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
巍峨的狼居胥山出现在视线之中,顾良泽却没有一丝喜悦。自己的正气营随神行营和神武营奔波在草原上,这才刚赶回中军,正赶上正武营被打残,自己便被安排接替正武营押运粮草。现在他终于深切体会到当初贺齐忠的无奈了,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大有不同,自己并没有吊在最后,正东营和正北营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在二营后面还有神刀营的近万骑兵;而身前不远有正西营和正南营。一旦遇袭,四营便可以半个时辰内到达增援,而后便有前后而来的两万铁骑。自己可以说是被征北中军的主力拱卫,这当然是因为现在粮草对征北军来说已是极为重要,如果再有闪失,恐怕不用匈奴的骑兵攻杀,便会有大量征北军士兵倒毙在这茫茫大漠中。
离王庭越来越近,自己的苦差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要结束了。想到这里,顾良泽到底有了些许安慰,虽然自己不指望能立下什么大功,但这种无聊的差事却干得窝火。
顾良泽正在思虑着抵达王庭后会有什么美差,轰隆的蹄声响起。顾良泽疑惑的四处张望,好像还没到安营的时候吧,这个时候就来领取军粮了?再说就算是领取军粮,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吧,听这蹄声,至少有一万以上奔驰的战马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左边不断涌现的骑兵解开了顾良泽的疑惑,顾良泽一见之下,心中大惊。从装束来看便知绝对不是征北军中的任何一只骑兵,但又与以往所见的匈奴骑兵略有不同,虽然顾良泽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不同,但那慑人的威压便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顾良泽已是如此,更何况其他士兵。顾良泽到底是一营统领,心知自己不容有失,虽然敌人还没接触,那股踏平一切的气势便已无法抵挡,但他还是及时下达命令,严密的军阵立即围着粮草立成。看着阵中狼烟熊熊升空,顾良泽心中稍安,就算是和神威营对敌,他仍然有自信能坚守一个时辰,更何况现在只需半个时辰,四面而来的援军便会及时赶到。神威营号称征北第一营,虽然眼前这支匈奴骑兵展现了强盛的军容,但顾良泽仍不相信会有任何匈奴部队能比神威营更为强大。
匈奴骑兵越来越近,为首的一人却身着儒衫,戴着一顶略旧的儒冠。虽然一身文士打扮,但手中那已然张满的长弓显示着他不逊于人的勇武。
顾良泽还没时间惊诧此人怪异的打扮,匈奴骑兵已快冲至强弩射程。本来疾驰的匈奴铁骑却突然停住,迅速分成两股,直奔正气营左右。冲锋而来的骑兵每排三骑,虽然战马以极高的速度飞驰,三人却保持着惊人的整齐。
“咻咻咻……”正气营士兵手中的强弩终于发射,密集的箭矢立即无情的射向进入强弩射程的匈奴骑兵。前面的匈奴骑兵不断中矢摔落下马,后续的骑兵冲势却没有丝毫停顿,正气营的第一轮矢雨刚结束,匈奴骑兵的箭雨终于展开了还击。
顾良泽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箭雨了,从两翼飞奔而过的匈奴骑兵,只射出四五箭便已驰过正气营的军阵,随后而来的骑兵再度将一支支羽箭注入正气营军阵之中。正气营初时还能展开还击,不久之后便只能躲在盾牌之后,丝毫不敢动弹。顾良泽没有责备这些士兵的胆怯,因为他也在这连绵的箭雨中躲在了一辆粮车之下。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勇气去面对这毫不停息的满天箭雨。顾良泽面色如土的躲在车下,只盼着接下来的白刃接战中能一展身手,虽然现在正气营不敢动弹,但若没有了箭矢的威胁,以正气营的实力,抵抗到援军到达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箭雨止。虽然时间并不久,但顾良泽却感觉几十年一般漫长。顾良泽穿出车底,准备指挥众人迎接随后的骑兵冲锋。军阵之中,插满了密集的箭矢,几乎难以找到一块立足之地,顾良泽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并没有任何羞愧,反而暗自庆幸,若不是自己见机得早,恐怕现在已成插满羽箭的死尸。
匈奴骑兵的冲锋并没有如期而来,正气营的士兵纷纷从盾牌和车底探出头来,极目四望,匈奴骑兵已绝尘而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如水的大陈士兵正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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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赵长河一掌拍在身前的案桌上,桌子已经受不住月余以来的折磨,四分五裂,轰然倒地。
“都是饭桶!居然让匈奴骑兵在眼皮底下安然逃去!如果他们今天冲击的是我的中军大帐,岂不是我的人头落地了你们也只能睁眼看着吗!”赵长河怒气冲冲的大骂着,帐下众人均是不敢吱声,静待着赵长河的责骂。
“大将军注意身体,可别过于动怒,王庭近在咫尽,还请大将军多多保重啊。”朱时俊见帐内一时气氛尴尬,赶忙出来打圆场。“这次我们损失并不大,正气营死伤不过千余,匈奴骑兵也有近百人战死。而且其他四营援救及时,粮草并未有丝毫丢失,匈奴骑兵落荒而逃,对我们来说还算是个胜利。”
赵长河看着底气不足的朱时俊,现在他却也不好对朱时俊发火,只是淡淡的说道:“粮草当真丝毫未损?”
“粮草丝毫未损,只是……”顾良泽讪讪的说道。
“只是什么!”赵长河对朱时俊不好发火,对顾良泽却没有丝毫客气。
“只是牛羊死伤近半。”顾良泽看赵长河脸色不好,又急急的说道:“不过我们并不是没有所获,这一仗我们缴获了六万多支箭矢。”
“缴获?你倒还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赵长河讥讽的说道。
顾良泽脸色一红,不敢再说话,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我发火不是因为这些,我发火是因为匈奴骑兵敢在我中军正中真插而过,而且几乎丝毫未损。虽然我们的损失不大,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出现了,如果今天这支匈奴骑兵是从我这里穿过,结果将是多么严重。”怒气稍平,赵长河语重心长的对众将说道。
正字诸营的统领均望了赵长河一眼,脸上尽是不满之色。心中俱在想:“说得好听,你的大帐有三万骑兵和你一千亲卫的拱卫,那点匈奴骑兵哪里那么容易穿过中军大帐。”
众人不满的脸色落入赵长河眼中,赵长河却毫不在意。正字诸营的统领并非自己心腹,自己早已打算将他们消化在这次大战之中,再有天大的不满也不能奈他如何。
赵长河收拾心情,还有两日便要到王庭了,虽然匈奴的实力大减,但仍不可小视。正准备安排接下来的军务,帐外疾蹄传来,“报……”一斥堠一边催马疾行,一边大声叫着。及至中军大帐,尚未稳住胯下战马,便急急的翻身下马,谁知马势太急,刚一落地便无法站稳,直直的摔倒在地,斥堠来不及起身,就这样手足并用,冲入大帐。
赵长河看着狼狈不堪的斥堠士兵,脸上犹是惊魂未定,大声喝道:“何事如此慌张!”
“大……大、大、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