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赓把罪魁祸首请到了办公室,想要查出此人并不难。首先是照片,每张照片都是一串特殊的序列号,序列号可以反映出相机或者手机的品牌、型号。再来是IP地址,这也容易。地址,手机品牌、型号,公司员工花名册中搜索定位。就这么简单。
小职员战战兢兢走进林西赓的办公室,林西赓抬眼,手一挥,“坐。”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林总,不用了,我站着就好。”小职员说道。
“坐下吧,我担心你等会儿会腿软。”林西赓讪笑一声,小职员听闻此言,只好哆嗦着坐下。
林西赓先是没有开口,好好地,来回端详了他一番,看着小职员越来越局促的表情。
“你现在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见一个你这样的小职员,是吧?”看了好一会儿,林西赓终于开口了。“你做了一件事,也许你只为了好奇心,只为了好玩,可逆做的这件事严重影响了我的家庭生活,特别是我的妻子。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不明白林总说的什么意思?”小职员心存侥幸,开口狡辩。
“呵呵,好,还算有点气魄。不过,你要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是不做的。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吧?是用你的手机拍的,用家里的机子上传的。没错吧?”林西赓将一台笔记本电脑转向小职员,屏幕上显示着那条帖子。
“我不懂林总什么意思?”小职员呐呐地回答。
“什么意思?你知道你的帖子带给我多大的困扰,带给我家庭多大的困扰。你们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对我的妻子指指点点,乱加评论。你们有谁认识她吗?了解她吗?”
“其实我今天不必请你来,我要想让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消失太容易了。我可以随便一个理由炒掉你,然后让你在这座城市找不到工作,你还不知道为了什么。可我没有这么做。”
“林总。”小职员害怕起来,胆寒地喊了一声。
“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你也许只是出于好奇,只是无意发现我的车停在那个酒吧门口,然后有个女人上了车,也许你那时不知道那个女人正是我的太太。她在那里唱歌,我去接她下班。你们也许会嘲讽,一个身价那么高的阔太太居然去酒吧驻唱,体验生活?可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了解其中的原因,因为我的太太生了病。她有抑郁症,那是她的治疗方式。因为你们,她现在不得不停下这种方法。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不怕家丑外扬。我太太生病不算家丑,我只是不想落下仗势欺人的名声。我不会炒你,至于你出了这个门该何去何从自己考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职员鹦鹉学舌般回答。
“你可以走了。”林西赓对他说。
小职员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转身朝门口走去,走了一半,他转过身。“林总,对不起。”小职员说道,说完对着林西赓鞠了一躬。
“你的道歉我接受,再见。”林西赓也站了起来。
“再见。”小职员说完再次朝门口走去。林西赓看着他出了办公室的门,他接受了职员的道歉,可不能谅解他的做法。于是,林西赓给了他一个体面离开林氏的方法,自动离职。
论坛上的帖子先是被锁,没过一天就删除了,幕后是谁不言而喻。
外国语学院收到一笔不小的赞助,用于新建一座现代化的图书馆,捐建人是林氏总经理林西赓。
周末,姜素珍邀请儿子一家回大宅团聚。说是很久没见孙女囡囡了,这个理由让刘倚月深感意外。
午餐依旧在沉闷中进行结束。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吃餐后水果。
“倚月,你最近回娘家了吗?”姜素珍突然发话,对刘倚月说道。
“娘家?”刘倚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何来的娘家?
“对啊!就是嘉盛林家啊?”姜素珍又说,刘倚月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闪而逝的讥笑。
“没有。”刘倚月摇头回答。
“你妈妈也是,女儿病了也不接回家住住。不能只顾小的,不顾你这个大的,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姜素珍语中带刺地说,刘倚月的心头一沉。原来预感是对的,婆婆是有目的的邀请,绝非是想看孙女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妈……”林西赓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气氛,他想阻止母亲往下说。
“你急什么?我是好意,说到底我只是婆婆,人心隔肚皮,还是自己的妈比较好。我这话没错吧?倚月。”姜素珍不理会儿子的不悦,转过头直面刘倚月。
“妈说得没错。只是我和我妈一直分开生活,恐怕没多少共同语言。再说我都三十好几了,早就独立了。汣月还小,多照顾些是应该的。”刘倚月回答得滴水不漏,字字在理。
“到底是女儿好,处处为娘家着想,我真是后悔没再要个女儿。哎,所以老了就苦啊。儿子有什么用?结了婚就忘了我这个娘咯!”姜素珍满脸的冷笑。
“妈,我到底怎么你了?今天这样有感而发?”林西赓也干笑了起来。
“没什么!”姜素珍也不挑明,挥了挥手。
“西赓,到书房来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林东阳这时发了话,然后站了起来朝书房走去,林西赓放下手中的茶杯跟了上去。刘倚月的眼光跟随着丈夫,心中的不安越发升腾。今天,一切都不对。
“阿姨,带囡囡出去晒晒太阳,我和媳妇说说话。”姜素珍一等父子二人离开视线后,便打发保姆将囡囡带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婆媳二人,虽说要与媳妇谈天,可姜素珍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而像是等待着什么似的。
刘倚月放下手中的一切,也是正襟危坐,等着婆婆下步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姜素珍站了起来,语气倨傲。“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说完,她不等刘倚月站起来就迈开步子走了。
刘倚月跟在姜素珍的身后,途中经过书房时,姜素珍停了下来。门板虚掩着,里面传出林东阳的声音。
“我要你和她分手,嘉盛那边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囡囡她要就让她带走,不要就留在我们家养。我会让你妈另外安排你的婚事,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单恋她。”
“爸,没必要,那件事我已经解决了。再说,你不怕嘉盛和你翻脸?”
