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看到她的样子微愣,许是见到眼角微弱的泪光,半晌才问:“你这么在意白荷的事吗?”她侧开眸去,刘庆凝眉又问,“难道你不知道白荷是陛下的人,不知道我起初并非真心待她吗?”她将手抽回,刘庆神情无奈问,“或许是因为白荷一事,你与你父亲一样,也怀疑我待你同样有假?”
她厉声打断道:“不是,邓绥知道王爷是真心的,白荷的事邓绥也非常明白,可济南王的事邓绥更明白。”
刘庆听后勃然大怒,镇镇反问:“所以在你们看来,我这个废太子就不该挣扎?连想都不能想对不对?”她不语,刘庆嘲弄一笑道,“是,我母亲想害父皇,可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次本就是个机会,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赌不起更不愿意赌。”
她瞅了刘庆一眼,再次见刘庆眸中写着坚决,不想他竟然会这般看她,眸中再次闪过一丝诧异,刘庆定定又问:“我从未想过要放弃,可你却动不动就放弃,或许在你看来,我根本不算什么对不对?”
她望着他不温不火反问:“即然王爷要如此认为,那邓绥还有何话可说?”刘庆微怔,她续道,“本就是邓绥的错,邓绥本该早早就明白,三年前王爷讲的以后再也不见,那话的意思里明明就有着了断,王爷不是为了邓绥杀了窦如孆,实是白荷容不下窦如孆,那日如果邓绥挑明这点,也就省得现下相见时,还换个自讨没趣,是不是?”
刘庆微怔,头一回见她是真的动了怒,缓下神来忙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恼你,白荷之事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即便起初待她不是真心,可终归事后对她是真有心,可我希望你能想想,这些年她为我做了这么多,在我想你时都是她陪在我身边,如果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试问还是你认识的刘庆吗?”
她压下心恸,侧过头闭眼,淡淡回:“邓绥就是知道这些,所以邓绥不怪王爷,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刘庆最是讨厌她这幅不温不火,却明明就有着距离的态度,沉声道:“你嘴上说不怪,其实心里怪得很,此前你就说过讨厌司马相如这样的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意这事,可你答应过我不会轻言放弃的,我也说过我的王妃只会是你,你——。”
她郑重其事打断道:“不是这样,只是——算了,或许我们注定是有缘无份的,要不然这中间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问题。”
刘庆眸中冒起怒火,却突然就吻了下来,她如雷击中,刘庆松开她,语气极是认真道:“现在我们连份也有了,我即便此前再如何小心谨慎,可是从未委下身段来求人,如果你心里还有我,我只求你不要放弃就成,一切由我来做就好。”说罢转身便匆匆离去。
她缓下神来追出去,跌跌撞撞追到房门口,刘庆的身影早已不见,婉清与玉儿不安扶着她。
从一开始她错得就离谱,如二哥所讲的一步错步步皆是错,错得她现在如在尖冰上行走,深怕再走一步就掉进万丈深渊。可现在她唯一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刘庆的话还没有说出去,刘肇就一定堵死刘庆,就像刚才派郑众将她堵死一样。刘庆有着自己的骄傲,那就是他那皇子的身份,就如同刘肇是皇帝,更是会不许天下之人有违帝意。
温润的风淳淳吹来,华艳烈下,温明纯火,次日,听闻刘肇下令八月开始寻人,要给宫里注入新的生机,也就是所谓的选采女,本身刘肇早已到了成婚之年,只不过听闻特别提了她与阴婧的名字。
随着秋高气爽,渐渐她已是能下地,与玉儿、婉清去缆月楼时,秋风迎面而来,舞动着景团似簇般的光华,宛如天地间的精灵在眸中闪烁。
玉儿掺着她不安问:“小姐,此前大公子与小姐说那些话时,奴婢有话就一直想要问了。”她笑笑示意已是无碍,玉儿方才低声问,“现在陛下点了小姐名让小姐入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嘀咕又说,“明明此前不是答应了千乘王,现在怎么——?”
婉清打量着她的神色,眸宇透露着几分担忧,她浅浅一笑,抬眸瞅着前方,淡淡问:“如果你们是天子,有人挑动了你的威仪,甚至让你们觉得那人是在看不起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婉清细想,玉儿出口便回:“给他一点惩罚?”
她一笑,玉儿在这权威受协上的反应当真是快,淡淡又问:“窦宪如果夺位成功,太后即便是窦宪的亲妹妹,可窦宪当皇帝后太后做什么?”
婉清微愣,不安追问:“小姐是说太后不知窦宪谋反,除清河王是有别的原因?”
