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夫人倒是没想到木婉晴竟然能这么不给她脸,当下就愣在了那里,一时进退不能。
木婉晴本来是打算给她机会的,可没想到大夫人杵在那里,脸色涨得通红,半天竟然没有任何表示,她不由得觉得失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木婉晴此举本身就是打落她的士气的,见着大夫人这样子,知道她一时转不过弯儿,两人也没什么能谈的,便咳嗽了一声,然后径自走到后面厢房去休息了。抱琴得了她的暗示,于是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婢子送夫人出去。”
“哼!”大夫人对上抱琴的眼,本来以为这婢女会借此羞辱自己,却没想到目光一片澄澈,不染纤尘,倒是叫人不好发作,只能冷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她毕竟是大家夫人而不是泼妇,遇到这冷遇也没有随便发作的道理,只能忍了下去,打算等回去了再作计较。只是她出了门,上了车,都行至一半的时候才忽然打了个冷颤,想到自己今天是为了什么来的。
她可可不仅仅是为了钱啊!
想着老夫人着令要她查木婉晴母女俩的事情,她猛然惊醒,自己这样一句话都没说上的撤走,明天请安时要怎么回复老夫人?
想到婆婆那作风,想着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妯娌,她觉得一个头两个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停!”
“夫人?”贴身的丫鬟有些惊讶的问道。
“让马车转回去,咱们,再去。”大夫人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色一片铁青,在晦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的看不清楚。
“是。”丫鬟见状不敢多问,只是扬着声命令车夫把马车仍然赶回去了。
“小姐也真是的,不是巴巴的等人来么,怎么人来了又将人赶出去了?”抱琴帮着木婉晴捏着背,有些不解的说道,“这一被气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木婉晴笑了笑,两人说些私话,也不用估计许多,“她那气焰嚣张的很,若不打掉些,谈了也是白谈,所以咱们不怕等,晚点晾着她也好。”
“那个家,”抱琴这些日子也看得出木家的冷酷无情自私凉薄了,叹了声气不解的问道,“真的非要回去不可?我瞧着咱们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何苦回去受那个罪……”
“非回去不可啊,”木婉晴听着抱琴的抱怨,叹了口气,笑容中多了些无奈,“那个地方是家,是我们的根脉,是再厌恶也没办法摆脱的羁绊,你看到如今我的一切,都是从这个上面生长出来的,若没有木家的名头在后面撑腰,父亲如何操办起这偌大的家业,我一个孤女如何守得住这家业。”
“我们与那个家,是互相需要的。”木婉晴笑了笑,心中暗想上辈子就是没有参透这个道理,才走了那么多弯路,吃了那么多亏,“若没有木家,我们要大受损失,若是无法摆脱,那不如索性杀回去,将着那些拖后腿的人料理赶紧,让着它温温顺顺的为我们服务。”
“那小姐会很辛苦的,”虽然不知道这条路会遇到什么,但是一想到那些人,抱琴就为木婉清担忧了起来。
“最辛苦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木婉晴淡淡一笑,死过一次的人,当真是许多事都吓不住她了。
主仆两人在屋里头说了会儿话,木婉晴见着时间不早,正准备就寝时,忽然有人来报,却是店家来人,有些扭扭捏捏的说道,他们东家求见。
东家?木婉晴微微一怔,却是掩口笑了,他们的东家不就是大伯母么,这样看来她也不算太笨,碰了个硬钉子,倒是学的乖觉了,懂得用另外一个身份来行事。
既然人家给面子,木婉晴也不会拿乔,当下应允了,“请贤主人稍坐片刻,我即刻就来。”
在自己家里头跟着自己人这么客气,也算是奇葩了。
木婉晴换了衣服,到客厅里去看,果然大伯母正正襟危坐的等着自己,虽然气色还是不好,但是却没有多说话。
“晚晴见过大伯母。”既然大夫人没有给自己脸,木婉晴也当着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痛痛快快的去见了礼,然后却是坐到了主位上,“不知道大伯母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九姑娘越发出息了,私自回京,竟然也不回家里头去,你说我来找你做什么?”大夫人还是改不掉说话刺人的毛病,见着木婉晴谦逊了起来
“私自?”木婉晴抓着她这个字眼,去是莞尔一笑,“婉晴倒是不知,有谁说过不许我回京呢?是大伯母说的,还是祖母她老人家下的令?”
