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忍者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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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展双翼笑傲苍宇(1)

转眼七八天过去,光波翼每日多是躲在房中不出,想着亲生父亲目焱说过的那些话,又想着义父坚地与自己相处的时光,然而无论想起何者,都感到心痛如绞,后来便强迫自己不去想,意欲凭借静坐来平复心绪。可一旦盘腿上座,却发现根本不似从前那般容易入静,总是杂念纷仍,思绪来得似乎比前更加猛烈。

光波翼索性便来到蓂荚房中,与她对面而坐,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睛,看她的眉毛,看她的鼻子,看她的嘴唇,看她的脸庞,看她看自己的神情。蓂荚便也这般陪着他,任由他看,任由他沉默。有时也伏在他怀中,让他抚摸自己的长发,有时将他揽入自己怀里,让他倾听自己的心跳。

渐渐地,光波翼终于可以不去想目焱,不去想坚地,不去想母亲,不去想光波勇,也不去想自己究竟是光波翼还是目继棠。

这一日,南山正独自在园中看着她那只鹤儿发呆,忽然小萝跑来说道:“姑娘,那位石公子来了。”

因蓂荚与南山姐妹相称,纪园中人便都称蓂荚为小姐,呼南山为姑娘。

南山问道:“姐姐他们知道了么?”

小萝摇头道:“小姐和独孤公子在书房里,我们不敢去打扰。”

南山点点头道:“好,我就去会会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说罢转身来到会客厅中。

琅玕一见南山到来,忙起身迎上,深揖一礼道:“半年不见,南山姑娘愈发美丽脱俗了。”

南山冷言说道:“石琅玕,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我想在洛阳时咱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话,就趁早滚回洛阳去,不要再来纠缠我们。”

琅玕微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不过是念着与几位的情谊,特来拜会,并无他意。既然姑娘早已表明心意,在下绝不会勉强。咱们做不成夫妻,做朋友总还可以吧。”

南山冷笑道:“做朋友?难道你千里迢迢地从洛阳城跑来这里,只是为了见见我们几个朋友?”

琅玕道:“姑娘难道不知,去年冬月洛阳城便被贼寇占了么?既然在下不得不迁走,倒不如搬来这里与几位好友相伴。”

南山嗤笑一声道:“谁是你的好友?不过你在洛阳城的家业那么大,如今都葬送贼手了,这也是恶有恶报啊。”

琅玕苦笑道:“姑娘何必如此恨我?在下哪里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说洛阳城的家业没了,不过在下早说过,我石家的产业遍及南北各州各道,总还过得了生活,不至于因此便拮据了。”

南山“哼”一声道:“我哥哥拜托你办这么点小事,你都要拿我作要挟,若是换做别人,难保你不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像你这种卑鄙小人,早晚没有好下场。”

琅玕笑着摇摇头道:“在下虽然没做过太多好事,可也的确没干过什么坏事。至于归凤兄所托之事,实在是在下力所不能及。只是因为我对姑娘一片痴心,故而才愿意出此下策,甘为姑娘冒生死之危。姑娘纵然不能体恤我真心仰慕之情,也不必如此仇视在下吧?”

南山又哼道:“谁稀罕你的仰慕之情,你偷窥我的心思,偷偷寻上门来,还未经我允许便擅自将一堆破烂堆到我房里,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如今趁着我心情尚佳,你赶快滚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琅玕心中又是一声苦笑,说道:“都是在下不好,请姑娘息怒,在下愿意将功赎罪。”

南山问道:“你能立什么功?如何赎罪?”

琅玕回道:“在下已想明白了,既然姑娘如此在意归凤兄,在下甘愿为了归凤兄赴汤蹈火,无论是目焱还是阎王,在下都愿意去见一见,只求姑娘能够原谅我,让我做姑娘的朋友。”说罢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山。

南山忙扭头斥道:“你若再敢窥探我的心思,我便将你的眼珠儿挖出来!”

琅玕忙说道:“姑娘不要误会,没有姑娘允许,在下绝不会再窥视姑娘的心思。”

“你发誓?”南山问道。

琅玕点头道:“我发誓。”

南山面露坏笑道:“好,那你就发一个最毒的毒誓。”

琅玕眉头一皱道:“最毒的毒誓?”

南山笑着点点头。

琅玕略加思索,说道:“从今而后,如若我未经南山姑娘允许便偷窥她的心思,便让我一生无法娶她为妻,一生也不能与她见面。”

南山闻言怒道:“你这是什么狗屁毒誓?”

琅玕道:“你不是说要我发一个最毒的毒誓么?对我而言,这当真再毒不过了。”

南山气道:“你……”竟不知该如何骂他。随又诘道:“你不是说要跟我们做朋友么?还说什么娶不娶妻的,你这分明就是心怀鬼胎!”

