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时对他这样客气过,他是看得出来,道歉必定是一个幌子,她会进京,会来找他,必定是有其他事情。
无论如何,能够再次见到他,在这样苦闷的日子里,也不失为一件让人心里欣慰的事情。
“没事,倒是让你看到本王那样,本王很窝囊吧。”
他是指代不能为自己的女人出头呢?
还是指代不得不容忍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撒娇造作?
在暮云桑看来,他真的太委屈自己了。
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她不能企图说服北辰逸轩放下所有,逍遥自在的去游历大江南北,她也只能道:“没有,雄姿英发,一如当年。”
说到当年,他眼底几分落寞。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为何不按着我给你安排的路子走?如果那样,或许之后你就不会再经历这许多,虽然我能给你的,未必是最好的,却也总好过你如今。”
她无所谓一笑。
“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或许是造化弄人吧,注定我逃不开北辰默风的魔爪。”
是,如果魔君真是北辰默风,还真就应了她所谓的造化弄人,逃不出北辰默风的魔爪了。
北辰逸轩眼底落寞更深:“你逃不过,本王也逃不过,我本来以为宫里那个你是假的,是北辰默风为了安定太师的心随便弄来的一个假太子妃,直到你的信和银票托人送回来,我才知道,真的是你。”
“信和银票?”她低声道。
在看到北辰逸轩有些好奇的看着她的眼神后,忙道:“哦,是,可不是,反正也没用了,就让人送回来了。”
她的反应能力绝对够机敏,因为抓住了一个字眼--“回”字。
有去才有回,所以说,这信和银票,是北辰逸轩先去了,确实,北辰逸轩当日给她准备的逃亡包袱里,是有一封信和一堆银票。
当时她把银子什么的都埋了。银票和信等这些轻巧的东西就带在身上,最后遇见狼群,她疲于逃命,包袱还落在原来生火准备睡觉的地方,所以说,有人之后找到了包袱,然后把包袱和信送到了假太子妃手里,再让假太子妃托人转交给了北辰逸轩,打消了北辰逸轩的怀疑。
能够找到信和银票的,肯定是魔王山上的人。
果然,魔君和北辰默风,脱不了干系。
恐怕她要是猜的没错,那个假太子妃之所以能够骗过众人的眼睛,肯定也是和她一样,带了一张面皮的,一张按着她的容颜来做的面皮。
真相,又要近一步了吗?
“你这些日子过的好吗?”
北辰逸轩的声音,稍稍打算了她的思绪,看他眉宇间淡淡的忧伤,暮云桑过的是可以,但是北辰逸轩大概过的十分的不好。
“还行,你呢?”
“今日你也应该看到了。”
他倒实话实说,没有逞强。
“若是我过的好,也不会这样宠着那个女人了,你难道以为,我真会喜欢那样的女人?”
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暮云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北辰逸轩过的太纠结了。
“很重要吗?”
说了不去管别人的生活方式,可是看到北辰逸轩这般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
北辰逸轩微微一怔。
“什么很重要?”
“身份地位?我想如果你现在想要放弃皇亲贵胄的身份,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太子和皇后恐怕也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你和太子是有血缘的。”
北辰默风百般对付北辰逸轩,可是终究也没有伤害北辰逸轩和北辰逸轩的妻妾半分。
而且魔君如果真是北辰默风,看魔君对一个康王妃--平素里都不走动的伯母都是那般,更别说的对待自己的手足兄弟。
如果北辰逸轩肯放弃所有,北辰默风绝对不会为难他。
她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北辰逸轩,北辰逸轩眼底里闪过一片四色变化的光芒,有黑暗,有光明,有血腥,有惨白,看那无法平静的眼波,暮云桑就知道自己多问了。
“算了,我来也不是来问你这个的,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句,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之后,什么帝王将相,什么庶民百姓,都无非是一钵黄土,一副枯骨而已,人生短短几载,何必让自己过的不快活,身份地位,权势钱财,今日你还细致如命,明日就不知道有无福气享受了,就像我……”
话到此处,她微顿了一下,自嘲一笑。
“你看看我,其实我不就是这样。”
是啊,她的命运,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戏剧化,穿越,被爱,被抛弃,被爱,被戏弄,被迷糊,如果说,北辰默风真是魔君,那又如何的?
