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劲草逢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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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会又被安排和那些女工一起包装,一站就是一整天,脚站麻木酸痛还得继继坚持,车间见不到一条凳子,如被发现坐一下就等着埃批吧。这厂里男工很少,几乎都是用来打杂的,干重活脏活,女工在这才是“正规军”,所以大部分男工都处于被耻视的状态,被视为无出息。

去给那些女工小组上帮忙,就会分她们组上的钱,会被那些三八泼妇像使唤和训斥奴隶一样下贱,让我真正看到一个男人没有一点尊严的活着。我很想大声地对她们说:“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愿意这么活着,有时候也许是被逼无奈,就算是,他们为什么得不到作为人最起码的尊重?他们不偷不抢、不乞讨靠自己仅有的劳动吃饭,有什么错?这世界人们的思想是怎么了?一面在渴望和平安宁,一面用耻视逼人犯罪。

不小看每一个用自己劳动养活自己的人,那怕他们从事的劳动再脏再累再怎么被人所不耻,他们随时都可能被逼成用刀抢来获取生存资料的人,土匪就是在这种境况下逐渐形成的。刀抢之下鄙视着别人的三八泼妇们你们又算什么,你们不该用鄙视他们这样的人来维护你们那若有若无的尊严。损伤别人的尊严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就好像你自己不进食,而让别人饥饿,你能真正饱么?这世界人的权利该是平等,相互尊重的,你不尊重别人,别人也没有理由尊重你。你们应该明白别人在最底层受尽屈辱时为什么还没拿起刀枪,不是他们怕死,这样的生活,死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所谓的了,只是他们还没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

还好我帮忙的小组上很少有遇见泼妇的,而且我都很自觉,人家找不着理由骂我,只是新手不熟悉有点慢,偶尔会遭人冷语,我总是沉默应对。我总是沉默不语,一是我累得不想说话了,身累心更累,二是我跟她们没多少话题可说。一些女生和妇女故意挑A逗我,我只是沉默地对她们笑笑以示友好,然后埋头做事。她们都一致认为我是哑巴或是智障,但眉清目秀有点不像,常让她们困获,每次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都无终而果。

这样子加班加点地拼命干活,一个月下来只有一千三百块,总感觉付出比回报大得多,不然工厂又怎么能赚这么多钱呢。这儿按计时算工资,2块5毛钱一个小时,一个月无任何休假,一天几乎工作十四个小时,回到宿舍洗刷一下,就到了休息时间。也没任何时间去上网找霞儿,一个月都没有跟她说过话了,很想她,偷偷地想,在梦里,在每一丝闲暇里,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没去上网,一是没时间,二是没钱。发工资那天等下班已是深夜,匆匆跑去网吧上网,霞儿已睡,她之前给我发了很多信息,一些是关心和想念,另一些是抱怨和疑问。只好给她留言,解释和倾诉,想念和慰问。也不知她能不能理解我这么久没过问她。

这一个月的工资我除了自己的生活费,全部寄回家里,就弟妹、老妈,奶奶也归我们养,全部没劳动力,弟妹还在上学,没钱又怎么生活,继父又不知道跑到哪鬼上去了。姐那边她也是自顾不暇,忙于自己的锁事。这是我第一次带钱回家,救恕自己的良心,家人很高兴。

接下来的一个月总算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安排我在机台开包装机,自己倒料自己开机,把机器一袋袋包装好的小袋用筐子接满一筐筐叠起拉到指定位置。我、许喜、四达舒、小吊毛四个年轻人开七台机器,破机器一大堆时好时坏,常出不良品,常一次性返工几十筐,一包一包把粉剪出来重新包装,还得赔偿包膜损失费,真他妈崩溃。这也是每天晚上下班之前都得搞卫生,要求是非常严格,每天晚上是拖了又拖,擦了又擦,不敢放过每一个角落。

一天晚上,我和小吊毛在机房拖地,许喜和四达舒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即将下班的兴奋心情推着手扶车去倒一大车的垃圾。那破电梯灯全部关了,因为全车间都下班了,就我们四人还在这里苦战。他俩配合密切,高度分工合作,四达舒开电梯,许喜推车入电梯,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许喜连车带人从二楼摔在了一楼电梯里。这是座吊车,电梯都没上来就急切地推车入电梯,可见下班心切,连命都有点不想要了。还好四达舒没摔下去,抢救及时,也得益于许喜命大,没有摔死,也没摔残,只是到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头上上身上腿上各留了点伤疤。我和小吊毛虽没像他们那么有才,那么运气好去跳电梯。

