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马队在宋军正面弓弩射程外停下,一名金军将领纵马过来,高声呼喊:“大金二郎君帐下猛安斡里也,奉命迎接南朝大王入寨。”
赵枢这才松了口气,古怪地看了眼王秀,道:“原来是迎接孤啊!”
贾成也轻松笑道:“和议已成,王大人不必过于谨慎。”
王秀冷冷一笑,心里鄙夷不已,原来以为贾成面不改色,也算是个人物,原来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他忽然放声道:“我大宋天子诚心议和,不想你家郎君欺人太甚。”
那边斡里也一愣,诧异地道:“这是怎么说?”
“大宋天子差遣大王议和,你家郎君不亲自迎接,竟然派千户前来,这不是欺人太甚,又是甚么?”
斡里也是女真武夫绌于词理,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王秀又继续说道:“快回寨告诉你家郎君,大王就在此,没有贵人相迎,立时回城,绝不相候。”他又望着发愣的斡里也,高声道:“还不快去,误了大事,你可但当得起。”
“这位大人,我家郎君让我问你,你们前来带许多兵马,要干什么?”
“大宋亲王护送你家郎君北上,没有依仗兵马怎么能行?赶紧禀报,过时不侯。”王秀厉声道。
斡里也刚想再说,看到王秀言辞锋利,脸色极为不善,宋军吏士个个张弓搭箭,不由地咂咂嘴,想到兀术交代不要张扬,要大宋使团真的回去,他还真不好拦截,只好道:“此事在下做不得主,请南朝大王。。”
王秀眉头微蹙,厉声道:“是大宋肃王殿下。”
“是、是,请大王稍侯,我就去禀报郎君。”
待斡里也去后,赵枢浑身战栗,口气责怪地道:“两家议和,大人何必计较俗礼。”
“不错,惹恼了斡离不,把我们扣押,如何是好?”贾成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唠叨不止。
“大宋的脸面不可丢,大王和驸马放心,七十八将可不是吃素的,团结军阵,马队在外,至少可以保二位撤入城中。”王秀冷冷地看了眼贾成。
一提到大宋的脸面,赵枢无话可说,只好道:“孤全凭大人行事。”
贾成见王秀倨傲,心里很是恼怒,但人家王秀有强势的资本,只能咽下这口气,盘算着回去狠狠参王秀一本。
王秀根本就不怕他们谗言,他的话有目共睹,相信赵桓也无话可说。
过不多时,只见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王秀传令随行吏士弓弩列队,两翼的阵型却仍然保持,
却见,当先一骑是身穿大红战袍,满面须髯、双目炯炯有神,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的中年贵酋,斡里也也在其中。
只听斡里也大喊道:“大金四郎君亲自相迎。”
王秀一怔,他没想到兀术会亲自前来迎接,这倒是观察对手的大好机会。
王秀向赵枢示意,然后控马上前,满面堆笑地抱拳,朗声道:“原来是四太子郎君,在下直龙图阁、权礼部侍郎兼差畿北制置使王秀,见过郎君。”
兀术纵马上前,在王秀前面勒住马缰,朗声笑道:“故人重逢,多年一别,昔日街市茫然四顾的小书生,今日成了我大金的劲敌!”
“郎君过讲了,当年要能留住郎君,中国少了一大患。”王秀反唇相讥,毫不客气。
赵枢脸色惨白,甚至轻轻地颤抖,他是被吓坏了,王秀和兀术话中充满杀机,生怕人家一个不乐意,把他们一行人给宰了。
兀术不怒反笑,豪爽地道:“难道你这区区数千人,能胜过我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郎君不要自夸了,你能有五六万人就不错了,我大宋数十万精锐枕戈待旦,区区数千人,怎么也能撑到援军到来。”王秀撇撇嘴,一脸的不在乎。
不仅是赵枢,连贾成也吓的面如土色,新科状元沈晦倒还算真男儿,面不改色看着王秀,他可是很低调,一直跟在后面不出声。
“王大人,不可对友邦郎君无礼。”贾成好歹战栗地说了话,开口就不让王秀再说下去。
王秀连看也不看贾成,淡淡地笑道:“郎君愿意一试?”
正在众人担心时,兀术却又一阵大笑,道:“你率数千人前来,怎么驻扎?”
