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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一走,言无明三人便返回客房中密谈。
“少总舵主,以属下昨夜所探看来,这两位姑娘言谈举止确有蹊跷之处,但决非朝廷鹰犬,也丝毫不识武功。与朋友失散要到京师相聚一事也是实情。只不知那位灭绝师太是什么人。陈某在江湖也有二十多年,却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这两位姑娘说得一口官话,但又对中原事物所知了了,真是有些奇。不过依春华看来,那位喜姑娘为人直爽,没有太多心机,就是说个谎话也不会让人生厌,不像是个歹恶之徒。但那位韩姑娘初看时以为是生性害羞,不爱说话,可每当紧要关头她总能适时出言,既不逢迎,也不严拒,却又让人占不得便宜。”
“没错!属下也认为这韩姑娘不简单。看起来是喜姑娘话多些,可真正拿主意的应该是这个韩姑娘。她二人出现得实在是奇怪,到现在竟也没能打探出她们真正的来历和目的。依属下看,既然她们非友非敌,还是早些分道扬镳的好。”
“春华也赞同陈香主的话。虽然抛下她二人有些不合江湖道义,但少总舵主此行关系重大。”
言无明没有立即开口。他知道陈齐他们是担心他会被韩冰雪的美色所迷,所以想尽快与之分开。他确实是被韩冰雪迷住了,但不是因为她的美色,而是因为她身上的神秘气息。她究竟是什么人?她究竟从何而来?她究竟要做什么?
当孟春华告知喜冽因为事情有变,他们也要一起上京时,喜冽真是喜出望外。倒不是高兴有了衣食的依靠,而是因为她已经把言无明等人当作新朋友。在一个陌生的旅途中,能有新朋旧友相伴,怎么会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呢?
韩冰雪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只是拒绝收回那只镯子,说是就当作这一路上花费的抵押,将来还了钱再收回。孟春华也只能答应了。
孟秋实可一点也不高兴。
“姐,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和她们分开的吗?”
“这事你别再想了,少总舵主有他的打算。”
“什么打算?不就是迷上那只狐狸精了吗?”
“胡说!韩姑娘是冷谈了些,可女儿家最重的就是名节,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可以说这种话!再说,少总舵主是什么样的人,照你说来到成了纨绔子弟了!”
“我、我这还不是替你着急嘛!”
“你替我着什么急?”
“姐,平时你和言大哥各有要务,难得有机会在一起。这次一同出门,正好可以多多相处。现在平白夹了个韩冰雪,不管言大哥是为啥对她有了兴趣,终归是不好。”
“你、你这丫头又胡说什么!我……这事与我何干?”
“我才没有胡说呢!姐,你敢发誓你就没想过让言大哥做我姐夫。”
“我……”孟春华说不出话来。和天地会里无数个女子一样,她也幻想过能与言无明共结秦晋之好。不是为了未来的总舵主夫人的位子,只是想着能与他同言同行,并肩战斗。只是这番情意从来都是埋在心里,如今被妹妹挑破,竟不知如何作答。
“姐,就算那个韩冰雪不是狐狸精,可她那长相……如果言大哥与她朝夕相处,难免不会日久生情啊。”
“你……行了,这些事你别管。少总舵主心里想的是反清复明的大业,哪像你这丫头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孟春华吸了口气,压住有些纷乱的心思,说道:“少总舵主对她们的来历还是有所怀疑,路上难免会打探。你这一路上也要小心行事,不要坏了少总舵主的大计。”
孟秋实一跺脚,气呼呼地说道:“好!我不管!你就等着看他俩卿卿我我吧!”说完便跑开了。
“小妹!”望着妹妹的身影,孟春华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决定了去京师,言无明等人便着手准备弃陆路,走水路。陈齐叔侄去市场卖马和车以及去码头订船,孟春华姐妹则准备路上需用的行李,言无明倒闲下来陪着喜冽二人游览苏州城。
之前,言无明以男女有别与喜冽二人交谈不多,如今对待二人却更为亲近,说话也更多些。喜冽本就喜欢热闹,尤其有个斯文的帅哥主动和你套近乎,何乐而不为。只是言无明时不时问问有关她们家乡或朋友的事,这就让喜冽大伤脑筋。
喜冽虽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但一来她不喜骗人,更不喜骗朋友;二来言无明自幼闯荡江湖,经验老道,喜冽的谎言在他眼里根本不堪一击。每当喜冽开始支支吾吾时,言无明就笑着把话题绕开,倒让喜冽更为内疚。如果穿越在大清国真的是种普遍现象的话,她一定会告诉他:“我们是从未来穿过来的!”
