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的是总裁助理小徐,林诺见状,第一反应就是往旁边迅速一让,同时叫了声:“江总。”而徐止安几乎与她异口同声。
江允正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随即便从二人身边擦过,坐进了车后座。
黑色的轿车伴着灯光绝尘而去,林诺低头看了看自己挽着徐止安的手,事前哪曾想到,一直秘而不宣的情侣关系,竟然首先在江允正的面前被撞破?
不过,也只是颇为意外罢了,倒也没有太多感想。之后,该逛街就逛街,该回家就回家,毕竟,她与徐止安的关系,也不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高架桥上下车河缓流,路灯与车灯交织成无数个光晕。
江允正靠在真皮座位里,接了两个电话,开车的小徐见他终于空下来,便问:“江总,直接回家?”
“不,”江允正想了想,说:“去医院。”
早已过了探视时间,但院方还是开了绿灯,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似乎已经默许了江允正在任何时刻到来。
电梯一直上到顶层,偌大的私人病房套间恐怕没有几个人见了不会暗暗咋舌。
躺在内室的女人已经安睡,因为长期病着的缘故,面容有些苍白憔悴。
护士恰好刚刚检查完点滴,一抬头看见来人,不由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江先生放心,江夫人今天情况不错呢。”
江允正朝她点了点头:“辛苦了。”而后便脱下外套,在床旁的沙发里轻轻坐下。
病床上的人呼吸轻微沉稳,似乎已经入了一个香甜的梦,风韵犹存的脸上不再有痛苦挣扎的痕迹,双眉也是舒展的。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江允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许久,才渐渐发觉自己似乎也累了,阖了眼,就这么随意睡去。
空气中安静得只余下呼吸声和心电图波动的声音。
日子一如继往,飞快地溜走。
林诺很快渡过了实习期,同时也正是利用这三个月的时候,凭着自己一贯的好性格,深得部门上下的喜爱。
在整个行政部,就数她的年龄最小,加上长相清秀笑容又甜美,几乎人人都愿拿她作自己的小妹妹看待。
当然,也只是几乎。
――日子久了,林诺就发现,丁小君始终与她不对盘。尽管表面上都还客气有礼的,偶尔也会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聊些电视电影或者明星八卦,可是,大家同为女性,有些直觉是异常准确的。喜欢谁,不喜欢谁,往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眼神或动作,就能被对方敏感地察觉。
有时候,林诺也觉得自己假,所以曾和许思思感叹:“……以前最讨厌虚伪的人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变成这样。”
换来的却是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爆栗,“傻瓜!这叫圆滑!”许思思如是说。
是啊,圆滑。
恐怕,这真是行走于复杂社会的必要装备之一的吧。
因此,她继续与丁小君笑脸相迎,尽管心里知道,彼此都把对方嫌恶了千万遍。
没过多久,林诺请假回学校专心准备她的毕业论文和答辩。
六月的夏天已经开始炎热,他们在汗水和阳光下举着证书照相,黑色的学士服包裹住一段极至珍贵的回忆,将它永远留在了青葱校园之中。
转正之后的林诺,更是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曾经一度对着镜子,看着仍旧年轻的脸庞,幻想着某天真正成为都市白领精英骨干的样子。
当然,现在就只能是幻想,因为就目前而言,她还只是个主管抄写送递的小丫头。然而也正因此,出入楼上高层办公区域的机会随之增多。
李经理时常让她送文件去给总裁签字,其实说白了,就是跑腿的。江允正的办公室外还有秘书室,三五个女秘书各自对着一台电脑敲敲打打,她去了,也只是等在外面,等着其中一人将文件拿进去,批阅签字之后再由她带回自己的部门。
这天,林诺照例乘电梯上楼,刚推门进去,便见这一群人正襟危坐。
“张姐,”她轻声走到一人面前,笑道:“麻烦你了。”说着,将要签字的东西递过去。
“你先等等吧。”被她叫到的人伸手虚虚一指,“里面有重要客人,现在不好进去。”
总裁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林诺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于是说:“要不,我先下去,等签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吧。”
“行。”张姐笑笑地道:“都关着门谈了一两个小时了,也还真不清楚要持续多久。你看,这桌上一大堆东西等着送进去呢,我也急。”
“好,那就麻烦了。”林诺一转身打算离开,才迈了两步,身后的门便开了。
三位客人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满脸笑容地连声道:“江总,不用送了……”一边抬手道别往外走。
这不过是客气话,江允正自然还是跟了出来,面上也带着微笑,将他们送到电梯口,这才回转。
这时的林诺早已退到一边,江允正侧头朝她看了看,向前走了两步,才又突然停下说:“有事找我?”
