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忍者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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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宝镜熠熠天目透(1)

回到成都已是十月初二,一路上见识了西域江山、风土,光波翼倒也颇觉新奇有趣。算来黑绳三仍需些时日方能返回成都,光波翼索性在蜀香楼要了间僻静上房,每日在房中闭门修炼忍术。

颇有些时日未加修习目焱所传之术,光波翼重新拾起,竟觉非但没有丝毫退步,反而比前愈加纯熟自如。专修两日之后,光波翼便于每日日间修习师行术与摩尼宝镜术,夜里修习目焱所传之术。

当日入夜之后,光波翼刚刚上座未久,脉气迅速流入头部小光脉中,却又比前两日更加顺畅许多,然而此时脉气注满小光脉后并未停顿下来,而是继续上行。此前,光波翼在翠海修习之时,脉气从小光脉上冲,每次只能上行少许便阻滞不前,前两日修习时已大有进步,此番却比昨日又进步了数倍,脉气明显上行了一大截,之后却似乎撞到一扇门,旋即被顶了回来,又流回小光脉中。再次调动脉气,便又如前次一般,脉气在小光脉与那扇莫名之门之间来回流动。

这感觉颇为奇怪,脉气如此活跃,遇阻竟能自行流回,以往从未有过。为何今夜会有如此觉受?光波翼暗自纳闷。

随着脉气运行于小光脉中,身体四周、上下之景象历历呈现,光波翼忽然想到,目前辈所授此术倒与摩尼宝镜术颇有些相通之处,莫非因为我午后修习过摩尼宝镜术,故而有此觉受么?

第二日,光波翼早起便开始修习摩尼宝镜术,随后立即接修目焱所传之术,这一回果然脉气比昨日更加活跃,只是那扇大门仍然未能冲开。

第三日,光波翼再次调整修法,反复轮番修习二术。待到第三轮修习目焱所传之术时,脉气已随意即能注入小光脉中,继而上冲,光波翼只觉得脉气汹涌迅疾,随着脑中轰然一声巨响,脉气如决堤一般冲开那扇大门。

“大光脉通了!?”光波翼心念甫动,忽然眼前一黑,只感到脉气如洪水得泄之后进入宽阔河道一般,缓缓在大光脉中流行。少时,眼前又重新现出景象来,只是这景色怪异之极。光波翼仔细辨认,这才惊讶发现,原来所见竟是自己的五脏六腑!

“果然是打通了大光脉。”光波翼记得目焱曾对自己讲过,大光脉打通之后,便可内见自己脏腑气脉。此时,光波翼也清楚看见脉气在各条脉道中流行,呈现出各色光芒,好似将那彩虹依色拆分,再置入脉中一般。

“修成此术,日后再修其他忍术便更易成就了。由此可以想见,目前辈忍术必定高深莫测。”光波翼心道。

将自己体内细细观察一番之后,光波翼将视线放出体外,四周景色一如气行于小光脉中之时清晰。继续向外看去,虽然目焱并未告诉他此时所见将会如何,然而光波翼心中已有预感,隐隐有些兴奋。不出所料,光波翼果然看见房间墙壁、门窗之外的种种景色。此时已是人定时分,光波翼见到右手隔壁房间无人,再往右一间房中则有一位中年男子已睡下。左侧墙外则是一家米店的屋顶,屋内有一年轻人正躺卧在一张窄榻之上。

随见随远,光波翼发现无论房屋、树木乃至人物,皆可随心意见到其外、其内之景色,甚或近处之人的脏腑亦可随心意见到。一切尽无法阻挡自己所见。

“这必定是目前辈的秘术——天目术无疑!”光波翼此时已然确定不疑。没想到初次见面,目焱便将天目术传与自己,光波翼心中着实感激。只是目焱曾说过,若想打通大光脉至少需要三、五年光景,不料自己因为合修了摩尼宝镜术,竟然不到半年时间便臻此境,这也不得不感谢俪坤姐姐,以及自己的大仇人——坚地。

光波翼不断将视线放远,却发现只能见到十余丈之外而已,再看远处便是一团漆黑而无所见了。

“此术初成,能见到如许远已属不易了。”光波翼心中明白。

天目术修成,光波翼甚为欢喜,愈加日夜勤修不辍,却发现摩尼宝镜术也较前大为进益。

光波翼心中盘算,待“十一大盗”之案告破,便可着手为父母报仇了。自从上次将鹤明与鹤亮从天牢中救出,光波翼便已经在谋划此事,如今整个复仇计划已然考虑周详,师行术与天目术也已练成,可谓箭在弦上,只差一发了。

黑绳三从荆州一路暗中随着风子婴等人,带着北道阵族族长阵牍回到西牛货道的牛耳村,直至十月十五才返回成都。北道雷族族长雷洪威与赤炎族族长赤炎翎则分别被带到了南瞻部道与东胜神道。

二人接上头,光波翼与黑绳三商量一番,打定主意,去街市上采买了一些行头,扮作商客模样,径往雅州而去。

进城后,寻到那家“蒙顶茶楼”,但见这家茶楼外观庄重奢华,朱门玉栏,高阁碧瓦,极显豪贵之气,即使成都的大店,也罕有出其右者。二人拴好马匹,进到茶楼中,发现内中装饰亦极为考究,店中不但可以品茶、用餐,亦有十来间上房可供留宿,店堂正中挂有一匾,上书“余庆无疆”四字。

小二哥见二人进店,极为热情,招呼二人落座,笑问道:“两位大爷,请问是要用饭还是品茶?”