她思及这些细中琐事,沉声解释:“窦宪谋反太后预先不知是一种,可济南王想用王爷的野心与用意,太后知道了就一定会要除了他俩人,再来太后即便真想让天下改姓窦,想让自己哥哥回京,他哥哥支持她继续主政,太后都会有所顾忌,如果你们是太后,你们还会担心什么?顾忌什么?最怕的又是什么?”
婉清垂眸细思,呢喃着猜测道:“现在除了陛下,最有资格当皇帝的还是废太子,再来废太子此前被废就有因,太后顾忌的自然就是济南王了,济南王是三王现下唯一活着的人,三王又是此前支持太后临政的人,最怕的——。”
玉儿凤眸一动,接话说:“太后最怕被清河王反噬一口,并将宋贵人的事捅出来,这样太后会为此更是身败名裂,也怕陛下舍不得兄弟情,反过来不顾一切救清河王。”
她苦涩一笑,解释道:“不是怕陛下反过来救清河王,是怕牟平侯府不顾一切救清河王,怕牟平侯家将宋大贵人、宋小贵人的事彻底抖出来,所以太后干脆将父亲调去耿家,耿家敢再不听话就血洗耿家,反逼得耿家带来的人不得不向清河王动手。”
玉儿不安问:“小姐是觉得,此前奴婢送到耿家的信,太后是知道的吗?”
她失声笑问:“太后是何等人,如果没有布局周密,太后此前会轻易让一批人进丙舍?要知现在王爷是越来越不好动了,以前悄悄下点毒或许就能除了他,可现在早就已经不行了,她虽安排耿姬在王爷身边,可是她也清楚耿姬本贵为公主之女,被她当细作安来送去,换作常人都会恨她,耿姬怕直接惹火上身就将画交给了我,如果我阻止不了父亲,我就一定会告诉她家里。”
婉清凝眉道:“小姐是说此前那些王府里除去的人,就是太后暗里派的?”她颔首,那时入舍丙时那血腥之气,是那般的浓烈,婉清娥眉微动,转而提醒道,“太后也算是布局周密了,只是王爷能轻易除了那些人,看来这几年也没少做事。”
她忆着刘庆一切,沉声道:“他自然不会等着别人要他的命。”她本就知道他想改变处境,知道他的不甘,只是不知道他会有心想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
玉儿疑惑问:“可如果当时小姐将画给了别人,或者没送出去也有可能啊?耿姬怎么就那么肯定,咱们一定会给耿家?”
她坐下,忧说:“窦如孆未能入王府,这个理由就足以告诉我,王爷是等着我入王府的,而以我与王爷的关系,我又怎么可能瞅着王爷出事,阻止不了当然是将画给牟平侯家。”
婉清叹道:“是这样。”
她再次提醒:“除了她牟平侯家外,她也知道我不会给别人,丝帕是她所绣之物,收下的人没办法,不就只有还给她想办法?她动不了她家人会看她出事?知道她吃了这么多苦,对她本就愧疚异常,这些年来还依旧还被窦太后控制着,堂堂牟平侯府岂能继续甘心?”
玉儿细想,喃喃道:“如果牟平侯府、济南王都支持王爷,那这次只怕皇帝要换人了。”
她嘲弄一笑,反问:“你想得美,难道当今天子不是当皇帝的料,他会拱手将皇位让人?”
婉清深思,玉儿细算道:“可是小姐你看呀,济南王身上有自己藩地的臣民,还有郭太后一脉相关血亲,牟平侯耿大人更有耿家一脉,虑隆公主与各位公主之间又是一脉,再加上清河王自己这一脉,王爷又一向宽厚仁和,支持王爷的也一定很多,如果将宋贵人的冤屈捅出来,按理这太子之位本就是王爷的,那皇帝理当由王爷做,天时、地利、人和都很符合,这些加起来,就足够夺回本该属于王爷的皇位了。”
她失声一笑,提醒道:“你忘了陛下在关健时候把耿姬给暗里借走了吗?还有暗里安排马家的人,冯家人所做的那些事?”
婉清脸色一白,怆然坐下,失神道:“奴婢总算明白小姐与大公子打的哑谜了。”玉儿微愣,婉清沉声说,“王爷不仅只有那些人,还有咱们邓府,咱们与小姐跑去丙舍,陛下就安排了马家的人进来,说是奉旨保护,实则奉旨监视,如大公子讲的那样,好在咱们府里没有异心,不然咱们与老爷出去那段时间里,要有什么异动府里也就血流成河了,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点头,玉儿一惊,了然过来,出声惊问:“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