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妾上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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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不如归去3

云倾月在太子瑾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望他。

他眸色随和的在她面上打量,许久,才低道:“几日不见,月儿似是消瘦不少。”

‘月儿’二字,她许久不曾听过,便是上次来牢中看他,他也鲜少说过。而今,他温和的目光便那样静静的落在她脸上,语气柔和,仿佛兴致微佳。

云倾月未理会他的话,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地面。

他眉头微皱,略微迅速的解了外衣,在云倾月微沉的目光里,他将衣袍翻了面铺在地面,朝云倾月缓道:“牢中条件如此,望月儿莫要太嫌弃,坐吧!”

他温和的话直钻耳心,云倾月怔了一下,顿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脑中闪过的,是以前与太子瑾一道出游,于大石或是草地,他皆会脱下披风垫在石头或是草地上让她就坐,如此的体贴温柔。

而今,披风换成了外衣,纵然衣袍脏腻不堪,他也对她沿袭着这习惯。

她已不愿去多想他是否是故意而为,仅是心底的深沉与触动,一时骤然起伏,难以平息。

“不用了,天气凉寒,你将衣袍穿上吧!”她默了片刻才回神,嗓音低沉。

他静静的望她,弯了眼见,眸中展露欣慰,“月儿,你是在意我的吧?”说着,嗓音微微一挑,“你这几日该是去查了我上次说过的话吧?如今,也该是知晓真相了吧?”

本以为这话题会循循渐进,不料太子瑾一言道出。

云倾月眸色蓦地一深,低沉问:“当时翼王府满门抄斩之事,究竟是何真相?南宫瑾,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大抵是云倾月的嗓音极为的低沉凌人,太子瑾怔了一下,待回神,他却是并未回答,仅是垂眸朝食盒一扫,“月儿,我饿了。”

云倾月眉头一皱,伸手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肴与米饭端了出来,甚至还有一小壶酒。

南宫瑾先是拎起酒壶小尝了一口,朝云倾月欣然而笑,“果然是竹叶青。月儿竟是还记得我最喜这种酒。”

云倾月淡道:“郡主府仅有这酒,便带了些来。”

她言下之意,便是这酒水并非她刻意为他准备。然而他却如同未曾听见她这话一般,眸中卷着的笑意不减,又就着酒壶喝了一口,这才放下酒壶,目光静静的朝她落来,略微认真的问:“当时翼王府满门抄斩后,月儿对我,可是恨到了骨子里?”

云倾月低道:“倾月此番来,仅是想问当时之事的真相。”

他怔了怔,眸中的笑意终于减了半许,微微一叹,嗓音带着怅然,“你此番来见我,就仅是为了知晓真相?月儿,你我青梅竹马,互相钟情,纵是生了误会,但这才短短几月时间,你就完全不在意我了?我这些日子在牢中过得如何,你都不在意了?”

云倾月心底复杂横生,顿显不耐烦,“南宫瑾,我此番来并非是听你闲谈!”

他眸色微滞,未言。

半晌,他才垂眸下来,开始执起筷子用膳,纵是牢中艰苦,满身脏腻,他用膳的动作也依旧雅致。

出身高贵,又身为东宫之主,即便落魄,也弯不了腰身,摒弃不了常日那些贵胄的习惯。

云倾月静静的观他,并未催促,待他无声无息的吃了好几口菜,他才低道:“翼王府功高震主,父皇早已视翼王府为眼中钉。当日我闻得父皇有意让二皇弟设计翼王府,为防翼王府当真被措手不及的算计,我便决定亲自出手。如此,翼王府落在我手上,终归比落在二皇弟手上好得多。”

云倾月深眼凝他,嗓音极其的低沉,“所以,你便开始设计了我,送了我一本藏有叛国罪证的诗书?”

他略微怅然的点头,嗓音透着几许复杂与悠远,“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甚至设计你,但我却不得不这样做。我的确是利用了月儿,让翼王府满府之人下狱,但我并未负你,至少,翼王府满门,如今皆安在。”

云倾月默了半晌,低沉道:“既然翼王府之人皆安在,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他若能早些告知她,她云倾月又如何会心疼得滴血,又如何不敢想起以前的往事,又如何会颠沛流离到这凤澜,满身沉浮!