光波翼道:“先用饭,再吃茶。”

小二唱个喏,忙双手奉上菜单,问道:“小的见两位大爷眼生,不知两位大爷从哪儿来呀?”

光波翼道:“我们从长安来。”

小二又问道:“两位大爷是来寻亲访友还是贸易公干哪?”

光波翼并不作答,瞄了一眼菜单道:“我也不必点了,你只管捡最好的酒菜多上些便是。”

“好咧。您二位稍坐,酒菜马上就好。”说罢,小二转身进到后堂去了。

时值巳末午初,光波翼见这店中却无其他客人,待那小二送菜上来,问道:“小二哥,这店中为何食客如此稀少啊?”

小二道:“不瞒大爷,咱这茶楼的酒菜、客房都是本城最好的,只是这价钱确实不菲,不是一般百姓所能吃住得起的。不过一到晚饭前后,这里的客人却是不少,来的不是官老爷,便是富贾商客,他们大都是冲着咱蒙顶楼的双绝来的。”

“哦?如何是蒙顶楼的双绝?”光波翼问道。

小二道:“这蒙顶楼的第一绝当然是蒙顶茶喽。不是小的夸口,咱蒙顶楼的茶,那可是当世绝品。出了这茶楼,就只有皇帝爷和皇后娘娘能喝着了。”

“那不就是贡茶喽?”光波翼道。

“正是。”小二点点头道。

光波翼笑道:“小二哥真会说笑,这茶楼怎么会有贡茶?”

小二见光波翼不信,忙凑上前说道:“大爷想必听说过,这蒙顶茶的极品便是蒙顶山五峰之间那七株仙茶,这七株仙茶相传是汉朝时甘露道人吴仙人所种。自打本朝玄宗皇帝爷起,蒙顶茶便成了咱大唐的第一贡茶,这七株茶树更是成了正贡专用,以石栏围在一个院中,被皇帝爷封为贡茶院。”

光波翼插问道:“如何叫做正贡?”

小二道:“这正贡茶是皇帝爷用来祭祀的,只在贡茶院中这七株仙茶树上采摘。每年春茶采摘之时,刺史大人便会择选吉日,率领乡绅僧众,祭拜神明,然后再由十二名采茶僧,沐手、薰香后采摘。这十二僧人象征一年的十二个月份,每人只能采摘三十个芽头,十二人共采三百六十芽,象征一年三百六十日。采下的芽头被送往智矩寺西龛甘露茶坊精心炒制,称作‘礼焙’。那三百六十片芽头,每一片都是单独烘焙,制成后的贡茶装入银瓶,装箱封印后进贡给皇上。据说皇上本人也没吃过这正贡茶。”

“那皇上吃的是什么茶?”光波翼又问。

小二道:“蒙顶五峰上的茶树虽说不及那七株仙茶,却也是茶中极品。每年智矩寺的僧人将蒙顶五峰的春茶采摘后,制成二十八斤散茶,上品不过数斤,叫做‘石花’,作为‘帮贡’;下品乃颗子茶,作为‘陪贡’,这二十八斤帮贡、陪贡茶才是皇上吃的茶。” 随即压低嗓音说道:“不瞒大爷,在咱蒙顶楼,只要出得起银子,不但能吃到与那二十八斤贡茶一般的好茶,还能吃到那七株仙茶树上采摘的极品。”

“此话当真?”光波翼故意问道。

“小的怎敢欺骗大爷!”小二躬身道。

“你们茶楼怎会有这些茶?”光波翼怪道。

小二讪讪笑道:“这个,请恕小的不知。”

光波翼呵呵一笑,道:“好,稍后我们便尝尝这里的仙茶。你再说说,如何是这蒙顶楼第二绝。”

小二见光波翼答应品茶,心知必是个富客,当下笑吟吟指着墙上道:“大爷请看。”

光波翼与黑绳三顺着小二手指,见墙上挂一条幅,上书:

兀兀寄形群动内,陶陶任性一生间。自抛官后春多醉,不读书来老更闲。

琴里知闻惟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相与还。

乃是白居易的《琴茶》一诗。

光波翼问道:“莫非这蒙顶楼的第二绝是琴曲《渌水》么?”