林诺低低“氨了一声,随即微笑道:“哦,就是送两份文件和几张报销单上来签。”
“进来吧。”江允正说,而后才看向张秘书,指了指:“其余那些,也都先放在我桌上。”
林诺立刻将自己带来的那些文件夹重新端起来,跟着一起走进总裁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里烟雾缭绕,林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张姐放了文件就离开了,整个屋子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允正走到窗前,将几扇窗户全都推开来,然后才在皮椅中坐下,看着仍旧立在桌前的她,微微扬了扬下巴,说:“先坐吧。”
面前就有椅子,很厚重沉实,林诺扶着椅背坐下去,却是软软的,十分舒服。
面前的文件堆积成小山,江允正却没有立刻去翻开来看,而是从桌上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抽了一支出来,凑到唇边点上。
猩红的光点明灭之间,淡淡的烟雾再次升腾。
林诺隔着那一层薄雾,有一刹那只能看见那张脸英俊而又模糊的轮廓。
过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江允正才淡淡地道:“不好意思,需要提提神,不介意吧?”
介意倒是不介意,林诺只是盯着那只已经装满烟头的水晶烟灰缸,小声说:“吸烟有害健康。”话一出口,才想,这算什么啊?她反倒跑到他的地盘上教育起人来了。
可是江允正却笑了笑,将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大班椅中,仿佛轻吁了口气,语调很随意地道:“没办法,累的时候,这个就是好东西。”说话间,夹着香烟的手倒是换了一只,离得林诺远远的。
窗口有微风拂过,这袅袅烟雾便随着那风缓缓升起飘了出去。
林诺坐在座椅上一时无话。
他累么?她在想,刚才送客人出门的时候,她在旁边分明看见他神采奕奕的脸,微笑也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身子挺拔步履沉稳,哪有半点累的模样?
可是现在,半个身体却陷在宽大的皮椅中,有些随意而慵懒,当着她的面,他竟然微微闭了眼睛,指间的烟就这么让它燃着,一点一点在末端聚着长长一截烟灰。他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呼吸,好看的唇角微微抿着,似乎是真的疲 惫。
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林诺几乎都在盘算是否该轻轻退出去,让他好好休息片刻,江允正却忽然缓缓开口了。
他说:“林诺,晚上有没有空?”
说话的时候,他侧对着桌子坐着,眼睛仍是闭着的,所以林诺有些意外,怔怔地“嗯?”了一声。
“……带我去你的学校吃饭。”对面的男人轻轻扬起唇角,睁开来并且正看着她的眼睛漆黑明亮。
林诺看着他,忽然觉得,当日大学校园里的江允正再度回来了。
不再高高在上,竟是那样的轻松随意,如同最最普通的男生一般。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回到学校吃饭,因为林诺毕业时一道把饭卡给退了,这事也是直到半路上才想起来。
江允正说:“那就由你挑地点吧,我请客。”
林诺一手支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嗯……那我是该选最贵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
江允正侧头看她,似乎也很认真:“最好是接受刷卡的地方。”
“不会吧?你身上没现金?”她奇道。
“嗯,有是有的,但不多。”
是,是。林诺撇着嘴,有钱人的标志之一――卡多现钞少。
车子最后在一条不算太整洁的马路边停下,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餐馆。
江允正环顾四周,突然说:“食欲最终战胜了邪恶。”
林诺找到位子坐下,不由抬眉:“怎么说?”