“我若提早告知了你,你怎会心痛得那般逼真,逼真得让所有人都认为翼王府的人全亡了,而你疯了,甚至性情大变了。”

嗓音一落,他目光在她额头流转,“那夜牢中一撞,月儿额头的新月胎记再也不存,我知道你疼,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恨我,但我却不敢去看你,不敢解释,我得等你平和了心头,才敢见你。我还得忍受割爱的痛,我得准备若无其事的迎娶新妃,我得暗中差人将翼王府的所有人全部安顿在深山,然而我最是在意甚至紧急计划着的,是要将你带出深宫。”

云倾月静静的听着,目光有些僵硬,脸色微微的泛白。

南宫瑾紧紧的锁着她的面容,继续道:“我大婚之夜,便想趁宫中松懈送你出宫,那是个极好的时机,可惜倾月反着算计了我,引来了皇祖母。后来倾月独自计划嫁去南翔和亲,礼殿之上,我力争数落你,不料南翔和亲使臣竟还是择中了你。你和亲之日,我携着新妃在旁相送,我看着你大红嫁衣加身,满目刺红,我一直都在想你穿着大红嫁衣是何模样,那时终于看到,但你却并非为我而穿。你将我送你的镯子转送给了新妃,我看到你眼里的讽刺与决绝,你笑着唤我‘皇兄’,那一刻,我知晓你恨我,入骨的恨。你和亲路上,我急急差人劫你,只可惜你驾车逃奔,最后落河,我听闻消息不顾一切的出城寻你,却是见你与百里褚言在一起,你竟与他互相扶持,还为他,跳了河。月儿,你怎敢,你怎敢对我那般绝情,怎敢为了另一个男人跳河?”

云倾月目光终归是颤了半许。

这时,南宫瑾的手已是不顾脏腻的紧紧握上了她的手,“知晓我那日抱着你冰凉的尸体回城安葬是何感觉吗?呵,心疼如裂,天昏地暗,便是那种感觉了。我亲手将你安葬,明知你不可能再活过来,然而天下四处再度扬起倾月郡主名号,我明知是假,但我都会遣人去一一的盘查。那些日子,我以为我当真疯了,日日大醉昏睡,若非翼王爷最后一拳打醒我,我也不会重新振作,也不会真正寻到你。”

云倾月脸色蓦地一变,迅速挪开目光,挣开了他的手,只道:“前事不必多说。你虽救了翼王府的人,但终归是害了他们。我云倾月也非是非不分之人,这二事便抵过了,我虽不会再视你为仇敌,但你需得告诉我,如今翼王府之人,究竟在京都郊外的哪座山头?”

慕祁的人在龙乾京都发现了百里褚言的人,也知晓百里褚言的人在打探翼王府人的踪迹,如此,连百里褚言的人都未查到翼王府人的行踪,想必南宫瑾自是将他们藏得极好,她若不开口询问,自行去找,自是困难。

南宫瑾眸色微沉,未言。

云倾月低道:“你若是告知我此事,我定助你出这地牢。”

南宫瑾微微一叹,许久,才道:“月儿当真以为这座地牢便能困住我?我既然敢来凤澜,便已做足准备,我如今身处这里,不过是为了等月儿,等你来见我。”

云倾月目光蓦地复杂万分。

他继续道:“ 翼王府之人所在何处,我自是会告知月儿,但月儿需得与我一道回京都。”

“不可能!”云倾月冷道。

他眸中有过刹那的低沉与黯色,随即勾唇而笑,脏腻的面容显得有些刺眼,“只要月儿答应与我一道回京,你我二人今日便可趁夜离开。到时候回得龙乾,我自会让你与翼王府的人相见,那时候,月儿,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

“南宫瑾,你真以为你我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以为我还会如以前那般爱你?”

他神色稍稍有些不稳,依旧是笑着,“为何不能?”

她脸色再度一沉,不愿就此与他多说,冷沉道:“翼王府的人在哪儿?”

“你随我一道回去!”

云倾月深眼凝他,“你不说,你是想死在这儿?你该知晓,你如今落在百里褚言手里,他不会轻易放过你,若无我相助,你即便有自信逃出这地牢,你也逃不出戒备森严的凤澜帝都。”

他目光微微增了几许严谨与坦然,“逃出帝都,我有七成把握。”

“那剩余三成呢?”云倾月冷笑,“稍有差池,你便得将性命交代在这儿!”

他瞳孔微缩, 突然不说话了。

云倾月深眼观他,继续道:“你我之间,已回不到从前了。如今你我仇恨泯灭,便是最好的结果。”说着嗓音微微一低,“说吧,翼王府的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