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还是先开口,诙谐地道:“张大人和江湖豪杰颇为缘分,上次躲过去了,这次也算躲过去了。”
张通古老脸顿时通红,尼玛,也太羞辱人了,他瞪着牛蛋眼,沉声道:“王相公,明人不说暗话,外面重重禁卫看守,江湖亡命徒怎能进来?”
王秀淡淡一笑,分明是暗示军中将校刺杀,也是,一般人也没本事悄然无息进来,用的还是神臂弓,张通古可是手臂切通伤啊!幸亏没有伤到骨头。
既然人家也是明白人,那下面就该谈谈条件了,能谈自然好,大家都是文人,打打杀杀有辱斯文。
“张大人和在下,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事的确有点疏忽。哎,那些年轻人嘛!哪个不是血性十足,做事瞻前不顾后,毛躁,不成大器。”王秀绕着圈圈,先淡化刺杀的严重性,探探张通古的口实。
张通古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出王秀意图,冷笑道:“王相公轻描淡写,恐怕于事无补。”
王秀干干笑了两声,以手捂嘴咳了声,道:“刺客无论是谁,只要抓住了,定然严惩不贷,这个还请放心。”
“万一抓不住,有待如何?”张通古听出话外之音,你们的人自然是想抓住就能抓,不想抓住当然抓不住,骗鬼呢。
“放心,凡是破坏南北盟好的,一概不能轻饶。”王秀眉头微蹙,态度依然是春风细雨,就像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
不过,张通古可不是小红帽,是结结实实老油子,他要是上王秀的当,当年也就做了契丹或大宋的臣子。
却见他勉强一笑,蹙着眉头道:“事已至此,相公也是人中俊杰,咱也不用花花套子,要不以刺杀友邦使臣,导致南北战火重启,相公是否能应了都元帅郎君?”
真是一条好狗啊!王秀平静地看着张通古,无论他心中怎样非议,不能不承认张通古的忠贞,可惜对方忠于女真人。也是,女真人建立了新的国度,当年相对于腐朽的契丹和大宋,的确充满了诱惑,你不承认还真不行。
要不然,那么多胸有才略的士人,纷纷跑到了四夷,无非是对现有政权的失望,要在新兴势力中一展才华。
他深深地看了眼张通古,沉吟片刻才道:“不能。”
“呵呵,相公是南朝第一人,杀伐果断,重权在握,这点事还做不了主?”张通古鄙夷地看了眼王秀。
“你认为能?”王秀玩味地看着张通古,脸上挂着淡淡地讥讽神色。
“刚才已经说了,相公在南朝一言九鼎,恐怕南北战火开启,西北要无疾而终了!”张通古竟然流出一抹可惜。
将心比心,站在另一角度上看,王秀选择西北,一系列手腕端地精妙,让他也不能不敬佩。
“无妨,就算无疾而终,还有明年,明年不成还有后年,大宋有的是时间。”王秀没有任何退让,语气尤为地坚定。
张通古撇撇嘴,艰难地活动下身子,沉重地道:“知相公坚韧,在下实在甘拜下风,那就让郎君来裁决。”
“兀术?呵呵。”王秀一阵轻笑,有几分不屑地道:“高五哥,恐怕已经出城,对于张大人杀身成仁的胆魄,在下也非常敬佩,可惜你却错了。”
“哦,愿闻其详?”张通古眉头一挑,非常不在意地道。
“张大人错在,选错了效忠的君主。嗯,就我个人而言,对张大人还是敬佩的,至少你比很多朝廷大臣强。”
“能得到相公的赞誉,在下也不枉来了一趟。”张通古没想到王秀会肯定他,哪怕对方是敌国的宰相,他也有所感,这句话语气绝对真诚。
忽然,他有些感触良多,这个曾经在他眼中腐朽的王朝,在王秀的手中,已经焕发出潮气蓬勃的潜力,他曾经寄予最大希望,能够实现他志向的大金,随着老一代不断凋零,似乎江河日下,不复当年锐意进取的气势。
是自己选择错了吗?他忽然生出些许迷惘,遽然间惊觉,急忙压下纷乱心思。
“兀术敢开战吗?”王秀见张通古迟疑,忽然问了句。
张通古愕然不已,他还真不好回答,本来就是一场耀武扬威的讹诈。要打的话,恐怕金军也很难占到便宜,毕竟大宋今非昔比,北侍军严阵以待,金军吏士普遍厌战。
“说真的,刺杀使臣是必然的,我要不是防护周全,恐怕张大人也不会坐着了。”王秀笑的很阴森,语气充满冷然。
虽然,话说的尖刻无比,但其中不乏实情,十年间金军不断南下作战,仅仅是战争死亡的人口,就何止百万。
最近一次深入两淮,无不是尽可能地杀戮破坏,京东、淮南东西路各路死者累累,人人恨不得生啖虏人,江湖豪杰务必义愤填膺,张通古能活下来,算是万幸了。
张通古有几分沮丧,低声道:“大金使臣被袭杀,相公不做让步,恐怕都元帅郎君也无法周全。”
王秀点了点头,张通古是黔驴技穷,赤膊上阵了,口气透露着商量和低迷,竟然还在做无谓的威胁。
当然,他非常明白最后一句话,那是句实在话,一旦做实了使臣被刺杀,大宋行朝拿不住凶徒,很可能会激发矛盾,就算兀术不愿发动战争,最终也得迫于压力开战。
人生就是不如意,太多、太多,权力越大责任越重,一个抉择都可能导致严重后果,最终发生无法掌控的局势。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实存在的至理,历朝历代凡是随意使用权力的人,无不是掌控不了不断扩散的危机,最终导致自己走向灭亡,无论是千古名臣还是一代奸雄,成功者哪个不会审时度势,谨慎运用权力。
只有真正掌握重柄的人,才能明白权力的危险,还有做人的无奈,率性行事只存在幻想中。
但是,他不能做出让步,决然道:“如果,都元帅郎君不好办,那就打上一仗,我北侍军十二军枕戈待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