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妾上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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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疏离猜心3

如百里褚言所说,约是半个时辰后,慕祁的确是出了护国寺,只是损了好几名暗卫,他自己也满身狼狈,手臂受了伤。

彼时,护国寺已是火海一片,浓烟滚滚,血腥味与浓烟味漫天而来,令人难以呼吸。

好好的一场灯节,本该是全城百姓一道欢愉,如今却彻底演变成了惊涛骇浪的刺杀与袭击。

寺中明珠爆炸,寺内尸首陈列,火海里,援兵从里面救出了太子,然而太子已是浑身烧伤,面目全非,整个人已是没了知觉。

一时,京都大乱,宫中也大乱。

太子被迅速送回了宫中,帝后二人连夜令太医院的御医们轮番整治,只奈何太子受伤严重,直至天明都不曾醒来。

皇后惊忧过度,病倒了。

翌日早朝也被取缔,朝中元老要臣皆在御书房与皇帝紧急商议,势必要捉拿凶手。

只奈何查来查去,得出的结果,仅是太子一帮边境反贼偷偷潜入京都行刺,正好太子出现在护国寺,反贼借着密集百姓为掩护,是以有机可乘。

众说纷纭,漏洞却是极多。

只奈何皇后病倒,皇后一族悲恸,谁也没心思查明真相缘由,待他们缓过气来,此事早成定局,再深入追究,企图彻查缘由,早已是证人不在,反贼也已被处决,太子身边的护卫也全数丧命火海,护国寺也一片废墟,那日在场的百姓,当时也仅顾着逃窜,仓惶不知实情,此事成悬,纵是皇后一党有心查明实情,也无线索。

接下来几日,宫中气氛皆是沉重,太子仍旧不醒,犹如活死人,东宫妃嫔皆以泪洗面,皇后去东宫探望过几回,却是次次哭红眼的离去。

相较凤澜太子的昏迷及皇后的悲恸,慕祁却是春风得意。

老丞相终归是辞官归隐,而慕祁因着在护国寺内保护太子有功,加之老太师与安钦侯府力保,稳稳的坐上了丞相之位,一时间,朝中之臣无一不阿谀,慕祁倒是权势在握,高官横行,风光无限。

百里褚言也难得松散清闲,自那日从护国寺逃出后便一直未入宫,住在宫外的闲王府邸,凤澜帝后也因太子之事无暇顾及他,仅是待五日之后,宫中终于有人送来了圣谕,称百里褚言那日在护国寺受了惊吓,加之身子孱弱,特准百里褚言在闲王府中安生修养,并还赐下了不少的金银珠玉甚至是名贵药材。

皇族凤澜中的皇子们本是寥寥无几,如今太子被烧得面目全非,昏迷不醒,二皇子又双腿残疾,是以,便只剩个三皇子百里褚言了。

如今凤澜皇帝又突然体恤起百里褚言来,朝中阿谀奉承的墙头草们顿时将主意落到了百里褚言身上,日日来闲王府造访,只奈何皆被王府管家以王爷身子不便为由全数挡在了府门外。

一时,拜访之热也稍稍减退。

三五天的时辰,时节便已入了初冬,并率先下了一场冬雪,天气骤然严寒,委实与五天前的风和日丽有着天壤之别。

天气万变,亦如朝堂风云的万变,凤澜太子一直不醒,皇后忧思成疾,昏了数次,又隔了两日,便又传出皇后的亲父国丈爷与西汉有染,意有通敌卖过之意。

霎时,朝中顿时起了千层浪,国丈被群臣口诛笔伐,迫于压力不得不辞官,多年积累的势力虽不曾全数坍塌,但终归是受了不少撞击。

风雨过后,终于宁静,朝臣照常上朝,皇帝照常纳谏,宫中也再度恢复宁静,只是太子依旧未醒,皇后却患了心疾,慕祁更是春风得意,京都市井,则是舆论乍起,纷纷攘攘,皆道凤澜帝家似要变天了。

初冬,天气颇为凉寒。

本是荒僻的闲王府却忙活起来,那些新晋的王府小厮们正辛劳,只为栽种脆竹及花草。

午时,天气难得放晴,微有淡阳。

细风里,闲王府的主院黄叶稍稍翻飞,那主院厢房大开的雕窗旁,一抹雪白的人影正立在窗边,手中一只玉箫,正吹动。

箫声一起,音律婉转,府中栽种竹子花草的小厮们纷纷一怔,忍不住侧耳细听,心中皆赞。

箫声一首一首的扬起,直至五六首后,终于是停歇了下来,小厮们复又开始干活,而那抹立在主院窗边的雪白人影,却是长指捂嘴,咳嗽了起来。

微微的风掀了他的墨发与雪白的衣袂,飘飘扬扬,温润如玉,却又俊逸风华得恰到好处。

只奈何他却咳嗽不止,微微发颤的身子稍稍减了儒雅的美感,增了半许凄凄凉意。

正这时,一抹佝偻身影上前,那人已是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手拍上了那咳嗽之人的后背,叹了一声,才道:“王爷今日的药又不曾喝?”

