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桑一笑,自顾着先躺下,看着他看过的书,静静等他。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光景,他终于回来。
身上满是雪花,暮云桑看着窗外,这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又下雪了。
起身,走到他面前,替他掸去身上的落雪,她问道:“如何?”
“呵呵!”
他笑而不答,简直是吊她胃口。
“到底如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一句,带着几分笑意,暮云桑顿然明白了。
“看来蔺楠的努力没有白费。”
“如果是本君,你愿意那样为本君吗?”
他忽然问道。
暮云桑微微一愣,不明所以:“说是我追求你?像蔺楠这样?”
“恩!”
她实话实说:“不会,最多做到霸王硬上钩和下药这种地步,绝对做不出来,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用生命相搏。”
以为这个回答他必定不高兴,他却只是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我会,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我曾说过你就是我的全天下,失去了,我也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不知道怎么了,眼眶红了起来,一阵阵的酸,却又一阵阵的甜。
他的心跳,那样的结实有力,一声声似乎都在说“暮云桑我爱你”,伸手抱住了他,紧紧的,紧紧的,她似乎要将自己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天下,再也没有一个人,如他一样的爱她了。
蔺楠是后半夜被鬼尊从冰窟窿里给抱回来的,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关起房门的事情,谁也不得而知了。
一早上索鬼就和暮云桑和魔君汇报了这个事情,暮云桑正在梳妆,笑意盎然。
“你昨儿夜里对鬼尊说了什么?”
“你一直都没问鬼尊以前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呵,只是觉得,应该是个很了不得的女人,虽然未必倾国倾城的,但是能让鬼尊念念不忘,必定不是一般角色。”
“是南宫国的公主。”
描眉的手顿了下。
随即轻描淡写一笑:“倒是没想到,以为是个江湖侠女之类的。”
“是南宫烈的亲妹妹。”
“哦!公主和山匪,其实也可以很浪漫,怎么就没成?”
“因为本君。”
描眉的手,又顿了下,她转过头来,心里想到的是苏锦绣和南宫烈和亲的事情,所以,北辰默风恨南宫烈,所以,那个假设成立,魔君也恨南宫烈,顺理成章,是吗?
他啊他,非要把事情挑明白了。
罢了罢了,她就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真心说一句,她现在已经能够接受了,但是她不想自己去点名去道破,她想要他自己亲口告诉她,她也不想给他任何一点关于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他身份的提示。
“为什么?”她状似无意的问,目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魔君的脸色,有些微微的沉重。
“因为……”
她我这黛笔的手一紧,他要说了吗?
门口,忽然传来了鬼尊的声音:“魔君,属下求见。”
看着门口方向,暮云桑轻笑一声,这该不是天意吧,让他暂时不要说明。
无论如何,他已经有了要坦白的意思,她也不着急,静等吧,还是先看看鬼尊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
“上来吧!”
鬼尊上来,面色一概往常的温润如玉和优雅,上楼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求道:“属下请求将蔺姑娘送下山去。”
怎么,魔君的意思,不是两人好上了吗?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真是一波三折,看魔君的表情,好似还没有接受蔺楠。
果然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蔺楠这次,是真的遇见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四季豆了。
不过也不一定,昨儿夜里他能够把蔺楠从冰泉抱回来,可见他也真的如同魔君说所言,并非草木,怎能无情。
暮云桑只等着看后戏了。
蔺楠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鬼尊却依然无动于衷,暮云桑不知道蔺楠还能坚持多久。
可但凡蔺楠想要坚持,她无条件支持。
每个人对待爱情都有不同的态度,她觉得你爱我,我爱你才是最佳模式,可蔺楠选择是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爱你,暮云桑也感动。
鬼尊之后,几乎每日来求一次,让魔君将蔺楠送下山,在山上,也开始避见蔺楠,莫云桑和魔君,爱莫能助,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过年。
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年是在宫中过的。
第二个年,就是在魔王山上。
平素里山上是冷冷清清的,可是过年倒也十分的有气氛,热热闹闹,几个山寨的鬼众都来主山寨,大家伙团聚在一起过新年,暮云桑这次算是又认识了好几个鬼众,其中一个,便是那天到她房间里来送了一个盒子的鬼后,当时盖着红盖头没看见,不过今日见着,方才知道为何人人对鬼后敬畏三分,这个女人,身上穿的衣服都绣制着骷颅头,衣服的颜色是血红血红,听说是用血水染成的,靠近些,确实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香味。
而这女人的发饰,手饰,皆是用人骨做成,甚至头上发簪上的一枚透明的玻璃球,居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眼珠子,怪事渗人。
她诡异,她那丈夫更是诡异,面色惨白,不像是个人,一眼不发,大过年的往那坐着,浑身散这寒气,饶是屋子里的温度,都让这夫妻两人给降了十来度。
鬼后,鬼尊,鬼王,暮云桑都见了,唯独那个传说中小娃娃鬼刹没见上,听说这会儿是在自己家里过年,呵呵,一直还以为魔王上上的人,都是从阎罗王那里调派来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家。
除夕守了岁,鬼后就拿着酒杯走到暮云桑面前,笑容妖媚:“魔君,借魔后一会儿,可好?”
