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吗?从哪儿开始就从哪儿结束也好,凌汐想着,对着羽微微一颔首离去。
夜,宁静。
当凌汐到达那一片久违的田野的时候,钟离君诺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他看着这片田野,想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一时甜蜜与挣扎在心里做着斗争。
“你来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钟离君诺轻轻地开口,声音飘渺而迷离。
“恩,来了。”凌汐看着那抹挺拔的身躯,是他一身黑色劲装,袖口随风飘扬,是他抬头望月,月光照出他完美的侧脸,挺拔的鼻梁,那双深邃的眼眸,还有他似笑还苦的神色。
心开始隐隐作痛,呼吸也紧跟着有些困难,然而这时他却转了头看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缓步前行,将手放置于他的掌中,依然温暖如初:“怎会叫我来此?”凌汐问,虽然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还想再自欺欺人一会儿。
“汐儿一起与我看看这美丽的月色吧。”钟离君诺将她揽入怀里,闻着女子熟悉的体香,心在颤抖。
他知道未来的路太过漫长,而拥抱的时间太短,弥补不了他心中的疼痛;他知道幸福的时光太过短暂,现实有太多无奈,等不了他去实现承诺的一天,可是要他如何告诉她,明天自己将迎娶另一位新娘!想起那日的承诺,他说过会让她做这世上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可是如今……心在痛,他只能用尽全力地拥她入怀,记忆着娇小的她笔直的背,感受着温暖的她幽幽的香,回忆着皎皎月光下两个人的点点滴滴。
感受到钟离君诺越来越用力的臂膀,仿佛想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感受到他心里的悲伤,两个沉浸在暗伤里的人总需要有一个人清醒不是吗?该来的总是要来,她选择迈出这一步就没想过回头:“君诺,今日来只是为了这么抱着我赏月么?”
放在腰间的手微微一抖,又收紧,而后才恋恋不舍地一点点抽离。感觉到寒风的冷意,凌汐连忙一把抓住钟离君诺正欲抽离的手,说道:“我冷,你还是抱紧我说吧。”
钟离君诺依言收紧了怀里人,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上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汐儿……等我,等我……”
仿佛回到了穿越前一夜,就是这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着,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汐儿……等我……”一声更似急过一声地呼唤生生地将她从二十一世纪拖来,只是此刻,这声音变得这般悲伤了呢?难道你将我从异世唤来就是为了告诉我那件事的么?那么,我宁愿烧傻烧死在那个世界,也不愿随你而来!
“等你什么?”凌汐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她等着他的回答来让她的心四分五裂。
“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定然娶你为妻,昭告天下,让你做我最美最幸福的新娘。”说完这话,钟离君诺紧紧地收紧了手臂,将头埋在凌汐的锁骨间。温热的唇烫得凌汐只想躲开,可是她却舍不得躲开。
“为何要等到一年以后,明天我就做你的妻,可好?”明知他明天的新娘不可能是自己,但是她还是要故意地问,让自己记住这痛,让自己在十日后了无牵挂地离去。
“如果我不是钟离君诺该多好!如果我不曾发现他们的尸骨该多好!如果我们掉下悬崖一起死去该多好!如果我们不曾出谷该多好!如果……”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该多好!”凌汐抢过钟离君诺的话继续说道:“如果我们不曾相爱该多好!如果我从来没有穿越该多好!如果我早就死在司鸿颜墨的手上该多好!”越说越激动,钟离君诺一把捂住凌汐越发激动的言语,一行热泪从他的手背上流过,灼烧着他已然疼痛不堪的心。
“别说了,别再说了!”钟离君诺紧紧咬着双唇,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可是不能,不能,心痛得无法呼吸!
凌汐将他捂着自己嘴的手掰开,转身看向他,泪已从眼角滑下。摸着那张自己挚爱的脸,她轻启红唇:“君诺,你还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呢!”是的,我爱你,三个字!
看着凌汐那双婆娑的泪眼,钟离君诺知道,他是真的伤了她,她是真的痛了,而那三个字在心里已经说了不下十万遍了!