百里褚言终于是止住了咳,勾唇淡笑,“是药皆三分毒,不喝倒是要好些。”

“可王爷身子弱,加之腿脚未能大好,多喝药调养调养,也是极好。”老管家眉头皱了起来,嗓音甚是苦口婆心,说着,见百里褚言似是未曾听进,又道:“那日郡王爷离开时,便嘱咐老奴一定让王爷每日喝药,老奴自知无法强行逼着王爷喝药,但求王爷以身子为重。”

百里褚言终归是妥协,点了头,只道:“冯叔,将药端来吧!”

老管家眸中蓦地滑出几许释然与欣慰,当即转身将桌上的药端来,待百里褚言几口饮尽,他面色更是宽慰。

不得不说,自家这王爷那日从护国寺归来,便一直病着,却又不曾配合喝药,对任何事的兴致似也不高,便是前些日子圣上赏赐东西并差人悉心问候,也不见王爷面露半分欢愉。

他知晓,自家王爷有心事了,再加之这几日王爷日日差书童前去倾月郡主府送信,他便知晓,自家王爷对那倾月郡主怕是极为不同了。

冯管家极为忧心,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自家王爷与倾月郡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却觉得自家王爷这些日子一直站在窗边静立,一直若有无意的朝他打听倾月郡主是否亲自收了华书每日送去的信,他便觉得自家王爷似是将倾月郡主看得有些重了。

王爷如今这般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以前尚书府傅婉与太子交好,从而不再理会他时的模样,他那时也清楚记得,傅婉心仪上了太子,自家这王爷,宿醉一场,第二日,便是这般不苟言笑,性子如常般温润,只是浑身上下都透出几许令人心疼的低沉与悠远。

一想到这儿,管家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接过药碗,嘱咐了百里褚言两句,便正要将药碗端出去,然而刚转身走了一步,便在意料之中闻得百里褚言问:“冯叔,今早华书送去郡主府的信,郡主还未亲自收下?”

管家驻了足,叹了口气,转眸过来望着百里褚言,摇了摇头。

百里褚言眸色微微一深,随即勾唇而笑,“明日再让华书去送。务必让他亲自送到倾月郡主手里,不可转交旁人。”

老管家挣扎片刻,叹息一声,道:“王爷莫要让华书再去送信了,这几日倾月郡主极忙,鲜少回郡主府,华书便是日日去郡主府候门,郡主府门房也皆道郡主不在府中。”

说着,见百里褚言墨眉微皱,清俊的面容漫出半许复杂,管家又道:“不瞒王爷,慕郡王已荣升丞相,倾月郡主这几日与他倒是走得极近,听郡主府门房说,偶尔郡主不回郡主府过夜,也都是在郡王爷的新相府里歇息的。”

百里褚言静静的听着,清俊的面容并无半许变化,仅是沉默了良久,才朝老管家淡道:“吩咐华书备马车。”

老管家一惊,急道:“王爷身子还未好,这是要去哪儿?如今外面天寒,你若是感染风寒便……”

“我这几日一直在府中清休,不曾亲自去恭贺子瑞,今日,也是时候过去恭贺他了。”百里褚言淡缓道,温润谐和的嗓音犹如碎玉,不带半分感情,却独独透着几许招牌似的柔和。

老管家眉头紧皱,满面着急,欲言又止一番,终归是噎住了后话,转身出了屋。

自太子出事,百里褚言的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只是此番出行,百里褚言仍旧一身普旧单薄的白衣,墨发微挽,乘坐的马车也非皇帝赐下的华车,而是以前闲王府那辆旧得不能再旧的马车。

只奈何纵然他想低调,他如今的身份却是不允许了,皇帝早早便为他赐下了几名御林军,此番出行,那几人无论如何都要随行,是以即便马车普旧无华,但跟在马车边且随身佩剑的御林军则是给马车增了不少气势。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不多时便停在了丞相府外。

待知晓百里褚言身份,相府小厮倒是极为客气的将百里褚言引入了府内。

这新相府亦如安钦侯府一样,皆绿树相合,委实密集,然而百里褚言却仅是一路淡扫,目光并无在景致上流连之意,只是待行至相府深处,才见那树木之下,淡风摇曳,那一袭紫裙的女子正腾空翻飞,紫裙及黑发也跟着扬起,一时竟是美意流转,潇洒中却又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极致倾城。

“我说倾月郡主,跃得太高,便要摔得更惨,你初学轻功,还是跃低一点为好。”此际,那斜倚在树干上的慕祁勾唇轻笑,一双修长的凤眼正锁着半空中的紫裙女子,戏谑的出了声。

百里褚言远远的驻了足,那双不曾流连周围景致的目光便定在了那紫裙女子身上。

清俊的面容也逐渐滑出半抹释然,原来,自那日从护国寺回得京都后她就不曾来看过他,是因在学轻功。

只是即便如此,也总该去闲王府看他一回才是。

不得不说,这一向关心他甚至在宫中对他无微不至照顾的云倾月,这一向对他嘘寒问暖甚至连从护国寺回来的路上都一直半抱着他且极致体贴的云倾月,突然就这么一直不来看他了,他便觉得不习惯了,的确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