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南忠仍然不放心王秀,继续道:“既然河东危机,可令王秀率军北上。”
赵桓摇了摇头,道:“一军之力无济于事,张卿家说的倒是有理,让王秀重新回到枢密院,反倒是人尽其才。”
张启元心念一动,神色间稍有犹豫,又道:“王秀重任都承旨,辅佐种相公御敌,必能挡住虏人攻势。”
耿南忠脸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眼张启元,这厮简直是引狼入室,让王秀重新回归枢密院,要真是配合种师道建立奇功,到时可不是他能制约的了。
“陛下,王秀是孟州守臣,控扼河阳险要,决不能轻易离开,倒是进入河东妥当。”
赵恒有点心不在焉,无奈地道:“也罢,这事两府商议一下再说,就是不知大王何时起程北上,朕也不好过份催促。”亲王北上绝不是好事,他可不想让人说逼着兄弟送死,尽管他把老爹整得七荤八素,几乎相当于幽禁,但面子还是要顾全的。
耿南忠一听两府商议,才松了几口气,狠狠瞪了眼张启元,轻松地道:“应该越快越好,早日和几位郎君达成议和。”
张启元白了眼耿南忠,淡淡地道:“臣也以为尽快为好,愿为陛下请大王动身。”有耿南忠作梗,看来王秀入京很渺茫,他只能先顾自己了。
“有劳卿家了。”赵恒松了口气,看张启元的目光尤为赞赏。
在由于太原的失守,金军西路军步步南下,东路金军更是势如破竹,斡离不从井陉关进兵,杀败宋将种师闵,长驱直入破天威军,攻陷真定府治城,真定府路都钤辖刘竧兵败自缢,知府李邈被俘。
兀术驱使三万大军进攻中山,韩当、高升、合鲁索三人位军锋,兀术把他的卫队也调上了,六千马军趁宋军军阵没有完成集结,由合鲁索率死士突击,韩当、高升两翼抄掠,两万宋军全军覆没,七名副将以上将校战死,金军残酷的杀戮,河北两路各军州大震。
南道总管张叔夜,听到京城空虚,立即要请统兵入卫,陕西东面制置使钱益,也要率兵前来。
耿南仲和唐恪飞檄驰阻,令各路大军驻守原镇,不得无故移师,诸人只得折行而回。其余各处行营,皆已接到停战的旨意,都坚闭营门,不管外事,一任金军如何烧杀劫掠,视若无睹,真正和金军野战的,只有高平的数千马军。
这厮也很能耐,他把都事堂的公文撕成碎片,率领部队北上,一点也不磨叽,直接寻找一部金军偏师,干净利索地收拾七百余人。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五日,种师道本来就病入膏肓,再加上不断让他绝望的局势,人不怕忧患就怕没希望,可惜他看不希望,在内忧外患中,终于不甘地闭上眼睛,或许是眼不见为净吧!
张启元也如愿以偿,陪同赵构出使,枢密都承旨冯澥从河东回来,带回金主索金玉辂及上尊号事,赵桓想也不想立即同意。冯澥再次北上,中途遇王云,二人同时还京城。王云坚持割让三镇以应金人所要,并上报粘罕大军前锋银术哥部破河东襄垣县,正在向滑州进攻。
这说明什么?金军两路大军,正在向开封冲来,已经快要会师了。
随着金军两路大军逐渐逼近大河,河东、河北宣抚副使折彦质率十二万大军,夹河而列阵,准备迎战金军,签书枢密院事李回任巡按大河使,奉命整备马军五千巡河。
兵部尚书吕好问上奏,建议集诸路兵就粮于尉氏、咸平、陈留、东明县,要是金军越河,以四县之兵列寨御敌。又建说沿河设关堡,防止吏士困乏,不能全力投入战争,但都被耿南仲和唐格拒绝。
机会还有,却一点点被人为地放弃,让人看史书愤愤不已,但在当时的士人中,反对声音并不算大,很奇怪却一点也不可笑。
王秀并没有在治城河阳,而是进驻孤柏岭大寨,避免和折彦质碰面。七十八将经过战时扩充,有双马骑兵三千,步骑兵五千,步拔子三千五百,还有六千余名随军壮丁,战斗力极为强悍,连折彦质也很眼馋,这也是他不在州治的主要原因,造成了州治河阳守备空虚。
就算两人关系并不算融洽,折彦质也眼红王秀的精兵,但他们之间还是官塘联系。
当日,折彦质到北阳县北城视察防河布置,系桥迎接北岸难民,数万人争渡,被挤落陷入浮沙中的不计其数,军民一片混乱,数万人滞留北岸,焦虑地等待渡河,一旦金军杀来,他们都是待宰的羔羊。
“虏人即将抵达,折彦质怯战,你们可有办法?”在中军大帐内,王秀环视李宝、宗良、封元、景波、邱云和钟离睿,还有新调来的上官谦。