“你,”大夫人语塞,当初把着木婉晴塞到乡下,要她永世不得回京,这是府中一致通过的,但是这话有谁又真正切切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呢?
这责任,她不敢担,也不敢推到婆婆身上,当下抿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若没有人规定我不许回京,那我来又何有私自之说?”木婉晴浅笑妍妍的说道,让大夫人意识到,这丫头可没以前好拿捏了。
“哼,”既然话不投机,这个说法又太过敏感,大夫人只能转了话题,硬邦邦的说道,“老太太是让我来问你到底唱的什么戏,打算几时回家。”
“这,”木婉晴装作犹豫的样子,沉吟了一下却是笑着问道,“怕是得需要些日子了,祖母好静,偏生的陛下先前令着府中交递过来的产业还没有理顺,来来往往人员冗杂,若是回家怕吵着祖母,也怕惊扰了姐妹,还是等我盘完帐再说吧。”
大夫人听着她说道盘账,眼睛陡然睁大了,目光中有些畏惧,色内外荏的说道,“你一个闺中女儿家,哪里需要做这些活计!抛头露面的每个体统,还不赶快收了与我回家。”
当初皇帝令着她们将产业还回去,她们都欺负玉钏不会较真,一个个阳奉阴违的随便扔了点东西回去,可谁想到九丫头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个查起帐来。
若她不发作也倒罢了,若是发作,那,那就算是扣她们个欺君之罪正也是可以的。
大夫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若不是弟弟年幼,母亲要带着弟弟,我哪里需要做这些事。”木婉晴低着头浅笑着,拿着杯盖抚了抚水面上的茶末,脸上是淡淡的忧伤,“也不说这个了,就是先前家里头的那些旧仆在,让着他们看顾,我也不至于如此了。”
大夫人听了这话语窒,木婉晴的用意明显在后面一桩,她是变着法儿要先前被她们关起来的那些人呢。
木万霖的手下,被她们赶了一批,但是却还很有一些极忠心又骨头倔,收买不来却又赶不走的,索性都被寻衅用着各种罪名送到牢里吃牢饭了。
而这些人中最多的,却都是账房先生。因为他们与木万霖交往最密切,也很是知道木万霖的一些隐私,因此被木万霖笼络的最为到位,木家人是一直想从他们口中撬出肉渣子。
木婉晴是从马掌柜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但是这大家族行事隐秘,毫无把柄可抓,被清洗的人又多又散,她想要把人捞出来也不是易事。动用太子的能耐倒可以办到,但一则为这种小事欠人人情划不来,二则也是容易暴露她跟这太子的交易,实为不智。
这些人,却还是要木家人亲自松口交给她才是。
“唉,这人心难测,父亲在时对他们推心置腹,可不想父亲一失踪,他们竟也都不见了,真是凉薄冷暖到令人扼腕。”木婉晴淡淡的说道,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大夫人,“瞧瞧我,跟着大伯母说这些事做什么,你且放心,待着我将那些帐理完,自然会回去。”
说道这里,她却又是莞尔一笑,“伯母放心便是,我住在这里,哪怕不小心遇着了哪位贵人,也不会说是长辈们刻薄我们这孤儿寡母,连到了家门口都不许我们回府,竟然要我们在外面住店。我更不会说,呵呵,没想到我家的产业到了大伯母手中之后,我住在这里竟然也要花钱呢。”
“你,”木婉晴这几句话,却是将着大夫人堵得无话可说,她口口声声说不会这么说,言下之意却是别人是否这样想,就不在她控制的范围内了。
她若不提,大夫人倒是还想不到这一层呢。
“你,你这些天可见了什么人!”大夫人抓着扶手,有些紧张的问道,生怕这些风言风语已经传了出去。
“伯母放心,我整天在这里盘账,能见得到什么人。我是女儿家,却也是懂羞的,哪里会去拜谒什么贵人。”木婉晴低眉敛目的一笑,却话锋一转,“这些天来,见到的外人也就是今天送出去的那位公公了。”
“公公?”大夫人刚才放下的心,又随着这个敏感的词而提了起来,“是哪位府上的?”
“呵呵,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人家关心我们,是对着父亲有份旧情,我却是不可拿着鸡毛做令箭的给人添麻烦的。”木婉晴故弄玄虚,知道不说明比说明好,所以只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大伯母放心,一笔写不出两个木字,难不成我还会把自家的丑事给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