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河南河内交通格局
秦三川、河内,两汉河南、河内,在全国交通体系中以扼控四方的特殊地理条件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所谓“绝成皋之口,天下不通;据三川之险,招山东之兵”(《史记·淮南衡山列传》),说明其交通条件可以影响全局。而这一地区的交通结构,对于全面认识秦汉时期的交通建设,也具有典型的意义。
洛阳很早就已成为中原交通的中心。司马迁指出,“洛阳东贾齐、鲁,南贾梁、楚”,周人有“转毂以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者,“好贾趋利”传统之形成,与“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的交通形势有关(《史记·货殖列传》)。《盐铁论·通有》也说,“三川之二周,富冠海内”,“为天下名都”,正因为具有“居五诸侯之衢,跨街冲之路”的交通条件。王莽“于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五都即洛阳、邯郸、临菑、宛、成都,而“洛阳称中”(《汉书·食货志下》)。参见王子今:《战国至西汉时期河洛地区的交通地位》,载《河洛史志》,1993(4);《论战国晚期河洛地区成为会盟中心的原因》,载《中州学刊》,2006(4);《西汉末年洛阳的地位和王莽的东都规划》,载《河洛史志》,1995(4);《秦汉时期的“天下之中”》,载《光明日报》,20040921,收入《根在河洛——第四届河洛文化国际研讨会论文集》,郑州,大象出版社,2004年10月。
洛阳的交通条件更适宜于商业的发展,于是“牛马车舆,填塞道路”(《潜夫论·浮侈》),“其民异方杂居”,“商贾胡貊,天下四会”(《三国志·魏书·傅嘏传》裴松之注引《傅子》),一时成为事实上最重要的经济中心。
洛阳作为东汉王朝的首都,交通建设也有仿类西汉长安处。例如陵区道路系统亦受到重视。《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写道: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可见陵区同样规划通行条件较好的交通道路。不过,东汉帝陵并不在以洛阳为中心的交通结构中占据重要地位。人们可以通过关津设置认识这一地区交通格局的特征。汉灵帝中平元年(184)黄巾起义爆发,张角等“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汉灵帝于是诏敕州郡加强防卫,又“自函谷、大谷、广城、伊阙、辕、旋门、孟津、小平津诸关,并置都尉”,以护卫京师(《后汉书·皇甫嵩传》)。八关都尉建置,说明洛阳四向交通应当有8条重要道路。函谷在其西,大谷、广城、伊阙在其南,东则辕、旋门,北则孟津、小平津。《续汉书·郡国志一》:谷城“有函谷关”。刘昭注补引《西征记》:“函谷左右绝岸十丈,中容车而已。”《后汉书·董卓列传》:“(董)卓遣李傕诣(孙)坚求和,坚拒绝不受,进军大谷,距洛九十里。”李贤注:“大谷口在故嵩阳西北三十五里,北出对洛阳故城。张衡《东京赋》云‘盟津达其后,大谷通其前’是也。”《续汉书·郡国志一》:新城“有广成聚”。马融《广成颂》:“礼乐既阕 ,北辕反旆,至自新城,背伊阙,反洛京。”《续汉书·郡国志一》:缑氏“有辕关”。刘昭注补引瓒曰:“险道名,在县东南。”《后汉书·光武帝纪下》:建武八年“夏六月丙戌 ,幸缑氏,登辕”。李贤注:“缑氏县有缑氏山,辕山有辕坂,并在洛阳之东南。”《后汉书·皇甫嵩传》李贤注:“旋门在汜水之西。”《后汉书·光武帝纪上》:“时更始使大司马朱鲔、舞阴王李轶等屯洛阳,光武亦令冯异守孟津以拒之。”李贤注:“孔安国注《尚书》云:‘孟,地名,在洛北,都道所凑,古今以为津。’《论衡》曰:‘武王伐纣,八百诸侯同于此盟,故曰盟津。’俗名治戍津,今河阳县津也。”《后汉书·灵帝纪》:“(张)让、(段)珪等复劫少帝、陈留王小平津。”“李贤注:“小平津在今巩县西北。”八关都尉分路据守,可以控制洛阳与各地的联系。
除孟津、小平津外,河南、河内间黄河津渡还有平阴津、五社津、成皋津、卷津、杜氏津、延津等。《史记·高祖本纪》:“(汉王)下河内,虏殷王,置河内郡,南渡平阴津,至雒阳。”《后汉书·光武帝纪上》:“遣耿弇率强弩将军陈俊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李贤注:“《水经注》曰:‘巩县北有五社津,一名土社津。’”《史记·项羽本纪》:“(刘邦)与滕公出成皋北门,渡河走修武,从张耳、韩信军。诸将稍稍得出成皋,从汉王。”是津在成皋正北。《后汉书·章帝纪》:“幸偃师,东涉卷津,至河内。”《三国志·魏书·于禁传》:“太祖复使禁别将屯原武,(袁)绍别营于杜氏津。”《后汉书·袁绍传》:“(袁)绍乃度河,壁延津南。”李贤注:“郦元《水经注》曰:‘汉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大发卒塞之,武帝作《瓠子之歌》,皆谓此口也。’又东北谓之延津。杜预注《左传》:‘陈留酸枣县北有延津。’”河津之密集,在黄河诸河段中首屈一指。河南、河内间往来之便利,也说明两地交通联系之紧密。汉高祖二年(前205)三月,刘邦从临晋渡河至于魏地,又“下河内,虏殷王,置河内郡,南渡平阴津,至雒阳”。三年,项羽军围成皋,“汉王跳,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驰宿修武。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汉王得韩信军,则复振,引兵临河,南飨军小修武南,欲复战”,又“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史记·高祖本纪》)。东汉时期,通过河津实现的河南与河内的交通更为便利。刘秀曾“拜寇恂为河内太守,(冯)异为孟津将军,统二郡军河上,与恂合执,以拒朱鲔等”(《后汉书·冯异传》)。二郡即魏郡、河内郡,合军河上拒敌,又以“孟津”为将军号,主力当用以控制河津。以皇帝出行事迹为例,汉章帝曾“幸偃师,东涉卷津,至河内”(《汉书·章帝纪》)。《后汉书·何进传》又记载,“张让、段珪等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谷门,奔小平津”《后汉书·董卓列传》:“中常侍段珪等劫少帝及陈留王夜走小平津。”。汉献帝建安元年(196)“郊祀上帝于安邑”,又转而北行,“夏六月乙未,幸闻喜,秋七月甲子,车驾至洛阳”(《后汉书·献帝纪》),闻喜至洛阳间,行程20余日,可能于温、轵间南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