但我们还是在忙碌的时候,很幸运地被包装机的切刀切中了手指,被切掉的那一部分还粘在高温烫夹上不停地夹,发散出人肉的香味,我泰然自若地离开事故现场,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不是因为我装神,是因为当时疼麻木了。在独自我去医院的路上,痛觉开始苏醒,老子疼得当街呕吐,再也管不了什么叫做形像。

特别搞怪的是我们的车间主任,说我是故意切断手指以博取她的同情,她虽然是女的,她以为她是谁呀,既不是张伯芝,又不是林心茹,就算是也不值得我去断指以博同情,更何况不是,怎么理解都觉得她有点自恋和脑残。如那次许喜摔死电梯,她是否也该理解为是许喜为博取她的同情所以舍身取义?有些意外谁都不愿意发生,更何况那是我自己的血肉,拿去博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情是何等荒谬可笑?

连烫带夹弄伤后去厂附近一小门诊治了一段时间不见好转,就去市里的中医院就诊,这是公疗三甲级医院,专家诊断后对我说:“你手指表面皮肤完全烫坏死,已经开始腐烂,骨头也有部分损伤,需要手术,费用可能要十万左右,如不及时治疗,严重腐烂感染后,手指只有切除。”

当时听得我毛骨悚然,那时我工资不吃不喝只有一千二,这天价医药费,医不起,为此,我记起小学同桌的老爸在外打工搞建筑,不幸从高楼上坠下来,钢筋从头部穿过,从臀部出来,整个人被钢筋像串烧烤一样惨死,老板只赔款八万,甚至于有的什么都没赔,从那以后同桌就辍学了。想想人家一条人命才陪八万,我一颗手指要花十万?民工生命的价值只有在医院才能真正找到。

没办法,这么贵是医不起的,虽然这算工伤,但工厂不可能全部报销,之前有工友也是工伤,却被工厂以工作不规范,违反工厂规定操作为由,只报销一半医疗费,或根本不报。狠下心,去小药店换药治,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切掉一个手指又不死人,怕个吊。当时,就在小药店一边打针一边换药,由于是先自费治疗,再拿着医疗证明和费用清单向工厂申请报销。后来没钱,把储蓄罐掏尽了,最后实在没钱了就不打针只换药,大约一个多月就好了。这事后才知道那家三甲的公疗医院纯属他妈恐惑病人,可惜老子没钱又不怕死不受他们那套,从那以后曾在我脑海里的白衣天使的美好形象被那位所谓专家的白衣屠夫给彻底沾污了。

更巧的是,没过多久小吊毛居然模仿我在包装机上切手指过瘾,我对他玩笑说:“小吊毛,儒子可教也,我教一样你就学会一样,不愧是我徒儿。切手指这绝活都被你学会了,还有什么是你学不会的呢?你可以出师了。”

小吊毛是我老乡,初中没读完就到这里来打工,小家伙很好玩,刚来这里什么都好奇想学,东摸摸西搞搞的,常屁颠屁颠地跟着我一起玩。就在这一个月我由于吃苦耐劳,有责任心被厂部评为优秀员工,发了一百块的奖金,我倒没觉得那种荣誉有多大价值,但感觉奖金倒有点实际意义,只可惜太少了。

由于表现突出,三个月后我被安排去开数控机台,完全触摸屏的高科技玩艺,屏幕上完全英文显示,好歹我对英文不是太陌生,还能勉强认识一部分,学起来不是那么费劲。等我刚刚学会独立操作,由于市场不好,工厂决定把此机台卖了,妈的让我白白浪费时间学了一堆废物。如此我又无处可去,回到了当初,去帮那些女组员包装,一天三块钱一小时活活受罪,极度郁闷,做得有点想打人,我沉默地压抑着,不知这日子何时是头。

去晚了老太婆们就摆着一副臭脸给你看,走早了点老太婆们又在那“呱呱”地学鬼叫,做慢了点,她们就觉得我是她们组上的拖累,白分她们的钱。我任由她们摆脸色,说闲话,我视而不见,沉默是金。我尽力去做最好,感觉也不是很差,不然她们绝不是摆脸色这么简单的事,某女孩跟我说说话,就会被骂曰:“要泡崽就下班去泡,不要上班卿卿我我的,死不要脸。你不想赚钱就不要影响我们这些想要赚钱养家糊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