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君诺凌厉的双眼轻轻扫过众人,众女子见他看来,各个含羞带怯好不骄人。只是凌汐斜着一双眼,拿眼角余光瞟着他,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句“祸害”。
“听闻相国之女有钟离舞娘之称,不知传闻可真?”钟离君诺忽视众人转头问素和浦阳。而素和浦阳这才换上一张笑脸,隐约透露着一股骄傲:“是大家抬举了,小女确是学过一些歌舞,一些拙技而已,不敢在王爷面前献丑。”古代人都要这么谦虚嘛?
“哦?如此看来是传闻有误,倒是本王为难了。”钟离君诺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里透露着惋惜。人家是谦虚说法,他倒好,丝毫不给人家反悔的余地。素和浦阳原想以退为进,不想这王爷丝毫不给面子。
凌汐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本就已十分不爽,适才钟离君诺一番带刺的话在她听来更是对她的一种嘲讽,于是一气之下拍案而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她娇俏的面容涨的通红。
“传闻真假,王爷一看不就知晓了。”说罢,起身,也不顾小白的阻拦,一个箭步跨到他跟前,毫不胆怯地直视他。
钟离君诺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凌汐接着说道:“只是倘若传闻是真,还请王爷立马起身回府,如若不然,素和灵汐便从此不再言舞可好?”此话一说顿时惊起了一阵波澜,素和浦阳白了一张脸,相国夫人也紧张得出声阻拦。只有小白静静在站到了凌汐身边握紧她的手,一脸温和的笑容说道:“哥哥帮你。”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透露着信任,看着他温润的脸庞,坚定的眼神,凌汐报以一抹灿烂的微笑。这笑晃花了人的眼。钟离君诺眯了眯眼睛,掷地有声地说道:“君子一诺,言出必行。”
凌汐换了身飘逸的衣裳,换上了小白之前送的舞鞋,亭亭玉立地站在高台上,月光洒落在她身上,犹如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银光,恍若冷月寒宫中的仙子遗世而独立。容成尹少一把玉笛站在一侧,一袭白衣胜雪迎风而立,身姿挺拔,两人看上去犹如落入凡间的仙人,是那般出尘,那般高洁。而钟离君诺看着两人,一双似能滴出墨来的眼眸闪着精光,令人看不见底。
容成尹少将玉笛轻轻放在嘴边,一阵轻柔婉转的笛声悠悠扬弥漫开来。一声接着一声,渐渐高昂,将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凌汐则静静地盘膝而坐,低着身子,让人看不清面容。笛声忽而一个急转,曲调渐渐拔高,一波高过一波,而凌汐也在这时一个激灵,纵身而起,一个翩跹旋转扭动了纤细的腰身。仿佛一个绵长而悱恻的爱情故事,女子为了梦中的爱人苦苦守候、追寻,足尖轻点,仿若踏出了一段段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没有一个动作显得多余,每一个动作间无不透露着细腻的感情,而她,似乎已化作曲中的女子,不知是她变作了自己,亦或是自己变作了她。已分不清了,也不需要分清了,一切都变得多余,而唯一要做的便是尽情舞蹈,尽情挥洒。笛声经过最后的一波高转渐渐趋于平缓,一声柔过一声,而凌汐也随着笛声渐渐低下身姿,为爱舞尽最后一场,为爱舞尽一切,哪怕是生命。最后一个刹那骤然俯首在地,再也动不了丝毫,只为已用生命舞尽了那一场繁华。而笛声也在此时道尽了最后一丝悲欢戛然而止,只剩最后的余音还在空中震颤。全场静默无声,人人都还陶醉在委婉哀绝的乐声中,品味其间的起起伏伏,也有人潸然泪下,为那舞者最后的旋转,最后的舞动,最后那随着乐声飘零的身姿,眼睁睁地看着她如一片落叶,埋首于尘世黄土间,舞出了一生的精彩,舞尽了一世的繁华。
钟离君诺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凌汐看,随着她最后的一个埋首,一颗心似也被牵动般沉入海底,沉沉浮浮,寻不到岸。而眼前的女子,明明这般瘦小,却总是那么倔强地傲视一切,犹那舞中的女子那么不留余地地舞尽所有,又怎能叫人不折服呢?
