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忍者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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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西湖畔两袖添香

光波翼道:“不瞒姑娘,我与铁兄本来要到杭州寻访一位朋友,前日也只是去会稽打听些消息,不想偶然得识两位姑娘。明日我和铁兄仍要往杭州城中走访,尚不知须逗留多少时日。”

南山闻言,抿嘴笑道:“那正好,公子何必住那客栈,不妨在此与我们同住,一来大家可以说话解闷,二来可以省去住店的银子,三来还能为我姐妹二人做保镖。”

蓂荚也道:“此番多亏独孤公子与铁公子拔刀相助,我姐妹未遑言谢,既然两位左右要在杭州办事,不妨便暂住于此,不必见外。”

未及光波翼答话,南山跳到光波翼身边道:“就这样说定了,独孤公子,你便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

光波翼只得笑笑,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南山见光波翼答应住下,兴高采烈道:“太好了!”遂端起桌上的茶杯递与光波翼,说道:“公子请尝尝这儿的龙井茶,这是今年的新茶。”

光波翼称谢一声,说道:“西湖水,龙井茶,必是茶中极品。”

南山却道:“茶虽好,却非极品。这茶若是用般若泉来泡,那才算得上极品呢。等日后有机会去清凉斋,一定多打些泉水回来,再请公子品尝。”

光波翼道:“般若泉,这名字极好,只听这名字,便觉得清凉解渴。在下权当这杯中便是般若龙井。”说罢端起茶杯吃茶。

南山抿嘴一笑,又说道:“公子今日大展身手,痛打那些恶棍,真是大快人心!风度更胜前朝独孤郎。”又转过身,背手踱步,缓缓吟道:“翩翩少年雪貂马,皑皑银甲乌铁枪。纪园护美若闲步,镜湖贼寇落水忙。”

吟诵声甫落,光波翼吃到口中的茶险些喷出。蓂荚笑道:“你这前两句还正正经经的,后面却如何成了打油诗?”

南山一本正经道:“这怎么算是打油诗?玄英先生说过,作诗贵在由感而发,我这正是由感而发,发自肺腑。”

蓂荚又笑道:“好一个发自肺腑,何时你的诗能从肺腑转至心肝,方有玩味处。”

光波翼和铁幕志也哈哈大笑。

南山忙跑到蓂荚面前,摇着她手臂道:“哼!姐姐居然嘲弄我!我十天都不给你做菜吃。”

蓂荚故意叹气道:“不给我做倒也罢了,只是连累了独孤公子。”

南山放开蓂荚道:“独孤公子若是喜欢吃我做的菜,我当然做给他吃,只怕人家还不稀罕呢。”

光波翼忙道:“南山姑娘的手艺乃江南一绝,怎会不喜欢?”

南山扭头看着光波翼问道:“真的么?那你最喜欢哪道菜?”

光波翼笑道:“在下最喜欢吃姑娘做的臭干儿。”

南山嘻嘻笑道:“那我便天天做给你吃,保管吃得公子臭气熏天。”

众人皆被逗得哈哈大笑。

用过晚饭,大家又闲谈了多时,方才各自安歇。南山犹未尽兴,又缠着与蓂荚同住一室,二人聊至深夜方昏昏睡去。

光波翼与铁幕志便在此住下,每日外出打探百典族忍者消息,傍晚则与蓂荚、南山诗酒茶话,大家越发亲近,光波翼与蓂荚二人彼此尤为钦慕对方的才情人品。

眼看半月过去,并无半点百典族消息,光波翼不觉有些闷闷不乐。这一日向晚,光波翼自外面归来,甫一进院,便见南山嘟着嘴从书房跑出来。光波翼迎住问她:“姑娘为何如此烦恼?”

南山气道:“还不是因为姐姐。”

光波翼怪道:“哦?莫非又有什么人来府上寻衅,欺负蓂荚姑娘不成?”