魔君看了她一眼,她笑道:“只管放心,我鬼后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再咱们尊贵的魔后头上动土。”
整座山的人对魔君都是毕恭毕敬,唯独她不一样。
暮云桑不等魔君开口,已是笑道:“正好有些微醉,不如出去散散步。”
说着起了身,自顾着往外,鬼后跟上,看了一眼魔君被忽视有些不悦的表情,嘴角一抹艳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这人人马首是瞻,敬重畏惧的魔君,到了她们魔后这里,也成了妻子说一,他不敢说二的小男人了。
院子里,月凉如水,暮云桑有事要找鬼后。
鬼后似也有事要告诉暮云桑。
两人且走着,鬼后身上微微的血香味,暮云桑并不陌生,前世的她,手上沾染的鲜血虽然没有鬼后多,但是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走到一处花园,花开正好,梅香肆意,熏了人一头一脸,暮云桑择了一处干净的石板席地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对鬼后道:“坐啊!”
“哈哈,果然是魔后,不拘小节。”
鬼后心情甚好,也跟着席地而坐,和暮云桑赏月看梅,暮云桑悠悠问道:“我成亲那天晚上,你为何要拿那匣子送给我?那是冷七的匣子!”
“只是知道鬼后和冷七关系甚好,想送你一样故人的东西作为礼物的,让你高兴高兴。”
暮云桑看着她,嘴角一勾:“那多谢了。”
以为她会刨根问底,没想到却如此简单。
鬼后倒是有些摸不着暮云桑在想什么了,不过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送到暮云桑手里:“这次新年,算不上礼物,不过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暮云桑一看,是一块帕子,虽然不知道这帕子是谁用过的,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想来应该不仅仅是一块帕子那么简单。
“这是?”
“这是你母亲的,你难道不知道,你母亲快不行了。”
原本以为能看到暮云桑几分惊愕的表情,不想暮云桑全无反应,十分淡然的模样,只是浅浅应了一句:“哦,还真不知道。”
“染了伤寒,不过依我看来倒是未必,你母亲的身子,可不是那般的娇气的,而且这风寒来的也太快,三五日的光景,一个小小的风寒就直接病入膏肓了,魔后,只消你一句话,属下肯定不会让她死。”
其实对于这个所谓的母亲,暮云桑是真的没多少的感情。
不过终归是以前那个暮云桑的生母,没有梁氏,就没有那个可怜的暮云桑,没有可怜的暮云桑,也就没有她,所以如此推算,她倒是欠着梁氏一条性命似的,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梁氏死了。
不过关于梁氏的病,算是蹊跷,她萌了心思,想要自己下山去处理,如今说好听点是安生度日,可是就这样终日待在山上,连母亲要死了的事情都要别人告知,这样的日子,一日两日尚可,可时间久了,与世隔绝的,终究不是她的个性。
“我知道了,你无须管,本后自会处置。”
鬼后也不给自己揽活,道:“今天的月色很美。”
是很美,比起去年除夕的夜色,更是唯美。
“只是可惜,有人怕是要辜负这样美好的月色了。”
“魔后是说那个新上山的?”
