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这样咄咄逼人的眼光下,最终钟离君诺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笑地道:“想我堂堂花西宫主外加钟离辅政三王爷竟然败在你手上了。”
凌汐鼻子一哼,一脸傲气地说道:“名号那么长有什么用,我就这么点儿本事把你搞定,嘿嘿。”说着露出小半截小拇指,两人都默契地哈哈大笑。
于是,在凌汐和老头儿的帮助下,钟离君诺接受了大换血治疗,只是每每看到凌汐因疼痛而皱眉的样子,心便更痛一分。在谷中的心情复杂难言,既渴望着早些出谷去救大家,也不知外面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又害怕如此幸福的日子就此结束。
在这谷中并不是没有白天黑夜,只是这片谷中湿气重,上空是厚厚的重重水雾,又处在山谷,若非哪天起风吹散这片浓雾才可看到一角天空。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怕么?”钟离君诺从背后环上凌汐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三千青丝上。
“说实话,我真的怕。”这一次,凌汐没有再逞强,外面的世界毕竟不如谷中的简单,安静,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们不能自私啊。
收紧手臂,将凌汐紧紧环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会保护你。”
就是这句话,永远能够暖人心窝,就是这句话,让人倍感安心,也为着这句话,情定一生,她不悔。
夜,钟离皇宫。
长廊尽头,一抹银白的身影显得那般孤寂,萧条。月光洒在他俊朗的侧面上,俊挺的鼻尖,微泯的双唇,完美的下巴都能让人生出无限遐想。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却叫人悲伤不已,眼角的滴泪痣在月光下格外耀眼,只是那悲,那伤,悉数堆在眼角,让人跟着悲,跟着痛。
望月良久,容成尹少从袖中抽出一只翡翠玉笛轻轻地吹奏了起来,竟是那日凌汐为他而舞的蝶恋。悠扬的笛声满载着哀愁与无奈,悠悠扬飘散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中,轻轻扬散落在思人泪的心上,一曲蝶恋竟被他吹得分外伤感。
“子书,可是在怪娘?”绮里听枫站在他身后已经很久了,这个儿子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今日借着月光,竟然全是那人的影子。那个人,他是死得太早了,但即使是死,她也不会让他死得安心的,父债子还,铁一样的事实!心中的仇恨滋长,她想象不到自己若是连复仇的心都没了,那才是生不如死啊。她注定为仇恨而活的,为仇恨而生,即使是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绝不手软,更何况,她从来不承认那个人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
容成尹少转身看到他娘倚靠在柱子上,一副虚弱的样子,不禁走上前轻轻地扶着她:“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呢?”
“娘听到了你的笛声,就出来看看。子书,你怪不怪娘?”绮里听枫握住他的手,那么精致的一双手,一看就知道没有过过苦日子。这素和一家对他似乎挺好。
“娘,子书一直没有问过您,这些年您都去哪里了,如今又为何突然出现呢?”其实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已经存了好久了,只是一直不敢问出口。好不容易得来的母爱太过脆弱,他怕一口就会破碎,期盼得到答案,却又害怕得到答案。只是若再不问,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娘知道这些年来对不起你,其实娘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呢,发现你被关了,情急之下才会夜闯皇宫,没想到被抓,娘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害得你如今……哎。”说着抹起了眼泪。
“不,为娘,子书什么都愿意做。只是娘,灵雪真是被你带走的吗?她今日在何处?”
“灵雪?”绮里听枫一副吃惊的表情,“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是我带走的?”
“可是,义父说,是您给义母下毒,抢走灵雪的啊!”
“胡说!”绮里听枫一声怒喝,“小雪出生不到一年就病死了,如何能说是我掳走的!”
容成尹少真被弄糊涂了,他娘与义父两人的措辞完全不同,究竟两人的话该相信谁呢?
“那您为何丢下我独自离开?”
绮里听枫抓紧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娘是不得已啊!当初皇上将我赐婚与你父亲,可是你父亲心里没我啊!他把我当做一个透明人看待,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娘是想带你一起走的。可是你父亲威胁我说,要是我敢将你带走,天涯海角都会追杀我,若我将你留在府中,他便会给我寻处好地方安度晚年。娘只是一个弱女子啊,不得已选择了后者,子书,你恨娘吧,这是娘自找的啊!”声音越发哽咽得厉害,抓住他的手似有捏碎他的冲动。
虽然还有许多疑点没有弄清楚,但是看着母亲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作为儿子又如何忍心再问下去。轻轻地投入母亲的怀里,感受着自母亲怀里传来的温度,那么温暖,那么安详,嘴角不由地轻轻扬起一丝温馨的微笑,这种感觉真好。
或许放下仇恨,就这么抱着怀中的孩子也是一种幸福。但是,她不愿。人的一生都是注定好了的,而她这一生注定与仇恨为伴,注定以仇恨为生。
“孩子啊,前尘往事你不知,为娘也不想再说。但是素和一家虽然待你不错,却是他们应该的。所以你切莫再对皇上叫板,皇上既往不咎,选贤举能,你就一心辅佐他可好?”良久,绮里听枫抚着容成尹少柔顺的发说着。
容成尹少从她怀里惊讶地抬起头问道:“娘,你是来做说客的么?”