而这时,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韩冰雪总是会开口圆场,即使言无明从喜冽的话中听出了漏洞,可到了她这里却也没法再打破沙锅问到底。对此,言无明倒是没有惊讶,喜冽却越来越迷惑了。
韩冰雪在校园里被人称为冰雪女王,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确是个高贵的冷美人,一方面是因为有不少情侣因为她而劳燕分飞,可她却从未表示过喜欢谁,所以被戏谑为安徒生笔下的冰雪女王,那个不懂爱也不让别人去爱的冬之女神。
这样的韩冰雪自然不会人见人爱,那些嫉妒她的女生和得不到她的男生都说她高傲、冷酷。可喜冽却认为她不过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而已。她知道韩冰雪并不是真正的韩家千金,只是个养女,十岁以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她想也许就是童年的遭遇使韩冰雪养成了孤僻甚至自闭的性子。
可现在,看着这个依然冷谈却又侃侃而谈的韩冰雪,喜冽真的迷惑了。她也明白韩冰雪是为了替她圆谎才开的口,可凭什么她就能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即使怀疑也无从追问;凭什么一样是穿过来的,她就能冷静如常,丝毫没有身处异世的感觉。
临行前的夜里,喜冽问道:“冰雪,如果我不是和你大学同居三年,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穿过来的。平时的你不是这样的。”
韩冰雪静心感知,知道外面没人监视,才说道:“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本就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一样,明明就差了三百年。如果说了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或是说不出他们知道的东西,都会让人起疑的,你就没有担心过吗?”喜冽有些担心如果身份败露,会不会被当作疯子或是巫婆之类的处理。
“有什么好担心的。言无明也不是神仙,他怎能知道天下的一切。就算我对他说了未来才有的事,又会怎么样?”
“那、那岂不是扰乱历史了?说不定会、会……”喜冽不知该如何形容。
“会遭天遣?”
“对,差不多是这意思。”
“哼,天遣?你又怎知我们穿越时空就不会是天意呢?”
“啊?”喜冽脑子里一片空白,惊讶道:“不会吧,难道也要我们在九龙夺嫡里插上一脚?这可是好大一颗雷啊!”
“什么雷?”这一次惊讶的是韩冰雪。
“大多数清穿文都有这个情节,这么俗套不是雷是什么。”
韩冰雪再怎么天才也被喜冽的想法给呛到了,停了半晌才说:“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的目的就是活着回去,其他的一切都和我们无关。”
“怎么会无关!身为未来人,我们要对历史负责,这也是对我们的时代负责。你没听过蝴蝶效应吗?历史的一丁点改变都可能带来未来的剧变。”说完这番话,喜冽心想:“如果我帮小十四登上皇位,未来会怎么样?”
“你没听说过‘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吗?历史是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个举动就能轻易改变的。”
“呵呵,那你也一定没听说过‘人定胜天’了,只要真的去努力,说不定就能扭转乾坤。”喜冽见韩冰雪没有马上反驳,心里暗自得意。
韩冰雪心想:“没错,人定胜天,呵呵,谁能比我更明白这句话呢?”
“哎,冰雪,你今天私低下和言公子说了什么?你没吓唬人家吧?”
白天时,言无明老是旁敲侧击她们的来历,她就快支持不住了。这时,韩冰雪把言无明叫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她看到言无明的脸色微变,而后又若无其事,然后就再也没有打探她们的来历。
“你不用替他担心。言公子闯荡江湖多年,怎么会随便被人吓唬。”
“人家不是江湖人,是生意人,即使说无奸不商,可若非人家大发善心,我们还不知在哪儿饥寒交迫呢。你可别、别伤了人家……”在校园里,因为韩冰雪的无情而伤心或是因她而被韩冰锋教训的男生可是不计其数。
韩冰雪对喜冽无时不在的热心肠无语了。她说了什么?她只是对言无明说:“言公子,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让我们守住我们的秘密和让你们守住你们的秘密一样,对大家来说都是件好事。”
“你不愿说就算了,我又不是要剽窃你,只是想提醒你:这古代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你没见阿秋姑娘一直绷着个脸。”喜冽有些委屈地说道。
一向和男生称兄道弟的喜冽突然教育自己注意男女之别,韩冰雪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会笑?”喜冽惊讶之后突觉不妥,忙解释说:“平时都没见你笑过,也没见你哭过,还以为你已经四大皆空了。”
韩冰雪没有再笑,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当然会笑,也会哭,只是平时没遇上可以让我笑、让我哭的事罢了。”
“怎么可能?生活中有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就没有能让你笑、让你哭的?”
“如果你已经经历过最欣喜的事和最悲伤的事你就会明白了。”
“是什么事?”喜冽被勾起了好奇心,兴致勃勃地问道。
韩冰雪没有再回答。喜冽意识到这已经触及韩冰雪的个人隐私,也就没敢再追问。
这一夜的对话是喜冽认识韩冰雪三年来说得最多、最深的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从次日开始,韩冰雪又恢复了冷谈少语的模样,不论是对言无明等人,还是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