南山小嘴一撇,说道:“倒不是人家欺负她,是她自己犯傻,真是气死人了。”

光波翼忙追问究竟。

原来蓂荚的父亲纪宽在杭州留下六间商号,蓂荚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不宜常常抛头露面去料理这些商铺,身边又无可靠之人能代为打理,遂决定将其中五间卖掉,只留下一间最大的绸缎庄。那五间待售的商号均是旺铺,消息一经传出,便有几家买主上门,很快便售出四间商铺。另有一间最好的,众买家争持不下,出价越来越高,谁也不肯罢手,故而蓂荚今日带南山进城,在城内的府宅中会见诸位买家,做最终定夺。经过与众人一番商谈,不想蓂荚最后却以低价将商铺卖与一位外地商人,少说也卖亏了七、八千两银子,南山因此与蓂荚赌气。

光波翼说道:“蓂荚姑娘这样做,想必是有缘由。”

南山“哼”道:“还不是姐姐心软,见那吴念恩初来杭州不久,资财也不甚笃,便故意成全人家。却不想想,这做生意的,货卖价高,乃自然之理。你亏了自己成全人家,人家却当你是傻瓜,未必领你的情哩。”

正说着,蓂荚从书房里走出来,叫南山道:“南山,独孤公子刚从外面回来,你便说这些琐事烦他。分明是你自己小气,还好意思向公子抱怨。”

南山闻言,指着自己的鼻子嚷道:“我小气?姐姐平日救济那些穷人,年年给那些鳏寡佃户免租,我何时说过半句不是?还有,上次在苏州街头,还不是我救了那个卖身的女孩儿?”南山越说越觉委屈,一跺脚,将头扭到一边。

蓂荚笑着拉拉她的手,说道:“好啦,姐姐知道南山最善良、最大方,是姐姐说错了。”

南山扭过头来道:“生意是生意,施舍是施舍,怎能混为一谈?”

蓂荚笑笑,说:“知道啦。姐姐不过是看那位吴先生为赡养父母出门经商,家中又养活着几十个孤儿,似这般孝子善人,帮帮他也是应该的。”

南山眨眨眼问道:“姐姐怎知他所言非虚?不会是骗你的么?”

蓂荚又笑了笑说:“那是他的事情,难不成我还要跑到他的老家去探个究竟?”

光波翼在一旁已全然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此时开口说道:“蓂荚姑娘说得不错,事难尽知,人心叵测,我们只须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

南山努努嘴,哼道:“独孤公子也偏向姐姐说话,早知如此,不说与你听了,惹得你们俩个一同来欺负我。”

蓂荚忙打圆场:“哪有?独孤公子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不如这样,眼下正值荷花盛开,咱们今晚泛舟西湖,晚饭便在船上用,一来给南山妹妹赔罪,二来替独孤公子解闷。”

南山闻说立时拍手跳起,眉开眼笑道:“好啊,好啊!我们在湖上不醉不归。”转而对光波翼道:“不过独孤公子何必气闷?寻不到那位朋友也好,正好在此多住些日子,岂不快哉?”

蓂荚轻声呵道:“南山,怎可如此说话?”

光波翼也只得无奈苦笑。

当晚,蓂荚、南山与光波翼、铁幕志四人,携了小僮纪祥与丫鬟小萝,租了一艘画舫,在大船二楼风阁上摆好酒菜,让艄公向那莲花茂密处驶去。

橹漾平湖,舟拨青莲,适逢小月初生,风送蛙鸣,几人为这荷湖月色所醉,多日的烦恼琐事竟一时忘却。

待画舫驶入莲海,众人方落座开席。

南山举杯祝酒道:“今夜荷香宜人,虽不似我那臭干儿味道好,也可将就些下酒,这头杯酒敬两位公子,祝两位早日寻到友人。”

蓂荚抿嘴笑道:“好,这头杯酒敬两位公子。”

光波翼和铁幕志谢过,大家干了一杯。

蓂荚取出一只琉璃小瓶,递与光波翼道:“请两位公子将这香粉洒些在衣袖、领口上,可防水上蚊虫。”

南山在旁急道:“姐姐为何不给我也洒些?”

蓂荚一本正经道:“你脸皮恁么厚,蚊虫哪里咬得透?”