难道她过的不快乐?她和现在的魔君在一起,不快乐了?
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吗?
他爱她和孩子如生命不是吗?
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教育别人起来一套套的,对于自己呢?
哑然失笑。
他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呵,算了,不重要了,反正,王爷,怎么开心怎么过吧,我说的话,没什么文化底蕴,但是实实在在,笑也一天,忧也一天,何必让自己过的那样不痛快,你看看你,我们才多久没见,你都快有白头发了。”
他三十多了,虽然依旧英俊帅气,可是满满的忧愁,却在他发间落下了丝丝痕迹。
拍拍他的肩膀,她上前:“我走了。”
他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所以,如果我放下一切,你会陪我吗?”
额,她可没这样说过。
“不会!”她拒绝的干脆,“你不能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他轻笑:“就不知道稍微说说谎,安慰我一下也好,嘴巴还是这样不客气。”
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唇:“知道是谎言你还要听。”
“听听,也是舒服的,就要走了,还会来吗?”
他眼底的不舍,显而易见,对她的感情,似乎已经刻在心底的,隽永不灭,但是他知道,她就像是一阵风,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是绝对不要企图想要抓到她,这阵风,是不会为他做任何停留的,就算他化作了沙子,想和她缠缠绵绵,她或许宁可选择静止不动。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
“还会再来的,我又不是人间蒸发了,总会出现的,白晓慧那个女人,说句真心话,你大可不必……”
“框……”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白晓慧叉腰红脸的站在门口,专注和北辰逸轩说着话,也不知道白晓慧那个女人来了多久了。
她来了多久暮云桑不关心,完全不介意自己说她坏话被听到,她介意的是,这个娘们手里抱着她家的娃娃,因为抱的方法不对,小魔鬼显然有些难受,睡梦中不断的扭动着脑袋。
“难怪白天在茶叶店里王爷不舍得动你,你这个贱人,看本妃不收拾你。”
呵,看来白晓慧是泼惯了,没找对对象。
“把孩子还我。”
这是对她三分客气,看在北辰逸轩如今还有些举棋不定的份上。
“我偏不,这孩子是谁的种?”
白晓慧质问。
其实,北辰逸轩的眼神,似乎也想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明人也不说暗话,她道:“是我的孩子,如何?”
“你和谁的孩子?”
白晓慧有些气急败坏。
暮云桑嗤笑一声:“你管得着,给我。”
说着,一个飞旋步上前,在白晓慧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孩子夺了回来,顺便给了白晓慧一个教训,一个手刀不偏不倚的击在白晓慧的后背上,痛的白晓慧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北辰逸轩的眸子,落在了暮云桑手中孩子的身上,在看到孩子脖子上的璎珞后,眼底大怔。
“这是……”
“恩,是!”
她坦然回答,看着北辰逸轩,道:“再会。”
“等等!”
他疾步上前,也不去管地上嗷嗷叫着的白晓慧,拦住了暮云桑的去路。
暮云桑眼眸一凌,嘴角微勾:“别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情。”
他住了住表情,道:“你以为我会用这个孩子威胁北辰默风?笑话,你是太看得起我的手段了,还是太看得起北辰默风对你们母子的重视了。”
原是她多心了,她知道,她不会看错人的。
“那你要做什么?”
“你的孩子,不是没了吗?”
“呵呵,谁告诉你的?”