“不。是娘想明白了。帝王心总是捉摸不定的,你若再如此,不知他何时会动怒,娘怕你要是有个万一,让为娘怎么活啊!”说着,泪水又刷刷地下来了。
“娘,忠孝不能两全啊!他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流放义父,孩儿不能为义父平反也就算了,怎能心甘情愿臣服于他。而如今他更是拿您做威胁,孩儿已经苟且偷生做了许多违心的事了,孩儿实在不愿啊!”
听着容成尹少字字珠玑的话,绮里听枫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怒气,气他为何要做这般有情有义之人,如此便更加显得她的狠毒。
次日,御书房内,淡淡的龙涎香弥漫着,杯盏里冒着袅袅青烟,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一双眼紧盯着下面挺得笔直的容成尹少,久久,久久,书房里一丝动静都没,安静得只留下彼此的呼吸声。
“你一定要如此吗?”皇帝冷冷的声音最终打破了这样的僵局,听不出喜怒。
“恕子书无能!”容成尹少微微一鞠躬,立马又挺得笔直。
“你是要考验朕的耐心吗?既然如此,朕绝不会手下留情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来人!把人带上来!”说着,朝着门外喊道。
只见两个侍卫押着一女子从外而进,女子低着头看不真切。容成尹少忽然觉得这场景甚是熟悉,不禁冷嘲热讽道:“子书只有一个娘,不知这位又是子书的谁呢?”
皇帝无视他的无礼,对着那女子道:“抬起头来,让玉面公子好好看看。”
女子随着他的话慢慢地抬起头来,那绝代色、倾城姿的不是素和灵雪又是谁?
容成尹少大大地抽了一口气,唤道:“灵雪?”
素和灵雪看着他温润的面容,听着他同样温润的嗓子喊着她的名字,那一刻她有一丝恍惚,眼前这个人能够让自己幸福,可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似幻觉,不曾留痕。
“子书,我是念烟啊。”想起母亲说的话,灵雪只得眼中含泪,气若游丝地说道。
“你?灵汐呢?”似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忽又想到灵汐与她一同失踪,而她如今在这,那么灵汐在何处?
灵雪一听,晶莹的泪珠立刻顺着白皙的脸颊滚滚而下,泣不成声,良久才道:“她死了,被钟离君诺推下了悬崖!”
容成尹少踉跄一步,连忙扶住身后的扶手,一脸不可置信地道:“死了?怎么可能会死了?钟离君诺为何要推她下悬崖?”
“他说,只要杀了素和灵汐,他就算帮他皇兄报仇了,他也可以洗脱乱党的罪名回来继续做他的王爷。”
眼中噙满了泪水,愣是不让它落下,心中涌起的怒意、恨意如潮水般瞬间包围了全身,逼得他透不过气来。死了?那个天真可爱的丫头竟然就这么死了?那个天天追在自己身后,左一句书呆子,有一句小白的丫头竟然死了?那个一有事就躲在自己怀里哭的丫头死了?那个如亲妹妹般的她,就这样被推下了悬崖?童年的一幕幕在容成尹少的脑海里一一闪过,那些无邪的笑声,那些甜美的呼唤,那些任性的撒娇,那倾国倾城的舞姿,像倒带似的渐渐远去、消失,永不再现。这样的事实要他如何接受?容成尹少手中的折扇应声而断,凌厉的眼神转向上座的皇帝,丝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问道:“你想怎样?”钟离君诺!他决定此仇不报非君子,此生不共戴天。
皇帝满意地看着他的神色越发狠厉,这正是他们预料中的结果。越是放在心上,越是看重,就越不理智,越容易操控。不禁冷哼一声,压下内心的喜悦,淡淡地说道:“很简单。钟离君诺如今下落不明,朕要引蛇出洞,将他一网打尽!”
毫不犹豫地,容成尹少一口应下,并请求几天仔细设想一番。
容成尹少退下之后,皇帝留下了素和灵雪。那一双眼满含爱意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可惜啊,此人注定不会是他的,因为她是他妹妹啊,名义上的妹妹。
“灵雪,演得不错。”皇帝夸赞道,“司鸿那边我自然不会大加干涉,只是日后总有刀锋相见的一天,朕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擦干脸上还湿着的泪水,灵雪的一张脸瞬间变得冷漠无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冷哼一声当做回答。
皇帝看着她无视的态度,心头的火苗蹭地一下就点着了,大步上前一把扼住她的脖子说道:“不要以为你是我妹妹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母后的心里,你我都不过是一只狗,一只被她利用的狗,你不比我清高多少。至少我现在还是一国之主,而你,只是我可以随手捏死的一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