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妾上无妻
20882300000204

第204章 恍如隔世9

马车一路前行,许公公等人与御林军策马在后。

本是不大的阵状,然而因着许公公与御林军着装太过显眼,一路入城,倒是惹得街道百姓纷纷侧目观望。

云倾月坐靠在马车内,心底仍是略有冷意与起伏,不曾平息。前一刻,任由她如何推脱,许公公皆求她入宫见老太后,最后见云倾月态度坚决,竟也是一世情急的跪了下来,并道接不回她,便愧对老太后相托,仅能以死谢罪。

云倾月如今本不是心善之人,只奈何许许公公突然提及太后身子不适之事,一时抑制不住的心软,答应低调随他入宫。

然而此际,所谓的低调便是宫中太监相随,满身硬气威武的御林军相护,这般场面,饶是傻子都知马车里坐的定是宫中贵人了,如此,她还怎么低调。

心有微怒,待视线迂回,却是刚好迎上南宫瑾的眼,她眉头一皱,他则是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然而他那俊脸上,却略有欣慰与半分淡到极致的喜意。

无事可做,加之心有不平,云倾月冷道:“这回殿下倒是满意了。利用老太后来算计倾月,殿下这心思可谓之深。”

南宫瑾并未立即言话,默了片刻,才略微无奈的低缓道:“我心胸并无月儿所想的那般狭隘。我虽将月儿归来之事暗中差人告知了皇祖母,但月儿若是当真心狠,方才便不会答应许公公所求,更不会入宫。”说着,嗓音微沉,又略微认真的补了句,“方才,若月儿当真不应许公公所求,执意离去,我也定不会强行阻拦。”

这般说,倒是她云倾月的错了?是她云倾月心软的未拒绝许公公所求,随他入宫,但这将她行踪泄露的南宫瑾就无半点错了?

云倾月眉头皱得更甚,眸中冷意也增了几许。

南宫瑾转眸朝她望来,目光在她的面上细细凝望,叹了口气,只道:“我算计月儿,的确有错。但皇祖母病体成疾也是事实。以前皇祖母那般力保月儿,无论如何,月儿也该回宫去看看。”

云倾月神色微动,心底也生了半许愧疚。

是了,当初翼王府覆灭时,老太后对她的确是疼爱有加,即便皇帝多番想将她云倾月斩草除根,但也因老太后拼命力保,她云倾月才能在宫中安然度过半年。

只是她却未想到,翼王府的人并未亡,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南宫瑾布下的一个局,他骗了她,更骗了所有人,是以如今,想起以前她在太后殿中偶尔情绪崩塌的抹泪时,老太后将她拥着安慰,想着老太后孤注一掷的利用叶家实力的保她护她,从而加深皇帝与太后之间的隔阂与仇恨,她对老太后的愧疚,都越发的深厚。

云倾月未再言话,沉默了下去,车内气氛寂寂,徒留车轮声嘈杂不停。

不多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许公公在外恭敬道:“宫门口已到,郡主与殿下下车吧。”

云倾月未动,仅是伸手掀了马车窗帘,待见前方巍峨的宫门,以及那一列列森严守卫的御林军,她眸色微微一紧,朝许公公道:“许公公,我们走侧门。”

许公公怔了一下,正要言话,车内的南宫瑾则是道:“月儿走了这么久,许是不知这龙乾宫中已非父皇独大了。月儿日后在这宫中,无须掩藏。有我在,无人敢欺你。”

云倾月朝他冷道:“几月前,殿下亲自带着倾月的尸首入京安葬,举国皆知。而今我安好回宫,怕是要吓坏众人。再者,倾月入宫仅是为见太后一面,不便现身,走侧门足矣。”

这话一出,见南宫瑾深眼凝她不说话,云倾月正想让他下车,奈何南宫瑾转眸望向车帘处,吩咐道:“将马车行至侧门。”