众人闻言均捧腹大笑。南山俏脸一板,故作生气道:“哼!那我便将那些蚊虫都捉了来,放进独孤公子的袖子里,看看姐姐的香粉可是管用?别是像我一般厚着脸皮吹牛。”

光波翼笑道:“难怪都说这江南是人间第一好去处,地秀人美不论,连这香臭二味,也居然一般诱人,不分高下。”

南山点点头道:“嗯,还是独孤公子识货,说了句公道话。那我便放过独孤公子,将这蚊虫送给铁公子罢了。”

铁幕志为人颇为木讷,虽知南山同自己开玩笑,却不知如何回应,只说道:“好……好。”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南山站起身,提起一坛老酒,走到蓂荚身边道:“姐姐白日里还说这船上晚宴是向我赔罪,谁知既未赔罪,反倒又拿话来戏弄我,可不该罚?”

蓂荚笑问:“你待如何罚我?”

南山嘿嘿一笑,说:“姐姐不疼我,我却疼姐姐,给姐姐两条路选。要么一口气吃掉这坛中老酒,要么弹唱一歌送与我。”

蓂荚笑骂道:“你这狠心的小丫头,这也算心疼姐姐?一坛老酒还不把姐姐吃成醉蟹?”

南山嘻嘻笑道:“姐姐自可以选唱歌给我听。”

蓂荚低声嗔道:“你这坏丫头,我哪里会唱歌?”

南山一撅嘴,“就知道姐姐不肯轻易就范。反正不唱歌便要吃成醉蟹,姐姐自己看着办。”

光波翼在旁劝道:“既是如此,蓂荚姑娘不妨吟唱一曲,也好为大家助助酒兴。”

南山早让一旁的小萝将琴捧上,摆在蓂荚面前,说道:“须是姐姐自作的词。”

“知道了。”蓂荚故意虎着脸白了南山一眼。

琴声起处,只听蓂荚唱道:

“夜如轻墨兮,新月如钩,钩起一湖莲香幽幽。波如碧绦兮,红舫如织,织就半泊莲影迟迟。欲借神女七彩囊,收取莲影并莲香。奈何西湖亦多愁,只把青莲付清流。休,休,休。”

琴声好处不及歌声之妙,月光皎皎莫比伊人之色。只见那蓂荚玉指轻拨,樱唇娇启,月下弄琴难掩一番婀娜姿态,荷间吟唱自有一股娴雅风流,萦萦然歌声动耳,翩翩然罗袖挥香,真一个水中仙子登舟,好一位月宫嫦娥下凡。光波翼直听得出神,看得入迷,忽闻南山叫道:“独孤公子?”方才缓过神来,原来蓂荚早已住了琴。

南山笑吟吟地望着光波翼,光波翼不觉脸上一热,说道:“荷香醉人,琴歌如酒,在下实是陶醉其中了。”

南山歪着头,看着光波翼道:“哦?看来这臭终究胜不过香,臭干儿加老酒也未曾将公子醉成这般厉害。”

蓂荚轻骂道:“你这丫头,如今已遂了你的愿,还满口胡话。”

南山“哼”道:“你们俩,一个发愁,一个发呆,倒真是天生一对儿。”

蓂荚听南山如此说,也羞得低了头,竟不知该拿何话来发落她,只嗔叫了声“南山!”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奈何西湖亦多愁,只把青莲付清流。在下正好借此良宵,向两位姑娘辞行。”

“公子要走?”蓂荚和南山同时叫道。

光波翼点点头道:“在下还有些要紧事,须往阆州一趟。”

南山问道:“那公子不再找寻你那位朋友了么?”

光波翼回道:“也许那位朋友早已不在杭州,总不能一直留在此地寻他。”

南山又说道:“阆州的事果真有这般急切么?公子何不在此多住一段日子,再过几日或许便有那位朋友的消息,也未可知。”

光波翼苦笑一声,摇摇头说:“万事只好随缘,如今有更要紧的事,只得先离开这里了。”

南山正欲再说话,蓂荚却抢先道:“如此也好,这一两****也正打算要搬到城里去住。两位既然要走,咱们正好一同离去。”

南山忙问道:“姐姐要搬进城中?若被董真那贼寻到如何是好?再说这里依山傍水,景色最好不过,何必进城?”