“想杀我一刀的邪恶埃”江允正在她对面落座,手指轻点并不透亮的玻璃桌面,“这里,显然不是本市最贵的饭店。”
林诺托着下巴,哈哈大笑,末了才说:“我臣服于自己的味蕾。至于那些高档豪华带来的虚荣感,今天恐怕是无福消受。”微一耸肩,似乎无奈又可惜。
江允正看着她,笑了笑,伸手翻开简单的菜单。
菜上齐之后,林诺却忽然说:“倒是你,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允正微微挑眉,停下筷子。
“不觉得简陋吗?”林诺问:“上次在学校食堂也是一样。你不知道,我寝室同学听说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江允正却是一脸不以为意,“挺好的。其实我吃饭没别的要求,只要干净卫生就行。”
林诺想了一想,才点头:“也对。就像我,总觉得这样的地方就不错,高档酒店会所里的东西未必有多好吃呢。”
所以,过去读书时,每月家里给的零用她总能富余出很多来,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数额不低,而另一方面也是她并不习惯追求那些名牌和奢侈。
“想来,我对物质的要求还真是低呢。”她一手转着茶杯,一边笑道,有些自嘲。
江允正微微挑着唇角,过了一会儿,才状似无意地说:“那看起来,金钱是难以收买你了。”
她诚实地点头:“对,没戏。”一抬眼,却撞上对方幽深明亮的视线,里面似是有星点光芒闪过,她略一低头,不知是不是凑巧,就这么避开了。
桌上摆着的全是家常菜,气泽或许算不上太好,但味道却是够足。
热气一阵阵升腾上来,江允正有一会儿停了筷子,就这样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孩。她的仪态举止倒是很有修养,但也看得出,此刻是真的旁若无人在享受一餐自己眼中的美食,并没有故作姿态地在男性面前刻意维持着形象。
这其间,他帮她斟了两次水,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因为辣椒而冒出细小的汗粒,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十分满足。
这个林诺,与以前他交往过的女人,似乎全然处在两个世界。
周末休息,徐止安约林诺逛街。
林诺讶异,“有什么需要买的吗?”只因为她认识的徐止安,并不是一个愿意将时间耗费在人潮如织的街道和商场里的人。
直到中午坐在KFC,看见摆在面前的礼物,她才恍然,并带有着实的惊喜。
“送我的?”虽这样问着,手已经伸出去拆开盒子。
一块莹白的佩饰,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垫上。
看不出是什么石头,但确实十分漂亮。林诺提着红线拎起来,拇指盖大小的水滴状,阳光仿佛都能够穿透过来,白玉般的光芒淡淡笼罩。
徐止安并不问喜不喜欢,只看着林诺的笑脸,便已经得到最好的答案。
他伸出手去,替她挂在颈上。
时值盛夏,林诺的衣领有些微低,身上的皮肤光滑白皙,两相映衬之下,无比清爽动人。
可乐纸杯的外壁上尽是细小的水珠,窗外骄阳似火,而林诺此时此刻的心情竟一点也不比那绚烂的阳光逊色。
“为什么突然送礼物给我?”
“这,不需要理由吧。”徐止安反问。
事实上,只是因为前几个月的工资大多都拿回家贴补了爸妈,而对林诺,心里始终过意不去,如今终于存到一笔数目,于是买下一早选好的挂件。
现在见她有疑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幸好林诺从来不喜欢追根究底,看他不肯回答,很快便作罢。两人吃了东西,她就把他拖进附近的商常
“来来来,投桃报李。”她一时起了兴趣,将他拉到某一专柜前。
四周幽香盎然,灯光下的各式瓶子璀璨异常。
立刻有导购小姐迎上来,徐止安不禁问:“你要买香水?”