刘倚月接下来听见丈夫的声音,她的身体一个摇晃。姜素珍对着她展开刺骨的冷笑,本能的反应让刘倚月想转身离去。只见姜素珍一把伸出手来抓住刘倚月的胳膊。“我们听听吧。”她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刘倚月的眼睛对视上婆婆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满怀傲慢,轻视和得意。“为什么?”她耳语轻叹,这就是婆婆的目的。让丈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表露出本意真情,让自己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受到无情的打击。这出戏,公婆安排得太巧妙了,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翻脸?他凭什么和我翻脸?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不就是他老婆的拖油瓶吗?这个我还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可我没想到她那些个过去,什么东四?乱七八糟的。你赶紧和她离了,这种媳妇简直有辱家门。林德明也不好说什么,是他欺骗我们在先。他那叫骗婚!懂吗!骗婚!”
“爸,我不会离婚。”林西赓看着火冒三丈的林东阳,平静地回答。
“你!你现在是怎么了?被她迷昏头了?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让你意乱情迷的?西赓,不过是个女人,不要自毁前程!”林东阳敲着桌面叫道。
“爸,你忘了林家的家规?林家没有离婚一说。”林西赓面不改色,依旧保持平和的表情。
“那也要看什么人?她!配吗?”
“我觉得配就行,我不会离婚。”
“你!好,好!你不要逼我。你要是不和她离,林氏的位子你休想坐牢。我可以把你赶出林氏!反正说到底我林东阳不止你一个儿子!”
“坐得牢坐不牢恐怕不是您一个可以决定的吧?”林西赓好笑地问。
“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们就试试。”林东阳用手指指点着儿子,脸颊涨得可以滴出血来。
“可以,我很想试一试。”林西赓冷笑,这个家已经让他彻底绝望了。
门外,刘倚月不能再听下去,她像挣脱开姜素珍的钳制。就听见姜素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把我儿子害到什么地步才甘心!难道非要他和家庭决裂?非要看到他和我们闹翻?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刘倚月瞪着姜素珍,她没有说话。婆媳二人怒目相视。“我没有害他,你也听见了,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过了一会儿,刘倚月低声回答。她的耳畔不断回响丈夫的话语“我只要你用最直线的方式理解我”。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儿子好,就该识趣点儿,自己离开我们家。你可以把囡囡带走,生活费也不成问题。你还要什么?”姜素珍气压低声音说道。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丈夫和孩子。”此时的刘倚月平静如水,太多的痛楚只能让人麻木,已无法再痛了。
“你非要赖下去是吧!你和你那个妈一个模子套出来的,怎么那么贱!”姜素珍的手死死掐住刘倚月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卡进肌肤。
“我再贱也总比你好,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过着活寡的日子。”痛到极致的刘倚月义无反顾地反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招呼到刘倚月的脸颊上,指甲的末梢划带出长长一条血印。
“妈!倚月!”听见动静的林西赓拉开门扇,可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母亲一巴掌下去,妻子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你听听,你看看。这就是你娶得好老婆,对婆婆不恭不敬,没有家教,没有修养。”姜素珍指着刘倚月冲林西赓叫喊着。
“没事吧?”林西赓上前,扶住仿佛要站不住的刘倚月。刘倚月摇摇头,那一巴掌让她耳朵里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飞。
“走吧,我们回家。”林西赓轻声对刘倚月说道。
“好。”刘倚月点头,声音哽咽。
“站住!西赓,妈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为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不管了。”两人的身后,姜素珍气急败坏地叫嚣。
林西赓慢慢转过身,冷眼看着几步之外的父母,心情复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该有的亲情已被世俗和金钱利益打磨殆尽。人生无数个岔路口,每次都必须定下心神选择,或左或右,前进或后退。但这次,林西赓无需多虑,他确信这个选择此生不必后悔。
“走吧,我们去找囡囡,带她回家。”林西赓又转回头,对等待着他的刘倚月说道。
“西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空荡荡的房子里,响彻一个女人的叫喊,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