他眉心微紧:“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去年中秋的时候,本王的人见过你,你的肚子,已经没了。”
麻烦,原本想搪塞过去,把假太子妃的经历原封不动的按到自己身上,如今弄出个孩子,果然麻烦事儿多。
吧唧了一下嘴巴,皱着柳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是不是……”
他眼底里一片受伤,脸色渐渐阴沉。
看样子似乎有些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暮云桑只怕他想到她是和魔君一起的,然后又想到魔君屡次帮衬北辰默风,再胡乱联想她其实是北辰默风送给了魔君,两人之后又联手对付他,拔掉他所有势力之类的。
她只怕他以为,所有的事情她都有参与其中,从一开始都不过是戏弄他而已。
毕竟他接二连三的失势,确实是在帮了她以后。
“你别多想,这孩子早产,不到中秋就落地了。但是北辰默风早就不想利用我父亲了,所以就企图把这孩子杀了,最后是皇后没忍心,把孩子先送到了国庵堂,他们也是那时候开始打算把我送到国庵堂的,之后侍卫偷情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他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可地上的白晓慧脸色就不好了。
看着暮云桑,惊恐的说不出话。
“太,太,太……”
“闭嘴,仔细你的性命,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若是敢说出去半分,本王立马让你身首异处,本王虽然失势了,要你死,轻而易举。”
威风,有气势,暮云桑喜欢。
“王爷,做你自己吧,记住我的话,无论如何,快乐至上,我告辞了。”
“我送你。”
“算了,我自己走吧!”
微微一笑,她转身,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对于北辰逸轩,她终究还是撒谎了,可若是真要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保不齐今天晚上她和孩子都走不了了。
不用多说啥,光凭她魔君的关系,北辰逸轩绝对不可能放她走。
毕竟,是谁让北辰逸轩高楼坍塌,“一贫如洗”,如今这般憋屈窝囊的活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魔君。
回到客栈,夜色已十分晚了,怀里的孩子睡的香甜,她心里的纠结虽然没有消散,去找北辰逸轩,本是想问问北辰逸轩关于北辰默风去年在宫里什么时间做了什么事。她好对照魔君上山下山的时间,想来若是魔君就是北辰默风,他上山的日子,必定在公里安排了一个替身,那替身自然和北辰默风有很大区别,北辰逸轩如今都还没有死心,不肯放弃地位身份,肯定还有眼线在北辰默风身边。
她想去问点这个,到头来安慰北辰逸轩,倒是把自己给安慰了。
开门进房间的时候,屋子里坐着一个人,见到她进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似生怕她消失了一般,语气急切责备又歉意:“你去哪里了?”
“压着你儿子了,松开些。”
夹在两人中间的小魔鬼,都快成肉饼了。
他终于松开了点,却还是环绕着她的腰肢。
“去哪里了?”
“出去走了走。”
“生本君气了,本君不是有意的,只是……”
他欲言又止。
暮云桑轻笑一声:“翻篇了,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他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本以为她必定是会怀疑他和苏婉绣的关系,毕竟他事后想想,以魔君这个身份,他着实表现的有些过了。
苏婉绣的死,他心里是对苏锦绣愧疚的,不能帮苏锦绣照顾好他们苏家唯一的血脉,所以才会那么激动。
而康王妃,那是他伯母,他不想伤害自己的亲人。
他没想到,她居然说“翻篇了”,看神色表情,也不像是在说气话。
他有些不安,这不该是她的个性,很久以前,因为他对武蝶玉稍稍有些不一样,她几乎要和他弄的老死不相往来,后来他所有心思都在她身上了,她还锱铢必较的处处针对武蝶玉,而对于锦绣,他只是心存挂念,她就耿耿于怀,负气离开。
她在感情上,几乎近于霸道,为何今日却如此?
他眉目不解的看着她,她却已经转了话题:“明天回山上吧,想家了。”
他也随这话题点了点头:“恩!”
“至于蔺楠,其实我不想知道你为何这么生气,但是我只想和你说,那个苏婉绣,蔺楠杀她,无可厚非。”
他眉心一紧,虽努力压抑着,但是显然在不高兴。
暮云桑心里还是多少膈应了一下,他若真是北辰默风,如今的不高兴,是因为苏锦绣吗?
不过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和孩子,算了,且当假设不成立,何必自寻烦恼。
“你大概不知道,那个苏婉绣只不过是苏三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早年苏家女眷被流放,随着苏三小姐和苏夫人一道上路的,结果路上或许是想逃跑,把苏三小姐推入了河中,可之后可能也没跑成,后来,我不说你也猜得到为何蔺楠会把她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