琅玕回道:“姑娘此言差矣。在下既然答应要与几位做朋友,便会认认真真做朋友。不过姑娘不能不许在下心中爱慕姑娘。正如姑娘心中爱慕归凤兄一般,或许你一辈子都叫他作哥哥,但是你无法不在心中想做他的妻子。”

“你……你混蛋!”南山骂道。

琅玕微微一笑,说道:“在下虽然混蛋,却很真诚。姑娘原本便是性情中人,何必对此遮遮掩掩?”见南山无语,琅玕又道:“其实,你我二人还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咱们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在下愿意作姑娘的万能知己。”

“什么万能知己?”南山没好气地问道。

琅玕一本正经道:“姑娘想要倾诉时,在下便认真倾听;姑娘想要安静时,在下便沉默相伴;姑娘想要出气时,在下愿作标靶;姑娘觉得苦闷时,在下哄姑娘开心;姑娘有任何所需时,在下皆代为采办。总之,在下只为姑娘解闷、解愁、解急、解忧,绝不会令姑娘伤心烦闷。只要姑娘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在姑娘身边,可谓随叫随到,无所不能,是为万能知己。”

南山哂笑道:“好啊,正好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就先打自己几十个耳光,逗我开心开心。逗得我笑了,我便收下你这个万能知己。”

琅玕道:“如此暴力血腥的场面如何能哄逗姑娘开心?不如我给姑娘说个笑话吧。”

未及南山接话,琅玕张口便说道:“从前有座神山,高大秀美,从来没有人上去过。山的北面有一块又圆又大的石头,五彩斑斓,光滑美丽异常,方圆几百里内都没有能与他相媲美的,大家都把他叫做琅玕石。有一天,一阵风吹过,从山上吹落下来一粒沙土,正好落在这块琅玕石上,琅玕石就说:‘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不知道我是石中之王么?竟敢撞到我身上。’那小沙粒就说:‘你才是有眼无珠呢,没看见我是谁么?’琅玕石说:‘你这个小家伙,不过是一粒沙子罢了。’小沙粒笑道:‘老子可是从南面神山上下凡来的沙子,你没听说过么:南山脚底下的沙子也比你石琅玕精贵。’”

南山听罢咯咯大笑,半晌方看着琅玕问道:“你为何甘愿如此贬低自己?难道只为了博我一笑么?”

琅玕道:“那沙粒说的话都是在下的心里话。”

南山瞪了他一眼道:“没一句正经话。”语气却不再生硬。

琅玕看了看南山,问道:“哎?为何不见蓂荚姑娘与归凤兄?”

南山轻轻叹口气道:“哥哥最近心情不好。”说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琅玕也随之轻轻坐下,默默地陪着南山,竟果真做起了万能知己来。

此后,琅玕常常来访,南山亦不再为难他,渐渐地也乐得与他说笑。

光波翼也逐渐心境平淡,开始潜心研修起御鹤族秘术——鹤变术来,决定不再过问各道忍者之事。蓂荚自然常陪他一同研习忍术,又常常将各族忍术的精妙之处及弱点说与他听。每隔一段日子蓂荚便会施展一次寂感术,每次施术之后亦将结果详细告诉光波翼,久而久之,光波翼对各族忍者的忍术情状渐渐了如指掌。

南山则难免时常落单,幸好有琅玕常来帮她解闷,陪她说笑游戏,时日既久,二人倒真成了知交好友。

寒来暑往,一晃过了一年半余,时下已是中和二年盛夏。

南山忍术进步很快,近来已能同时驾御双鹤飞行,暗器星镖也比前大为厉害,加之石琅玕常常耐心传授她近身格斗之术,南山愈发成了一名真正的忍者。

这日早起,南山又独自跑到山中驾鹤飞行,盘旋一阵之后,忽见前面横飞过一只白鹤,鹤背上坐着一名女子,竟有些像是姐姐蓂荚的身影。

南山忙驾鹤追了上去,奈何那白鹤飞得迅疾,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南山正有些失望,却见那白鹤又飞转了回来,正好与南山打了个照面。那鹤背上坐的不是蓂荚是谁?

蓂荚向南山招了招手,满脸开心之色。

南山大惊,忙掉转飞鹤方向,欲追上前去问个究竟。

待她转回身来,却见蓂荚已驾着白鹤倏然急转,径向山坳中俯冲下去,其敏捷与迅速皆令南山咋舌。

那白鹤俯冲速度极快,眼看便要撞到地面,南山不禁惊呼一声。却见那白鹤竟戛然停在半空,距地面一丈高处缓缓飘然降落。

南山赶过来时,蓂荚已从白鹤背上下来。

南山绕着蓂荚转了一圈,满脸狐疑地叫了声“姐姐?”

蓂荚笑道:“怎么?你不认识姐姐了?”

南山皱了皱眉,忽然也笑道:“险些被你骗过了,哥哥好坏!”

蓂荚一本正经道:“谁是你哥哥?”

南山嘟着嘴道:“你还敢耍赖,我已经识破你了。姐姐哪里会御鹤术?你分明就是哥哥。”

蓂荚笑着一指那白鹤道:“你的哥哥在那里呢。”

南山再瞧那白鹤,竟倏然化成了光波翼。

南山这可吃惊不小,忙近前上上下下地细看,光波翼笑道:“还怕我是假冒的不成?”