小二竖起大拇指赞道:“大爷果然是有见识的人。咱蒙顶楼有位青阳姑娘,既精通茶道,又弹得一手好琴,尤为擅长《渌水》一曲。青阳姑娘人也长得极为标致。这蒙顶茶号称禅茶,来这里的客人大都说是为品茶参禅而来,可是依小的看,懂得品茶的人能有几个?参透禅机的人便更加不可得了。小的说句放肆话,我看十人之中,倒有九个半人是为着青阳姑娘而来的。”

光波翼听罢哈哈大笑道:“说得好!我既不懂茶,也不懂琴,更不懂禅,不过这青阳姑娘却是要见上一见。”

小二忙打躬道:“哎呦大爷,您老千万别多心,小的可不是说您二位。”

光波翼道:“不妨不妨,你去叫人收拾两间最好的客房,晚上我们便宿在这里。”

“好咧!两位慢用,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二笑得满面春风,转身退下。

黑绳三与光波翼侧头相视,二人便举箸而餐,故意有说有笑,尽说些本地的新奇事物,便好似初到此地的旅客一般。

用过饭,小二早将二人的行李、房间安排妥当,来请二人道:“青阳姑娘已备好了琴、茶,恭候两位大爷。”

二人随小二来到二楼一间雅室,见那室内分为里外两间,陈设竟极为质朴,离地数寸的矮榻之上铺设一席,席上置一张原木色的小方几,几上摆着各色杯盏茶具。与榻相对的临窗屋角处还放着一个铜火炉,另外一个屋角则摆着两个大水罐。

小二躬身道:“青阳姑娘马上出来,请两位大爷稍候。”说罢转身出去,将门关好。

里间门上仅有一布帘,此时布帘已然被掀起,款款走出一位年轻女子,一身天青色绡裙、短襦,肩上一条蓝色披帛垂地,显得十分清新脱俗。再看那女子,眉目细长,肤白唇红,举止娴雅有度,态度风流而不失端庄,果然是位美人。

青阳一见二人,竟自有些诧愕,或许并未料到两位客人竟是如此英俊潇洒。青阳笑着向光波翼与黑绳三二人施礼道:“让两位公子久候,青阳罪过。”说话不急不缓,声音颇为动听。

二人也还了一礼。青阳请二人坐在上首,自己对面侍候。

光波翼开口问道:“在下有一事请问姑娘,我见这蒙顶楼内外修饰皆极尽豪华之气,为何这间茶室却如此简陋?”

青阳回道:“回公子话,此间既为茶室,便为品茶而设。所谓品茶者,不过赏其色、嗅其香、品其味,故而不能令这室中陈设太过奢华而掩了茶的色、香、味。非但室内陈设力求简朴,便是妾身也不能着华服、擦香粉,以免糟蹋了好茶。”

听青阳如此一说,光波翼发觉青阳身上果然并未散发出脂粉香气。

青阳随即问道:“可否请教两位公子尊名?”

光波翼道:“在下独孤翼,这位是墨公子。”

青阳莞尔一笑道:“独孤公子、墨公子,请问两位要品哪一样茶?上品石花三百两银子一座,中品黄芽二百两银子一座,下品颗子茶一百两银子一座。即使是下品的颗子茶,也比外面的极品好茶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光波翼怪道:“别处吃茶皆是论壶,这里却如何唤做一座?”

青阳道:“这蒙顶茶不同别个,蒙顶茶乃禅茶,吃一回茶便如同参一座禅,故而唤做一座。”

光波翼笑道:“照青阳姑娘此说,吃的茶越好,便越容易悟道喽?”

青阳也笑道:“那就要看各人的根基造化了。”

光波翼说道:“好,那就请姑娘为我们上一座上品石花。”

青阳含笑答应一声,又问:“公子想要智矩寺的甘露圣水,还是要扬子江心之水?”

“此二者又有何不同?”光波翼问道。

青阳道:“俗话说: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很多人都说以扬子江心之水点茶最妙。只是那扬子江心之水,岂是容易打来的?运到这里便更加不易。故而若用此水点茶,须另外再加五十两银子。其实智矩寺的甘露圣水也很不错,以这两种水点茶的味道虽略有不同,却也难说孰胜孰劣,端看个人喜好而已。”

光波翼道:“姑娘这话倒也实在,既然这茶出自智矩寺,这水便也用智矩寺的吧。”

青阳又答应一声,请二人稍坐,便起身下榻,走到火炉旁,俯身将火调旺,又向炉中添了些木柴。再提着一个陶壶,从屋角那两个水罐中择了一个,舀了一壶水,放到炉子上。再蹲下身,拾起地上一柄小丸扇,轻轻扇助炉火。从她起身、下榻、调火、添柴到提壶、舀水、放壶,举手投足皆一板一眼,有如舞蹈一般,颇为养眼。尤其最后挥动小扇之时,腰肢慢摇,手臂轻摆,腕随臂转,丸扇飘飘,好似那风儿已吹遍了全屋,拂到了脸上。

这一幕,着实令人感到莫名其美,莫说来此品茶,只怕有人为了看这青阳烧水,也甘心情愿破费银钱了。

待水烧沸,青阳提着陶壶重新坐回榻上,却不急于点茶,而是将壶盖揭开,似乎在等水变凉些。

青阳道:“点这蒙顶茶的水不可太烫,否则会坏了茶香。”

光波翼笑道:“我们呆坐了大半日,还未嗅到茶的香气,没想到姑娘这茶道还当真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