七十八将正将李宝,副将是上官谦,也是王秀极力促成调动,副将对于上官谦而言,绝对是越级提拔,足以让他感恩戴德,是王秀给了他晋身的台阶。
封元最受王秀重视,经过连连保举,成为七十八将准备将,成为六千人之上将三大员之一吗,步入中下级将校行列。禁军各将人数不等,三千人的将,也就是一名正将,六千人将之下,设正将和副将,六千人上设正、副将和准备将。
景波和邱云二人双双成为部将,分别掌握骑兵和步骑兵,这就是王秀的武力班底。
钟离睿虽然是书写机宜文字,却已经成功进入王秀眼界,参与军机决策。
至于宗良,可是王秀专门从江宁调来,由朝廷正式任命的管勾机宜文字,真正的核心人物,处理军中的庶务。
上官谦想到王秀含蓄的暗示,不由地心中凌然,道:“大人,宣抚有十余万大军,攻不足守有余,就算闭门不出,虏人不可能轻易渡河。”
李宝跟随王秀日久,对王秀深为敬佩,也知道折彦质慌乱,不满地瞥了眼上官谦,冷笑道:“宣抚若有能耐,早就出兵泽州反击,何至于让虏人进兵大河。”
上官谦瞥了眼李宝,心下不太高兴,他也算和王秀出生入死的袍泽,李宝不过是盗匪诏安,跟随王秀得了便宜,竟然站在他头上说大话,着实的可恨。
王秀见他二人不太对付,心中也有些无奈,同行是冤家一点不假,但他们都是他看好的水军大将,如果有可能,那是要大用的,绝不想二人有不可化解的矛盾,当即笑道:“二位各抒己见,我来说一句,是与不是你们看。”
“大人请讲,在下洗耳恭听。”李宝瞥了眼上官谦,抢先说了句。
上官谦看着王秀,淡淡地道:“大人,末将洗耳恭听。”
王秀慢慢颔首,面带一丝笑容,温声道:“好,虏人过河在即,当前有两条路可走。宣抚在河阳死战,很可能可遏制虏人攻势,其二是望风而逃,虏人大举过河。”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但宗良和景波却目光闪烁。
上官谦弱弱地道:“宣抚有十二万大军,李相公也有五千马军,应该能坚持到底。”不过,他的口气很不自信,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王秀目光如炬,直逼上官谦,沉声道:“如果宣抚南撤,怎么办?”
上官谦一怔,王秀的假设不能不说没有,看折彦质的态度,很有可能实现,一旦大军南撤,七十八将会成为孤军。
李宝眼中一闪,朗声道:“末将一切听从大人决断。”
宗良和封元、景波、邱云最佩服、最亲近的人也是王秀,自然为王秀马首是瞻,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尤其是宗良,深受东南海商的影响,并没有太多愚忠思想,也是最支持王秀的人之一。
王秀看了眼上官谦,他并没有失望,作为上官谦才调来几个月,要毫不犹豫地盲从,他还真的不放心。
稍加思量,决定采取果断的措施,不再打马虎眼,沉声道:“我意,如果宣抚有退却打算,我将先斩后奏,夺其兵守御沿河,绝不放虏人过河,你们可愿和我共进退?”
不要说上官谦,连李宝和封元他们也目瞪口呆,宗良嘴角猛抽,斩杀宣抚使,这是干什么?甚至可以说是谋逆,他们想也不曾想过。
上官谦脸色很难看,李宝也目光游离,只有封元和景波、邱云稍加犹豫,目光变的坚定。
王秀瞪着众人,脸色极为严肃,但他心中却非常紧张,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他甚至无法干涉封元的选择。但是,他只能有一种选择,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决定天下走势就在今天,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坏了他的多年的谋划。
他的目光逐渐平淡下来,左右两名贴身卫士,已经做好准备,帐外二十余名卫士早就枕戈待旦,就等他一声令下,每个人的选择他不能左右,却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无它,为了明天,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的路。
钟离睿却回想着临行时,钟离睿对他的一席话,不由地瞳孔微缩,神色犹豫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