看着南山一头雾水的模样,蓂荚笑道:“归凤哥刚刚练成了鹤变术,你还不快向他道喜。”

南山这才相信,原来那白鹤果然是光波翼变化而成,当即拉着光波翼的手跳了起来,叫道:“太好了!哥哥终于练成鹤变术了!”

光波翼微笑道:“多亏有你姐姐这位高明老师指导,否则还不知何日方能练成。”

蓂荚说道:“是归凤哥自己天资过人,又肯吃苦勤修,与我有何干系?”

光波翼深情款款地看着蓂荚说道:“若非你将他族秘术中的修法帮我融会到这鹤变术中,我如何能顺利打通那两条气脉?”

南山在旁说道:“你们两个,一个是好师父,一个是好徒弟,都别谦虚了。今晚咱们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蓂荚也应和道:“是啊,咱们应该为归凤哥摆酒庆祝。”

南山又道:“可以把石琅玕也找来,人多更热闹些。”

蓂荚微笑道:“看来妹妹与石公子相处得还不错,竟然想主动请他上门了。”

南山脸上一热,忙回道:“我只是图个人多热闹罢了,姐姐若这般说,我便再也不许他进咱们家门了。”

蓂荚忙笑道:“我不过说着玩的,你何必认真?我也觉得人多热闹些,你就请石公子过来吧。”

南山哼了一声道:“要请你去请,我才不请他。”

蓂荚上前拉着南山的手道:“好了,姐姐说错了,好妹妹,你去把他请来吧。”

南山一扭头道:“我偏不。”

光波翼笑道:“你何必逼着南山去请他,只须让纪祥去传话说:石琅玕,南山姑娘的酒桌上少了个说笑话的。保管他巴巴地跑来哄南山开心。”

南山闻言故意怒道:“好啊,你们两个轮番来欺负我,我这就离家出走,让你们再也见不到我!”说罢转身便走。

光波翼忙一把拉住她笑道:“好好好,我也向你赔罪便是,何苦将我二人都陷于不义之地?”

南山呸了一口道:“明明就是不义,谁陷害你们了?”

光波翼道:“是我的罪过,我现在便补偿你。”

南山撅着嘴问道:“如何补偿?”

光波翼微微一笑,道:“保管你过瘾。”说罢忽然又化作了一只白鹤。

南山见状大喜,忙跨上鹤背,笑道:“这还差不多。”

却听白鹤说道:“小南山,你可坐稳了。”

南山讶道:“怎么?哥哥化成白鹤还能说话?”

白鹤不再答话,双翼一展,悠然飞起,飞到空中便开始加速,愈飞愈快,到后来,竟比丹顶仙鹤还要快上许多,比南山寻常驾御的灰鹤更要快上两三倍。

白鹤非但速度极快,于空中辗转顿回、俯仰翻侧等动作亦皆迅敏异常,又能载着南山直立回旋,或者螺旋飞行,都是寻常鹤儿根本无法做到的。

南山大呼过瘾,忽然想起自己并未施展忍术,却丝毫不觉风刀割面,亦不觉呼吸困难,难怪适才蓂荚能够从容地坐在白鹤背上飞来飞去。

南山见白鹤始终绕着蓂荚所在山坡飞行,便附在白鹤耳边叫道:“哥哥,你能不能载着我和姐姐一起飞?”

白鹤唳鸣一声,在空中一个急转,如白箭一般向蓂荚射去。

当晚,清凉斋中欢声笑语不断。大家吃了一阵酒,琅玕说道:“咱们只这般吃干酒有何意趣?我这里有个新鲜游戏,诸位可有兴致一试?”

南山忙问是何游戏,琅玕随即取出两枚指甲盖大小的纯铜骰子递与南山。只见那骰子极为精致,竟有一十八面,每面都有刻字,并涂以不同颜色。其中一枚各面分别刻有:初、五、十、十二、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今、终等字。另外一枚则刻有:喜、怒、忧、思、悲、恐、惊、梦、醒、忘、痛、冤、恨、爱、愿、奇、痴、憾等字。

南山在手里掂了掂骰子问道:“这是如何玩法?”

琅玕拈起那两枚骰子,分别举在大家面前说道:“这个游戏叫做‘浮生梦话’,这枚骰子的各面表示一生中的各种年纪,而这一枚则表示在这一年纪时令你记忆最为深刻之情感,若尚未活到这个年纪,则表示你对这一年纪的最大憧憬或担忧。大家轮番掷骰子,两枚骰子合并参看,掷出哪一个年纪、哪一种情感,则必须实话实说,大家共同做纠察,若有两人以上认为所言不实,并非真心话,则须罚酒一盏,罚酒后必须重新再说。若着实不说,便须罚酒一碗。”

南山又从琅玕手里拿过那两枚骰子,把玩了一番笑道:“这个倒不错,我和哥哥的心思呢,已经被你看过了,你和姐姐的心思我们还不知道,这倒是我们翻本的好机会。虽说你有伺机偷窥姐姐心思之嫌,不过也要坦白你自己的心思,还算公平。咱们就玩这个。”

蓂荚微笑道:“你们玩吧,我可不想被你们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