钟离君诺鼓着掌缓缓站起身,众人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热烈的掌声顿时爆发在相国府的上空,久久回荡,不能停歇。凌汐微微喘气与小白默契地相视而笑。
“怎样?谁输谁赢?”凌汐站在钟离君诺的面前,挑衅地问。
钟离君诺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在意她的挑衅,只是若有深意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犹如漫天璀璨的星辰。良久忽而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下,愿赌服输。好一个歌舞佳人!哈哈哈……”说罢,甩袖离开,犹如来时那般步伐稳健,灼灼身姿,不容逼视。看着钟离国一向以冷漠著称的三王爷竟然带着满脸的笑意缓步走出相国府,在座的众人更是呆若木鸡,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院落中如沸腾的水炸开了锅。凌汐从他的笑容里回过神来,感觉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第二日,大街小巷纷纷在谈论昨夜相国之女如何的风姿卓越,如何地折服三王爷,如何地舞技精绝,而容成尹少一轮绝妙的笛声也是为众人所乐道,以致多年后,这一段在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下竟成了三位主人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成就了一段卿本佳话为后人所津津乐道,更是让人为当年那位玉面公子而拭泪惋惜啊。只是谁又能说上几分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而凌汐也没想到一夜成名给她带来了无尽的麻烦,譬如眼前就有一道明晃晃的圣旨摆在眼前,公公掐着嗓子念了大半天的文绉绉的话凌汐听了大概,连猜带蒙地了解了七八分,内容大致是这样的:皇帝我听说你舞姿卓越,晓通音律,令三王爷大为折服,大加赞赏。特此赐翩跹霓裳一件,于五月初五之日于皇宫一舞,到时会有各国使者大人前来一观,希望你勤加练习,不要丢了钟离国的脸,如有困难可找三王爷,他全权负责。凌汐看着那件御赐的衣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御前献舞可大可小啊,更何况当时还有别国友人在场,万一一个不慎是不是会被砍头或者诛九族呢?而且五月初五,那本应该是她及笄的日子,应该是同家人一起吃顿饭,聊聊天的呀。
近日为了五月初五的那场舞,凌汐快被折磨成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不,诗情画意两个小丫头老是在耳边喋喋不休,活像两更年期中的妇女。走个路怕你摔着崴了脚,喝个水怕你呛着伤了气管,总之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时时刻刻被监视着。
“唉”凌汐坐在院落中的秋千上不停地唉声叹气,这悲伤的秋千起起伏伏,晃晃悠悠,仿佛今后不可捉摸的命运一般。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呢?钟离君诺!想起这个名字凌汐便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屡次故意找茬触到了她的底线,何以至此?其实她的底线很简单,既然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既然决定试着把他们当做家人看,那么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用钱小样的经典语录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偏偏这个钟离君诺以他的美男计破坏了她娘亲的寿辰,将寿宴弄得乌烟瘴气不说,言语中还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鼻子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是谁把我的妹妹气成这样呢?”小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凌汐面前,看着她对着空气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好笑。
“小白!”看到小白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凌汐立马抓住他的手臂问道:“父亲怎么说?”凌汐知道素和浦阳十分器重小白,因此便拜托了这个在父亲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去给自己当说客,而内容是凌汐斟酌寻觅了大半天,才自认不错的一条理由:为了更好地表现舞蹈中的蕴意,要融入到百姓的生活中去寻找灵感,因此希望父亲大人能够准许女儿平时外出寻访。要想古代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随意抛头露面视为不尊妇德,更何况是相府这种大家门户,对禁足管得尤其严。但是一旦得到长辈的允许便可另当别论了,而凌汐自从来到这里也有一两个月了,却是只外出过一次,而自那一次后,一直便想寻个机会出去找念烟,实在是想她。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和借口,此次便是一个好的借口,只是自己不善言辞,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父亲大人答应,于是才找了小白来。
“你那点心思哪能瞒得过义父,义父也不是不让你出门,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那爹是不答应了?”凌汐听到小白的回答顿时显得无精打采起来。
“你呀,心里想着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义父准了。”小白笑得温润如玉。
“准了?真准了?耶小白万岁!”凌汐激动得围着小白团团转。
“但是……”小白拖长了音,卖着关子。
“但是什么?”凌汐一脸紧张地问。
“万不可独自行动,外出时须得换上男装,并带上诗情画意。”
“没问题!”凌汐笑得两眼都弯了,“诗情画意,换装我们出发!”转瞬便闪了人。小白望着她瘦小的身影,收起了一脸宠溺的笑。抬头望着天空,若有所思。如若你能一直这么笑下去,那该有多好啊。只是这样欢笑的日子还剩下多少呢?想起刚刚在书房里义父所说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心里,汐丫头,无论未来发生多少事情,你一定要记得笑啊!
凌汐换上一身男儿装,别有一番玉树临风的俊美,简直就是一个小正太啊。而两个丫头也显得粉妆玉琢的,三人一起出现在大街上的时候,吸引了不少大婶的眼球。其实凌汐那借口也不完全是假的,采风自然还是需要的。于是这一路走来,该看的,该玩的,该吃该喝的没一样落下。两个丫头似乎也是甚少出门,除了偶尔提醒凌汐注意安全外也格外配合凌汐的大扫荡活动。
吃饱喝足后就要进行正事了,凌汐招来两个丫头,凑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公子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说完,两眼发光,两小丫头一脸疑惑,但看着小姐这般兴奋,也便充满了期待。只是看到那个所谓的好地方之后,两个丫头顿时有些后悔没问清楚,只是此刻还不是她们最后悔的时候。凌汐两手叉腰看着大大的“钟离赌坊”四个大字两眼放射出贪婪的精光,两小丫头在她身后扯扯袖子:“小姐……不,公子,我们一定要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