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在我的家乡有座奇怪的山,叫丫头山。它是一座山,却有两座山峰。传说这两座山峰是古代两个仙女手牵手在一起变成。我愿意相信这个传说,可是更愿意赋予它一个更美丽的传奇。
在我的想法里,它们应该是一条白龙与一只妖,因为仙妖无法相恋,因为命定无法相恋,所以它们变成两座山,万世拥抱在一起。无论山河怎变,无论时光如何飞转,无论这世间怎样变化,它们永世不离不弃,用两座山万世不变的拥抱来证明爱情天长地久的传奇。
它们就算灵魂被禁锢,就算不再是人身,就算只是两座冰冷的山峰。
可是却永世不会将对方遗忘。
(2)母亲曾说:倘若你昙花一现,便会魂飞魄散。
当年她亲手将我祭祀,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心认为,把女儿的身体打入玉昙花之中,那会让她最疼爱的人长生不老。
那么龙业哥哥,你是否也会长生不老?假如没有,在轮回之后的岁月你会不会仍就一眼就认出我?还是会像我母亲,在几年后的重逢之日,只能泪流满面说一句:你长大了原是这样的好看。
龙业哥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茫茫三界中寻找。尽管你曾千叮万嘱,千离,以后请俩俩相忘……其实我也想要忘记,想要彻底遗忘,因为一个人独自回忆实在太苦。我在年复一年的岁月中努力忘记,很用力地抹干净关于你的一切记忆。
可是龙业,你没有说过一场遗忘需要多少时日。
正文(第一节)
碧晴的天空忽然乌云翻滚,一阵阵猛烈的狂风夹着黑暗铺天盖地袭向世间一切,天空并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这突如其来的天象让人间从白天直接到了黑夜。黑暗中的东方一角却是灯火燃烧,那些灯火璀璨的地方是一个广场,广场上布满白色的旗帜,旗帜上是鲜血划成的奇形怪状的符号。每个旗帜下都站着一个浑身白衣的年轻女人。
广场最中央的祭坛站着一名大约三十几岁的女人,女人头戴高耸的鹰型饰品,手持奇特的蛇型绳索,眼神有些犹豫地看着不远处飞檐翘角的房子。
一旁的年轻女子见她犹豫,提醒道,“伊娘,要开始了。”
是啊,要开始了,几十年的等待只为这一天。
被唤做伊娘的女人眼里的犹豫倏那变成了决绝,她收回视线,对着广场上的众人郑声道,“带千离。”话音刚落,那房子里立刻有两名年轻女子拖着一个约十五岁的女孩走了出来。被拖出的女孩剧烈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叫,“娘亲,娘亲救我。”
伊娘眼中的决绝再次松动,随着那声娘亲面露痛苦。
旁边的年轻女子再次提醒,“也许百年也只得这一次机会,伊娘,她是获得永生,并不是去送死。”
这些日子伊娘就是靠这两个字不断在说服自己,那不是送女儿去死,而是永生,而是守护。
可是守护跟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女孩很快被拖到了她面前。她说,“千离,你要记住自己的责任。”
女孩睁着恐惧的大眼盯着伊娘,悲惨地叫了声,“娘。”拼命摇头,“我不要离开娘,我不想死,娘,你为什么要我去死?!”
“孩子,那不是死,那是永生,只有永生才能守护,你要牢记自己的使命。”
伊娘眼里的动容被嗜血的红光所淹灭,她缓缓伸开手掌,嘴里念念有词,手里的那条蛇型绳索随着她念的咒语泛出阵阵红光,绳索瞬间如同真正的红蛇蹿到了女孩面前。她看着女孩没有半分迟疑,加快了念咒语的速度,红蛇随着她的咒语勒紧了女孩的脖子。
女孩嘴角鲜血溢出,张了张嘴,那声“娘”还没有叫出口,气息已断。
黑暗的天空再次狂风大作,风势带着毁天灭地的势头袭向地面,卷起的万丈风沙扑息了广场上所有光源。光源刚灭,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旗帜伴着巨响摇摆不定,整个世界开始地动山摇。
广场上所有人在震惊之余,都单膝下跪,嘴里念念有词。那些词句仿佛是能开天辟地的利刃,祭坛前的大地在轰隆声中缓缓裂开,裂开之处一朵洁白之花徐徐升起。
那是一颗没有盛放的昙花。
可是那昙花却是玉石。
那颗玉昙花在众人的低念中慢慢发出一道璀璨的光亮,光亮直直射在地上躺的千离脸上。
伊娘双膝跪地,对着昙花跪拜,“数年前族长算出我伊娘将会诞下一女,此女会是您找了百年的最佳人选,如今我亲手献上小女,请您笑纳。”
所有人屏息等着昙花的选择。
映在千离脸上的那束光遽然收回,玉昙花缓缓坠回裂缝之中。
伊娘不知所措地瞠大眼,不明白昙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的女儿。她起身奋不顾身地冲到裂缝之前,双手伸到昙花之下,妄图用自己的蛮力阻止昙花重回裂缝之中。
“族长说过千离会是您找了百年的最佳人选。昙花,千离已经死了,如果您弃了她,她再也活不过来。”
玉昙花虽然小,可是压在伊娘手上却有万斤之重。伊娘从站姿变成跪姿,最后匍匐在地,玉昙花跟裂缝只隔了伊娘的手掌。
伊娘流泪大叫,“昙花,你怎忍心让一个母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儿。昙花,倘若你今日不选择千离,那就让伊娘陪你埋入地底。”
玉昙花在伊娘手中剧烈旋转,伊娘手掌血肉剧迸,被昙花击穿掌心,十指更在玉昙花的飞旋中断裂。可是她不知道痛,只是流泪疯狂大叫,“你不是能起死回生吗?如果不选择我的女儿,求求你让她活过来,一定要让她活过来。”
昙花击穿了她的双手进入裂缝,裂缝快速合拢。堆积在天空的乌云开始散去,地底的轰隆声消失,黑暗的天空慢慢恢复了它的明亮。
伊娘趴在地上看着刺眼的日光,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她目光呆滞地看向不远处躺的女儿,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用鲜血淋淋的手掌探到女儿的鼻下。她抱起女儿,撕心裂肺地仰天大吼,“不……还我千离,还我女儿……”她流泪惨叫,“老天,你怎忍心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千离,在黄泉路等等娘亲……你一定要等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