车夫应了一声,车外的许公公也是无奈,忙又坐回马背,一行人朝宫中侧门折转而去。

侧门的确比皇宫正门清净许多,虽依旧有人把守,但人数却不多。

大抵是不曾见过云倾月,亦或是云倾月此际依旧一身男装,是以随着南宫瑾入侧门时,并未引起太大注意。

待绕过一条廊檐,云倾月便欲与南宫瑾分开,然而话虽出口,南宫瑾却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势要随她一道去太后寝殿,毫无离开之意。

眼见太后殿就在眼前了,许公公已是急不可耐的小跑入殿去通知太后了,云倾月终归是转眸朝南宫瑾望来,再度淡道:“太后寝殿已至,殿下回东宫去吧!”

南宫瑾目光静静的落在她面上,有半许黯然,随即便将目光落向了太后寝殿的殿门,只道:“我好不容易回宫,也是要给皇祖母请安的。”

嗓音一落,他未顾云倾月反应,缓步朝太后寝殿而去。

云倾月深眼凝着他的背影,瞳孔微缩,随即缓步跟上,这时,殿门突然涌出一名五旬嬷嬷及几名宫女太监,一见云倾月,几人皆怔在原地,惊愕的望她,言道不出一句。

“见了郡主,还不问安?这些日子皇祖母生了病,无暇管你们,你们便连礼数都失了?”正这时,南宫瑾出了声,嗓音并无面对云倾月时的无奈与柔和,反倒是霸气刚硬,透着几许君临之威。

嬷嬷及宫人们当即回神,纷纷朝南宫瑾与云倾月行礼,只是面上却并无被南宫瑾数落后的紧张与怯怯,反倒是欣慰狂喜。

此际的云倾月目光也有些摇曳不稳,只觉此际再与这些熟识的人见面,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纵然与这些人分割不到几月的时间,但其中生死经历,早已超越了时间的界限,是以待此际再相见,里面仿佛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怅然与酸涩,从而使得情绪不定,目光不稳,心底深处,竟也有些莫名的揪痛。

“嬷嬷,珠儿,夏兰……”强行按耐住情绪,云倾月驻足,朝她们一一唤着。

嬷嬷与宫奴们霎时红了眼,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欣喜与酸涩交织,竟难以言话。

以前在宫中生活半载,独独与老太后与瑶儿走得近,而今回归,太后殿中的嬷嬷与宫奴们竟也会对她露出欣慰酸涩之意,如此,倒也有些让她诧异与欣慰了。

本以为,本以为自翼王府覆灭,便只有老太后与瑶儿对她是真心,不料这些人见她回来,竟也会这般模样,对此,若说心里无半点感觉,那是绝无可能的。

入老太后的大殿,云倾月是被一众人簇拥着进来的,南宫瑾顺势走在了后面。

老太后的寝殿燃有松神的檀香,暖炉微微,偌大的屏风内有动静与劝慰声,云倾月加快步子朝前绕过屏风,却是见得老太后正强撑着身子要下地,许公公则是在旁焦急的劝着。

“太后。”跟在云倾月身后的一众宫奴惊了一下,嬷嬷当即上前几步朝老太后道:“太后您这是做何,快些躺好。”

云倾月神色也紧了半许,当即上前扶住老太后,忙道:“太后,您这是做何?你身子不好,躺着为好。”

老太后蓦地不动了,目光直直的凝在云倾月脸上,眼里的急意与狂喜霎时被释然与怅然覆盖,随即眼眶微红,嗓音有些哽咽,“丫头走了几个月后,竟是对哀家生疏了。你以前都唤哀家皇祖母的。”

云倾月忙改口,轻唤:“方才一时急了,才换错。望皇祖母莫要见怪。”

太后这才释然,面上的哀戚之色减了半许,云倾月趁势亲自将她扶在榻上躺好,然而衣角却是被太后拉得紧。

“这些日子,丫头在外吃苦头了吧?你都瘦了一圈了。”太后目光紧紧的凝在云倾月脸上,心疼的问。

云倾月略带宽慰的朝她笑笑,“倾月不苦。皇祖母许是不知,倾月流落凤澜,也生活得极好,更在凤澜得了个郡主头衔,是以一直都是衣食无忧。”