“我爱你!”钟离君诺轻轻启口,那三个字就那般自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千千万万遍,那般真切。
凌汐主动踮起脚尖将红唇送上,起初只是轻轻地碰触,转眼却变成了狠狠的吻。钟离君诺深深地攫住她的丁香小舌,掠夺着她的呼吸,唇齿间舌在纠缠,就如那纠缠的命运!血腥味已经布满了口腔,咸涩的泪也沾遍了双唇,可是两人还是忘我地不愿放开彼此。
一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愧疚,一个是为了十日后的离去而告别;一个是为了自己的无能而自责,一个是为了心痛而逃避,而这一切的一切,统统都化成一个冗长的吻,吞没在彼此的唇齿见,吞没在彼此的心里。
当钟离君诺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在爬升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凌乱的呼吸中凌汐抬起衣袖擦拭着越涌越多的泪,“我爱你”三个字她不能说给他听,因为她说不起,她也给不起。
“你的无奈我都知道,该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吧。”凌汐看着他那双茶色的眼眸轻轻说道,然后凄然一笑道:“我先回去了。”
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从此在他的生命中走过。她懂,她竟然把什么都看透了!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是没有再喊住她,渐去模糊的身影,终是没有再回头。
那一夜,月凉如水。那一夜,秋风萧瑟,落叶飘零。那一夜,一直有人在轻声歌唱,歌声透过微凉的夜,伤透人心。那歌轻轻,幽幽唱:
伊人月下戴红妆,
不知伊人为谁伤。
鸟儿尚成双,相依对唱忙。
怎奈伊人泪两行。
伊人独唱伴月光,
唯有孤影共徜徉。
柳叶裙下躺,貌似心亦伤。
与伊共叹晚风凉。
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
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
戏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
自问手中鸳鸯为谁纺。
回望月下孤影渐苍茫。
不解风情落花绕身旁。
戏中两茫茫,梦中在心上。
任君独赏伊红妆。
——伊人红妆
次日一早,凌汐便早早地起身,昨日一夜无眠,红肿的眼像个核桃似的挂在脸上。轻轻浦上一层淡淡的香粉,遮掩那一脸的苍白;继而洒上薄薄的一层胭脂,让苍白的肤色透露点点红润;取点点青黛描绘柳眉,还有那五彩的脂粉掩盖那一双红肿的眼;换上一身粉红琉璃装,用一根流苏华钗挽上一个简约的发髻。凌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却隐隐痛了起来。
镜中这个柳叶眉,翘挺鼻,樱桃小口一点点的女子哪里还有半分清水出芙蓉的丽姿,有的是风华绝代,有的妖艳动人,有的是那溺死人的悲伤。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无知少女了,今日的她要更加美丽,因为今日是他娶妻的日子啊。
做不成他最美丽的妻,那就在他的婚礼上为他最后美丽一次吧。
“小姐。”诗情轻轻推开房门正看到凌汐一身粉红装束立于铜镜前,美艳不可方物。
“时间到了么?”凌汐回头问,脸上已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云淡风轻。
“恩,已经到了门口了,大家都在客厅等着了。”诗情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回答,她虽然笑着,可是那样的笑却更让人伤心,“小姐,要不我们别去了吧。”
“不,我要去。要不然他怎么能看到我的美丽呢?”说完也不等诗情回答就先走了出去。
门外的寒风吹得凌汐缩了缩脖子,寒风从脖间,从袖口间无情地吹来,无缝不入,那刺骨的寒却及不上此时的心寒。
看见凌汐的一刹那,钟离君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甚至分不清今日的新娘是不是她。今日的她太美了,从来都不曾这般耀眼,这般美丽过,美得他移不开眼,美得他忘了呼吸。视线紧紧地锁着她,而她只是进门的那一眼相视而后便转移了视线望向别处。
虽然极力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张皇地似乎要破窗而去,但是那道灼热的眼光却依然紧紧地锁着自己,叫她紧张不已。他喜欢这样美丽的自己吗?
不久,就见右相陪同独孤笙依进了门,凌汐看着那一身火焰般的红,以及脸上那一抹娇羞,就犹如冬日里灼灼其华的篝火,犹如童年中那场火光四溢的灾难,如今再在她心间插上重重的一刀。
“王爷果然守信一早就派人来接小女了啊!”右相一脸喜悦,那身装扮竟也明显花了些心思。
“君诺自当信守承诺。”钟离君诺终于收回了那灼热的目光对着右相微微做了一个辑。
“哈哈哈!是小女三生有幸觅得有情郎啊!”右相抚着胡子开怀大笑,身边的独孤笙依娇羞地一笑,依偎在右相身边,好不娇羞。
凌汐看到这样一幅父女相依的场景不禁地想到了自己仍然躺在床上的父亲,还有自己那个生死不明的母亲,泪便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滚。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凌汐连忙低了头。可是这样细微的动作却叫关心她的人个个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们不知道她此刻的眼泪是为父母而流,只以为君诺娶了别人而伤心泪流。
“三王爷,老夫今日有个建议不知可不可提?”
“右相只管说来便是!”
“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老夫和众人都在,不如就请他们做个见证让小女与你拜堂了可好,这样小女也好明证言顺地留下来。”
“这……”钟离君诺看看角落里的凌汐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在看到独孤笙依那一身火红的嫁衣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只是不愿去点破而已。
见钟离君诺有些犹豫不定,右相不由地又开口道:“王爷昨日来就算是提亲,今日我儿过门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难道还有我堂堂右相之女不明不白地跟了王爷不成?本相更担心王爷到时候若是翻脸不认人,本相是赔了女儿又折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