“直抵第一寨扎营,算是保护。”王秀眉头一扬。
兀术嘴角一抽,直抵第一寨,岂不是把矛头对准斡离不?金军虽有六万,但大宋兵马云集二十余万,一些剽悍的西军抵寨扎营,让各寨金军出入都很困难,就不要说围攻王秀的兵马了。一旦真的打起来,牟驼岗大寨的守军,或许能击败宋军,却无法做到全歼。
形势差人强啊!人家的大军已经逼近,打也打不得,退更不要说了,他咂咂嘴笑道:“好了,你要下寨就离远点,以免发生误会。”
“那是当然,我军携带下寨器械太少,还望郎君支援些。”王秀笑眯眯地道。
赵枢简直要晕过去了,心里大骂王秀不知好歹,人家都让步了,你还他娘地得寸进尺,他很不得把王秀给劈了。
“那就请贵军列阵等候,此时需要都统军应允。”
兀术的话让赵枢差点噎死,他弱弱地看了眼王秀,一脸的古怪,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秀爽朗地大笑,道:“一切悉听郎君吩咐。”
第七十八将步军部队,随着号令汇集在五方旗外,组成一个庞大的圆阵,刀牌在外,依次为弓弩、大枪、辎重马匹,千余骑兵并没有跟进,而是在金军警戒营寨外警戒,准备随时支援步跋子,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兀术看在眼中,他对王秀又高看几分,无论是王秀的谨慎,还是对局势的把握,都是一个强劲的敌人,他的目光有了些许的变化。
众人到了大寨,王秀一路目不斜视,却用眼角余光去观察,却见金军吏士个个身穿皮袄,有些人竟然在帐外用冷水冲澡,不愧是白山黑水出来的汉子。
赵枢和贾成说是护送大臣,实际就是人质,当然的被送到帐篷里休息,王秀做为礼宾使被传到大帐。
就是这座大帐,几天前他曾经策马来过,故地重游不免有几分感慨,封元和李宝领兵没有来,景波和邱云率卫队帐外等候,数十名宋军吏士身披轻甲,携带精良器械,做好随时战斗准备。
斡离不、阇母上座,他们见王秀进来分外眼红,无他,只因为王秀一次袭击,把他们打的灰头土脸,很没有面子。
“你就是兀术说的王秀,看起来是个白面书生,我还以为是员猛将。”阇母党项来个下马威。
王秀听得一阵牙疼,有没有新鲜的威胁啊!他面带微笑道:“书生领兵决算千里,杀人手不染血,郎君说的是莽汉子,只能用作冲锋陷阵。”
阇母被王秀反驳,气的直瞪眼,这不是骂他是莽夫吗?但他无话可说。
斡离不冷冷一笑,道:“决算千里,难道你认为我攻不下开封城?”
“郎君能攻下,还在此接受我的礼送?”王秀的语气冷冰冰地。
“你家天子不讲道义,我主才吊民伐罪,并不是拿不下开封,而是不忍百姓遭殃。”
“贵军对河北军州的确很少杀戮,但要拿下开封,凭借你区区数万人,恐怕自保也来不及。”
“那我就率军攻城,叫你看看。”
当斡离不威胁再次进攻开封时,王秀轻蔑地大笑,道:“郎君千里南下,本以为善于用兵,今天看来实属侥幸。”
他把当前形势利弊逐一分析,那都是用后世的眼光,对这场战争的概述,所谓旁观者清,一些后世观点被他润色,确实给斡离不和阇母不小的冲击。
而兀术始终面带微笑,静静地坐在一旁,双目紧紧盯着王秀,似有所思。
斡离不愿相信形势如王秀所说,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六万大军已成孤军深入,有全军覆没的危机。
“郎君,我陕西大军十余万尚未到达,城下已经布满二十余万兵马,待西军到达,敢问郎君如何抵挡?也是我大宋天子仁厚,不忍心生灵涂炭,不采纳诸路大将歼敌城下的上奏,若郎君一意孤行,在下立即回去与郎君约战。”
言语中透出隐隐的威胁,这还是斡离不南侵以来,首次听到宋朝大臣对自己发出威胁。不过,人家的确有底气,金军确是面临王秀所说的危机,这是不可否认的。
斡离不看了眼兀术,冷冷地道:“我军远征北归,辎重太多,恐怕有人不尊你家天子圣谕,一旦袭击将损失巨大。再说,我军远来耗费钱粮,你家天子许诺的犒军还没全到,总不能失信我全军将士吧?”
王秀真是又气又好笑,你他娘地入侵人家,还厚颜无耻索要犒军钱财,盗者反诬被盗人无礼,当别人是傻瓜啊!他沉沉笑道:“我大宋挥师上京,饮马黄龙,还向贵邦索要出征粮饷,郎君会怎样想?”
斡离不脸色一变,目光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