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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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啊。”刘倚月一声惊叫,呼的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沿着后脊梁流下来,伸手打开床头灯,顺着灯光缓缓向四面看去,每一件家具器物都浸沉在昏黄的灯光中,十分惨淡。

这是她的家,说其为“家”实在不确切,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说话,对着墙壁说话。

微微呼出一口气,重新仰躺回床上,目光再向四面一看之后,又注视到一无所见的黑暗的窗外。

做梦了,又梦到自己被赶出家门。

不知父亲怎样了,虽说父亲从小就不待见她,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那毕竟是她的家,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家。

刘倚月出生在远离城市的一个小镇上,一条省道穿过小镇,没有高速的年月里,那是多么的繁忙,刘倚月直到现在都记得家门口从早到晚的卡车轰鸣声。

父母靠做小生意维持生计,也就是卖些点心茶水给那些卡车司机,人们都叫母亲是“蛋糕西施”,后来刘倚月上学了,才知道有个“豆腐西施”,也知道了那是一个贬义的绰号。

八岁前,刘倚月是幸福的,靠着母亲的年轻貌美,她家的生意总是比别家好,镇上开始风言风语,说母亲与常经过的一个卡车司机有奸情,父亲最初不相信,慢慢的,人言可畏,父亲相信了,争吵打骂出现在刘家,躲在房间的刘倚月听见父亲的暴怒声和母亲的哀求声。

一天,天刚朦朦亮,刘倚月发现母亲坐在自己的床前落泪,她坐了起来,揉着未睡醒的眼睛,“妈,你干嘛哭?”

“一月,你要听话。”母亲抹去眼角的泪水,抽泣着对她说。

“嗯,知道了,妈,怎么了?”刘倚月隐约感到不安。

“没什么,妈给你煮了糖鸡蛋,等会儿吃了去上学,好好学习。”母亲接着说道,刘倚月一听,有糖鸡蛋,笑了,“嗯,妈,知道,你真好。”她点头答应。

刘倚月去上学了,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她茫然的走上前,人们看到她,对着她指指点点,“真可怜,扔下父女两人自己跑了,我早就说,她和那个人有问题。”

散开的人群中,父亲蹲坐在地上,“爸,我妈呢?”她小心翼翼的问,这时想起母亲早晨奇怪的举动,那个糖鸡蛋,她高高兴兴吃掉的糖鸡蛋,是母亲和自己的告别,所以母亲放了那么多的糖,很甜。她哭了,自己不该吃那个鸡蛋,不吃,母亲就走不成了。

“爸,我妈呢?”她哭着问,父亲抬起通红的双眼,“不知道!死了!”父亲对刘倚月厉声吼道,刘倚月一个激灵,泪水如泉涌,母亲不是死了,她是不要自己了。

刘家的生意不做了,父亲每天沉浸在酒精中,喝醉了就拿刘倚月出气,无尽的谩骂,狠心的责打。

学校的同学都躲着她,因为她有一个水性杨花的母亲,一个抛夫弃女的母亲,刘倚月的脸上没了昔日灿烂的笑容。

半年后,父亲再婚了,继母是镇上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几个月后,刘倚月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刘倚月成了这个家多余的人,父亲有了儿子后又找到了动力,在镇上一家工厂打工,继母接手了小卖铺的生意。每天,刘倚月看着父亲抱住弟弟哄着摇着,她只能躲起来,父亲的怀抱曾经是她独属的,现在,父亲连一眼都懒得看她,继母逮到机会就对她冷嘲热讽,说她越来越像“那个女人”了。

刘倚月希望离开这个家,这个不需要她的家,她拼命读书,高考时终于考上了享誉全国的学院,父亲好像一下又看到她了,看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大学期间,刘倚月除了读书,剩余时间都用来打工,继母给的生活费少之又少,只能靠自己了。

大二,刘倚月遇到了他,一个大自己不少的男人,他的成熟稳健,他的博学多才,他的幽默诙谐,通通吸引刘倚月,她毫无防备的掉了进去,陷得很深,久违的笑容又回到脸上,她常常幻想毕业后与他建立一个温馨的小家。