蓂荚说道:“得了独孤公子的教训,又过了这些时日,我看那董真应该不会再来寻事。这湖畔景色固然宜人,曾叔每日进城采买全家日用却是大为不便,况且我也须常到城中料理事务,还是住在城里便宜些。” 说罢举起酒杯道:“来,我姐妹二人再敬两位公子一杯,为两位践行。”

南山也只得随着举杯,却见蓂荚眼中流过一丝落寞。南山自幼与蓂荚一起长大,明白她的心思,此时却也无可奈何。

大家干了一杯酒,南山又问道:“两位公子何日再来杭州一聚?”

光波翼笑了笑,说:“有缘自会相见,只是谁能预期,但愿无须太久便又能与两位姑娘在这西湖之上把酒泛舟了。”

南山叹了口气道:“公子打算何时启程?”

“我们明日便走。”光波翼看了一眼铁幕志,铁幕志点了点头。

大家沉默半晌,蓂荚开口笑道:“南山,你恁爱作诗,何不趁此良宵美景,赋诗一首,助助酒兴。”

南山知蓂荚故作欢喜,说道:“我才不哩,姐姐又要笑我。”

蓂荚忙说:“我不笑你,你且作吧。”

南山也有意哄大家开心,便作了首打油诗,又逗得大家哄笑一场,她自己却一本正经道:“姐姐说了不笑,却还笑我。我不依,我不依。我要罚你们每人三大杯酒。”

蓂荚此时却也不推脱,竟乖乖认罚,一气儿将三杯酒全吃了。光波翼和铁幕志也只好都陪着吃了。

大家说一阵儿,笑一阵儿,吃一阵儿,不觉已过了三更天,这才回去歇息。

第二天早起,用过早饭,光波翼便和铁幕志向二姝辞行,蓂荚拿过两个包裹,分别交与光波翼与铁幕志道:“这里有两件衣裳,供两位公子路上换用,还有些银两可做盘缠。两位既然与我姊妹朋友相交,再无须客气推辞,只求两位一路平安,顺利成办诸事。”

光波翼见她如此说,便不推辞,收下包裹,拱手称谢。铁幕志也道了谢。

南山却将光波翼拉到门外,悄悄说道:“公子的衣裳可是姐姐亲手缝制的,姐姐见公子喜闻荷香,特意在这衣袖中缝进了纪家秘制的荷花香带,香味经年不散,公子可要好好穿着,莫要辜负我姐姐的一番心意。”光波翼只得唯唯称谢。

送走了光波翼与铁幕志二人,南山拉着蓂荚的手说:“像独孤公子这样的男子,只怕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位了,姐姐真的便让他这样走了么?”

蓂荚故作生气道:“南山,你又胡说什么?我们姊妹不过是承蒙独孤公子相救之恩,才请他在家中居住,以表感激之情,他是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好男子,又与我何干?”说罢转身回房去了。

南山一撇嘴,嚷道:“姐姐明明心中喜欢他,还不承认。”边说边追进门去。

却说光波翼与铁幕志出了纪家,铁幕志问道:“贤弟怎么忽然决定要走?咱们尚未探出百典族的消息,何必急着去阆州?”

光波翼回道:“我看这百典族人未必还在杭州,况且咱们尚有圣命在身,无暇在此逗留太久。”

铁幕志应了一声,却哪知光波翼心中所想,实是自从初见蓂荚,便觉心中异样,相处这半月以来,更是对她好感日增,每日出门之后心中常常不自觉地念着蓂荚。昨夜蓂荚船上一歌,光波翼忽觉一股猛浪自心中喷涌而出,令自己只想淹留在这西湖畔上,朝夕与那蓂荚厮守下去。

光波翼长至十八岁来,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昨夜心中迸发出这般浓厚情愫,自己也未免暗吃一惊,只怕被这儿女之情牵缠而耽误了大事,遂当机立断,立时向蓂荚与南山辞行。

待二人远离湖畔,光波翼又回眼望了望西湖,心中不禁忆起白乐天的那句“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