今天晚上,蔺楠没有参加除夕夜宴,兀自关在房间里,暮云桑去叫过一次,她只推说身子不适。
恐怕身子不适是假,应该是心里不适吧。
鬼尊也算是个厉害角色,蔺楠死缠烂打,他得不到允许送她下山,这几日他开始日日下山,留恋花丛,出入风花雪地,生生是要把蔺楠气死。
她绝,他更绝。
这场关于关于爱和被爱的故事,暮云桑都不知道要如何书写结局了。
这也是,她找鬼后出来的原因。
“你有没有一种用了能让人忘情的药。”
她惯常用毒,忘情水这样的毒药,搞不好会有。
鬼后一笑,笑容诡谲:“魔后不用吩咐了,属下知道你要属下做些什么,鬼尊就是个贱男人,呵呵,活该他没人爱,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吧!”
果真是个聪明人。
一拍即合,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除夕一过,蔺楠大病一场,大病醒来,似忘却了前尘往事,关于鬼尊的一切,全部都忘的一干二净,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嚷嚷着要下山。
鬼尊原本以为她这是又一计谋,她的诡计多端,他早已经见识过了,并未多想。
直到索鬼将蔺楠送下山,蔺楠再没有回来,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元宵灯会,山下热闹,山上却冷冷清清,只因为管家鬼尊,这是破天荒的没有操办山上的节日,而是招呼都不打一个,不知了去向。
竹屋里,暮云桑百无聊赖的看着武功秘籍,按着上面的招式比划着,魔君逗着孩子,父子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不看了!”
以前看武功秘籍,倒也能打发时间,可是今日着实无趣至极,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元宵佳节的缘故。
“怎么了?”
两双,四只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她,她霍从床上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魔君:“下山吧,闷的慌。”
“今日?我没给你准备面具。”
“我带斗笠便好,下山吧,着实闷。”
见她模样,魔君宠溺的叹息了一口:“好吧,都依你吧。”
甜甜的送上了一个香吻,倒是逗的魔君怀中的小魔鬼咯咯咯咯的笑起来。
一家三口整装出发,这次索鬼和哑鬼同行,暮云桑虽然不知道为何魔君这次特地带上了索鬼和哑鬼,但是有两人在,帮着照看孩子也好。
山下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天子脚下,元宵佳节,自然是一副万民齐欢的模样。
一路上,都是各色灯笼,照的整一座皇城亮如白昼,暮云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等会,对美好的事物,自然心下也是喜欢的,一路上走走停停,灯笼都买了好几盏,倒是雀跃快活的像是个孩子。
走的着实有些久了,灯笼眼看着索鬼也要拿不下了,几人才找了一处客栈暂且歇息下来。
从客栈房间的窗户往外看,街上依旧是人山人海,热闹腾腾,暮云桑的眼睛,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人群之中,有一双男女,男的脸色有些惨然,病怏怏的样子,对于这张面孔,暮云桑并不陌生,正是她的哥哥暮嘉庆,而暮嘉庆身边的,毋庸置疑,就是她的嫂子徐莲了。
没想到这两人还有兴致来看灯会,看她哥哥不停咳嗽的样子,就知道这身子骨,是吃不消这般折腾的。
可怜了太师子嗣单薄,统共也就三个小孩,死了一个,儿子又是这样的,呵呵,唯独剩下她,其实也早已经不是那个暮云桑了。
“我出去一个人走走吧!”
她回头,看到暮府的人,自然也就想到了她垂死的母亲,这件事,她还想着自己下山来解决解决,正好趁这机会。
兀自出了门,魔君想要随行,只是走到门口,索鬼忽然过来小声的汇报了什么,却见魔君脸色一怔,对暮云桑点点头:“那你去吧,我也去看看故友。”
故友两个字,暮云桑微微一怔,又要进宫了是吗?
罢了,骨子里不想去探究的东西,就这样吧!
她也点点头,各自走了各自的。
暮府,暮云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头上带着斗笠,门童看到她靠近,上来询问:“你找哪位?”
她微微撩起了纱幔的下半部分,露出半张脸孔:“连小姐我都不认识了?”
那半边脸孔,门童本来还有些陌生,一听到她说这句话,立马战战兢兢的退后了几步:“小,小姐,你,你怎么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