太后并未将她的话信了去,只道:“若当真不苦,又为何瘦了。翼王府的事压在身上,丫头岂能不苦。”

云倾月垂眸下来,面上略有几许复杂,片刻,她才低道:“最初是有些苦,但现在一点儿也不苦了,太后不必担忧。”

太后抓着她衣角的手逐渐松开,转而抓住了云倾月的手。

云倾月抬眸朝太后望来,便闻她道:“无论以前怎样,如今丫头回来便好,便好。”

云倾月一时感激,怅然点头。

这时,立在一旁的南宫瑾出了声,“儿臣拜见皇祖母。”

太后转眸朝南宫瑾望来,面色顿露欣然,“此番这丫头归来,皆是太子功劳,太子辛苦了。”

“不辛苦。儿臣上月与皇祖母谈心,便言道了儿臣对月儿心意,是以无论艰险如何,儿臣皆会将月儿带回。”南宫瑾缓道,面色透着几许认真。

太后点点头,释然欣慰的道:“太子成功将这丫头带回,无论是出于与月儿的情意还是其它,哀家皆欣慰。”说着,话锋稍稍一转,继续道:“叶家副家主之位,哀家已差人腾出,太子若有近臣,便让他去接替那位置吧!”

太子怔了一下,眉头微蹙,眼风极快的扫了云倾月一眼,几不可察的点头。

然而云倾月却骤然变了脸色,目光审视凌厉的朝南宫瑾落着,心底的冷意一层接着一层的涌现。

太后之话是何意思?南宫瑾找回了她,太后便将叶家副家主之位抛给太子了?

叶家可是太后背后最为殷实的势力,以前龙乾皇帝忌讳老太后,也是因叶家势力,而今,太后竟要将叶家势力转给南宫瑾?

许是察觉到了云倾月冷冽审视的目光,南宫瑾抬眸朝云倾月望来,眉头皱得更甚,清俊的面容带着几许抑制不住的黯然,片刻,他朝太后缓道:“月儿已归来,皇祖母该是放心修养了。如今月儿一路奔波,儿臣先带月儿下去沐浴一番后,再来见皇祖母。”

太后当即点头应了,忙又朝云倾月道:“丫头以前住过的偏殿还一直留着,丫头也累了,去偏殿沐浴更衣便是。”

云倾月温顺点头,也未多言,只是在转身刹那,她眼中的目光冷到极致。

她速步朝殿门行去,待刚出屋门,手腕却是被人拉住。

她被强行拉停,回头一望,意料之中见得南宫瑾那张脸。

“太后殿前,太子殿下要对倾月无礼么?殿下就不怕太后若是知晓这事,殿下觊觎的叶家势力也会泡汤?”云倾月冷道,满面嗤讽。

太子瑾眉头紧皱,黯然叹息,语气有些急促,“月儿,你误会我了。我寻你回来,并非因为觊觎叶家势力。”

云倾月猛地甩手,却是未挣脱他的手指,她冷道:“事到如今,太子殿下还要欺瞒倾月?”

“我虽不知月儿以前在皇祖母身边呆的半年内是如何与皇祖母相处的,竟得皇祖母这般重视,今日甚至还不惜将叶家势力赠送。但月儿信我,我带月儿回来,并非是觊觎叶家势力。这一路上我对你如何,月儿该是知晓,我对你的情意是否变化,月儿更该知晓。”

云倾月冷笑,“从前,倾月也一直以为知晓殿下心思,知晓殿下情意,但却被殿下算计。而今,倾月也知这一路上殿下对倾月照顾有加,但倾月已是不信殿下了。”

说着,再度开始挣扎,“望殿下放手。”

“月儿怎还不能释怀,翼王府之事,我……”

“翼王府之事,的确不能怪殿下,甚至还要感激殿下,不知倾月这话,殿下可满意了。若是满意,便放开倾月吧,倾月该沐浴更衣了,太后还等着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