和他的关系保持了二年,就在即将毕业的那年,就在刘倚月满心欢喜计划两人甜蜜未来的时候,他不见了。

后来的情节,如同最蹩脚的言情小说,原来他是有妇之夫,妻子跑到学校大闹,一哭二闹三上吊,凡是能用的方法她都用上了。

没人相信刘倚月,无论她怎么为自己解释,解释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已婚身份,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人言可畏,刘倚月终于感受到母亲当时的处境,她指望男人站出来,可是没有,他不见了踪影。

学校勒令她自动退学,她哀求,快要毕业了,她不能没有毕业证就走出校门,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这张毕业证,没有毕业证,她以后该何去何从,该拿什么在社会上维持生计。

学校最后找来了父亲,父亲二话不说拽着她回了小镇,再后来,如同梦中的情景一样,她被赶出了家门,那不是梦,那是现实,那都是曾经发生刘倚月身上的一切过往。

“呼。”刘倚月长呼口气,别想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没人会为你留下,母亲没有,那个男人没有,父亲没有,你只能靠自己了,过完这半年,债务解决,还有富裕的钱,对,只有钱,只有钱是最真实,没了钱,酒吧会关门大吉,自己会一无所有,刘倚月,你现在唯一能把握的就是钱了。

今天,自己好像离林西赓近了一些,他看上去与平日有些不一样。河堤上,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一缕头发挡着了额头,月光下,鼻梁上的镜片闪着反光,他是个好看的男人,直接到只是好看,这是窜进刘倚月脑中的第一个词。

站在河堤上,并肩站着,自己只到他的肩头,偷眼小窥,他目不斜视盯着眼前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唇紧抿,晚风徐徐吹过,他的发被扬起。

“我的老家也有这样一条河,没有它宽,蜿蜒曲折,很美,为了两岸来往方便,河上建造了许多的石拱桥。”林西赓对着河水说道。

“封庭。”刘倚月小声说道。

“嗯,封庭,你知道?”林西赓侧过脸问,刘倚月笑了,“林总,谁都知道您是哪儿的人。”她扬起脸,打趣地回答。

“是,这不是什么秘密。”林西赓这才想起,了然的笑了,林家的祖宗八代早被报纸登了不知多少回了,只要林氏一有动静,报纸必将封庭林家的种种古往今来搬出来,即使这样,封庭林家仍旧像是神话,神秘,不为外人所窥探。

“我在网上看过照片,确实很美,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特别是那些桥,我想每座都走一遍。”刘倚月说道。

“都走一遍?呵呵,你也相信那些传说?”林西赓呵呵笑起来,封庭有个传说,只要走遍河上所有的桥,人生就能圆满幸福。

“相信啊,为什么不信?人总要有个念想。”刘倚月咧开嘴,眨眨眼睛。

“念想?”林西赓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人总有有念想,是啊,她说得对,人是靠一些念想活着的,自己难道不也是这样吗?靠着念想活着。

“通俗的说是念想,高雅点儿说就是理想,譬如,第一天上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爱祖国,爱人民,天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刘倚月有些放开了,话也多了起来。

“对,对,怎么天下的老师都一样,不会换点儿新花样写。”林西赓连连点头,唇角高高翘起,今晚,他一直在笑,多到自己都没发现。

“都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可以理解,正常,正常。”刘倚月状似安慰他的样子,林西赓扑哧一下,然后是朗声大笑。

刘倚月没想到自己的聊聊几句让他笑的如此开怀,看来,他平时将自己绷的太紧了,紧的就要断了,周围的人也跟着紧张,包括他的未婚妻,那个可怜的吴茵琪。

堤上,人们开始回家了,刘倚月抬腕看看时间,“林总,我们回去吧。”她轻轻说着。

林西赓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皱皱眉,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过去,但自己还有些意犹未尽,今晚,自己难得的放松下来,对着一个说得上是陌生的女人展现不一样的自己。

“好,走吧,我送你回去。”他收起心中细微的不舍。

两人下了河堤上了车,坐上车,林西赓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现实的味道,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梦,发生过又那么不真实,他清醒了。

刘倚月坐在他的身边,他的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戒圈,简单的式样,没有任何的花式,只有淡淡的粉色,那是一种太空合金钢,据说比铂金还要贵重。

别人是左手戴戒指,他却是右手,什么意思,左手的神经通往心脏,难道,他认为这场婚姻不是心中所愿,刘倚月胡思乱想起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河堤到车上,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就变回了原样,固执却又善变,林西赓,你到底有多少张面具,你这样,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