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下局势如何,已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
但凡是和梅家来往从密的大人,如今树倒猢狲散,纷纷主动提出了告老还乡,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保全一条性命。
朝堂之上波诡云谲,到此时,已经拨云散雾,局势,非常明了。
眼下只等着皇帝殡天,太子登基了,而太医院那边虽然没敢明说,但是大抵,皇上是活不过今年了。
凤栖宫,交泰殿,皇后母仪天下,悠然的吃着贡品马奶葡萄,姿态优雅高贵。
北辰默风坐在下首,一袭太子朝服,金光摧残,只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冷酷刚毅,不近人情。
“风儿!”
皇后以前对北辰默风甚是严厉,只称其太子,让其时刻明白自己的身份,这般亲昵的称呼,也是最近才有的,大约是她觉得,她严母做够了,儿子有出息了,该做做慈母了。
“母后!”
“宗人府那,你打算如何吩咐?”
“母后不是早有定夺。”
“呵呵,母后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儿臣没有意见。”
这种事情,她比他更有解决的手段,北辰默风语气淡薄。
皇后对于北辰默风的冷漠,本也该习以为常了,不过她却总觉得,如今的北辰默风,面上冷漠,而心也和她走的越来越远。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过分的疏离,皇后心里自然也不大舒服。
“风儿,你东宫之中的女人太少了,等你继承大统,必要立后,不然母后替你物色几个良家闺秀,还是在东宫之中,你看中哪个,母后择日禀奏了你父皇,将她提为太子妃,幕后看那个薛奉仪倒是不错,祖父是三朝元老,家世清白,世代忠良……”
“母后,此事儿臣自有定夺。”
并不客气的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后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看了。
“太子!”
“母后若是无视,儿臣先告退了。”
不愿意在此多留,眼前的女人,若不是因为是他的生身之母,就凭她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也早不会容她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神色,冷酷至极,转身而去,不留一分温情。
“站住!”
皇后勃然大怒,从凤椅上下来,大步走到北辰默风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眸子一示意,屋子里奴才纷纷退了出去。
站在北辰默风面前,皇后怒斥:“太子,你要摆这样的面孔给谁看本宫都随你,但是本宫是你的母后。”
北辰默风依旧神色冷峻。
“儿臣知道。”
对于这样的态度,皇后着实有些怒火中烧。
如今她什么想要的都得到了,可唯独最疼爱的儿子,却离她越来越远,如果不是她要求,他恐怕都不愿意主动过来看她一次。
她心寒,也——心慌。
太子的脾气,她总觉的摸不透,太子的眼里,对她只有敬没有重,太子这个样子,她觉得自己颓败的一塌糊涂。
看着北辰默风,她仰起头,努力压着声音,不让声音听上去因为愤怒和心伤而颤抖。
“太子,你是因为苏锦绣的事情,还在和母后置气吗?”
她已经知道,北辰默风知晓了当年所有的事情,包括她逼迫锦绣离开,也包括她杀了锦绣。
可她都是为了他好,一个罪臣之女,他为了那个苏锦绣屡犯惹恼了高祖皇帝,要不是她当机立断找苏锦绣谈了话,如今的太子之位,还不定是不是他的。
皇上倚重苏道中是不错,因为皇上年轻时候苏道中曾经做过太子伴读,和皇上,康王都有深厚的感情。
所以苏道中被冤入狱后,皇上和康王都积极营救,这些无可厚非。
可是北辰默风,年纪小小却为了一个女人跪在高祖皇帝面前,痛苦流涕的哀求,气的高祖皇帝当下丢下了:儿女私情为绊,难成大事这句话,差点立下遗诏,他百年后,皇上登基,不许立嫡王子北辰默风为太子。
皇后恨苏锦绣,这个差点毁了北辰默风未来的女孩,但凡是北辰默风帝王之路上的绊脚石,不惜一切扫空,她觉得她做的没错。
她也以为,北辰默风就算知道实情,也必定会谅解她。
她如何会想到,如今她的儿子,却对她越渐疏远,甚至如今,连和她一起坐会儿聊聊的欲望都没有。
她一双黑眸,有些浑浊,看着北辰默风,等着北辰默风的答案。
北辰默风只是冷冷勾起了嘴唇:“母后问这个,难道是想说你都是为了儿臣好。你母后大可不必旧事重提,如今你想要的,儿臣唾手可得,指日可待,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皇后大怔:“太子!”
北辰默风眸子清冷的看着皇后,缓缓开口:“母后想要的,既然都已经得到了,母后就不该贪心,以为儿臣会像父皇对待皇祖母一样对您,母后,儿臣做不到,你也不要企图让儿臣做到。”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似已经将皇后宣判了“死刑”,自然,是在他心里。
他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只是把她当作皇后,未来的太后,但是不会把她当作一个母亲。
她又怒又痛,一双黑眸看着北辰默风,厉声道:“太子,本宫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就这样对待本宫?”
“您又拿走了我多少?”
他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没有半分感情。
皇后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北辰默风,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现在都可以独自飞了,不需要她了。
眼眶红了,鼻子酸涩,她却没让眼泪落下来。
“太子,下去吧。”
她没有办法再和北辰默风对话,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子一样,生生割断了母子情,她还想维系这份感情,她要母后皇太后的位置,也要北辰默风母亲的位置。
但是她却从来不知道,在她努力把自己放到皇太后位置上的路上,却丢了北辰默风母亲的位置。
回想这许多年她和太子的相处,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痛。
锦绣,只是其中一个,有太多太多,这些,生生的将她和太子之间,推入了如今这种境地。
北辰默风没有久留,转身而去。
皇后一人呆呆的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眼泪,终于缓缓的落了下来,滑到嘴边,份外苦涩。
东宫之中,北辰默风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宣承友小心的伺候着,换了两盏茶,也不见北辰默风动上分毫。
到了晚膳时间,北辰默风依旧没有要用膳的样子,宣承友只怕他伤了身子,不禁小声喊了一句:“殿下。”
北辰默风闷闷的应了一声。
“恩!”
宣承友庆幸,好在北辰默风也没有因为他的叨扰而生气,便提醒道:“已经过了酉时了,殿下该用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