“嗯。”她拿起试香纸在鼻端扇了扇,“不过,是买给你的。”
“我?”徐止安啼笑皆非,“我一个男人,用什么香水?!”伸手就要拉她走。
这时导购小姐插进话来,笑眯眯地纠正:“这话可不完全正确哦。香水并不是专门为女性设计的,否则为什么我们这里会有这么多国际品牌的男香呢?说起来,如今很多男士都会选择一款适合自己的香水,增加自身魅力的同时,这也是追求生活品质的一种象征……”
徐止安静静地听着,一时不好走开,但也不表态。
而林诺却十分配合地一直点头,拿眼睛盯着他,一副赞同的样子,并努力说服道:“其实早就想买一瓶送你了。我觉得有一种香味很好闻,应该很适合你的。”又转向导购小姐那里,回忆着描述:“有一点像青草香,……或者,是草木香之类的……”
徐止安有些无奈,只得站着,看林诺将试香纸逐一闻过去,末了,又不由得笑道:“以前在学校里挺朴实的,怎么工作没几天,连我这边的主意都打上了?而且看起来,对男士香水都有研究的样子。”
林诺愣了一下,随口说:“哦,身边有同事在用嘛,我觉得不错。”其实只是江允正。这样夏季里的草木香,只在他一人身上闻过。
那样淡,却又那样让人难忘。
也是和他接触之后才知道,原来社会上的年轻成功男人,应该是这副模样。
所以,是否自己也在不经意中开始向往着徐止安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最后,拗不过林诺,徐止安无奈收了一份自己并不怎么能接受的礼。
林诺之前生怕他不同意由她付账,只好说:“反正你生日快到了,就当是生日礼物吧。”让他无可推辞。
第二天上班,在电梯口恰好碰上江允正。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林诺抬头笑着打了声招呼,羊脂白的挂饰垂在颈下,紧紧熨贴着肌肤。
江允正停住脚步,微微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赞了一句:“玉饰很美。”
“谢谢,昨天朋友刚送的。”林诺抿着唇,笑得尤为甜蜜。
这样的笑容落在旁人的眼里,已经明了了七七八八。
江允正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再看她,只是可有可无地应了声:“是么。”
然后,电梯便到了。走出三五个人来,见是老板,纷纷点头致意。其中也有人眼里闪过讶然,只因为江允正从来都搭专用电梯上楼,这会儿在普通电梯外见着,难免让老员工不大习惯。
而此时的江允正,不再多言,只是一转身,从林诺的身边擦肩而过,走向数步开外的专用电梯。
林诺不禁转头去看他,却只捕捉到瘦削挺直的背影。心下有些奇怪,因为就在刚才,她还以为两人是要一同等电梯的。
当天上午,当林诺照例为琐碎小事忙碌的同时,张秘书正捧着大叠文件,敲开一侧深色的门板,迈着谨慎的步子,行至宽大的桌前。
江允正以他一贯的姿势,正面对着落地窗打电话,清透明亮的玻璃上隐隐映出他的影子。挺拔的身形不见怎么移动,声音却一反常态,微微低沉。
张秘书将文件逐一排放好,便想转身离开,虽然,手上的电子记事簿里还有许多事项需要一一汇报。
人刚到门口,身后传来“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不由地回身看去,只见那只黑色的手机已经被它的主人弃于桌上。
她不自觉地一怔。
整个秘书室里的秘书,就数她资历最老,跟在江允正身边三年,是以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简单的表情和手势,这其中包含的意思,她都一清二楚。
而此刻,见江允正沉着脸色立于桌边,眉梢眼角尽是冷峻,再看看那只遭受无枉之灾的手机,她便已基本掌握了他的情绪。
因此,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兴,语气却不禁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江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允正看她一眼,接着就是半晌的沉默。
其实也不过是十秒不到的时间,空间也足够大,但她还是感到一丝不自在,仿佛低气压蔓延,令人窒息。
好不容易等到江允正终于坐进椅子里,她却听到他说:“九点五十的会议延期,下午所有的会客全部取消。”
她边听边拿着笔去点电子记事薄,皱了皱眉:“可是……”声音细微,因为明知无权改变他的决定。
果然,江允正对她的那两个字置若罔闻,捞起桌上的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下午让小徐打我电话。”
“几点?”她匆匆跟在后面问。
“你通知就行了,他知道掌握时间。”
电梯的门开了又关,秘书室里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好半天,才有人问:“张姐,江总今天心情不好?”
张秘书板起脸,手指点了点:“少说话,多做事!”
车子一路开至江畔。
夏季的正午,烈日当空,毗邻江水空气中却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江允正将车窗降下来一些,点了支烟,其实也并没有多么想抽,只是习惯于以此来平复心境。只可惜,一支烟刚刚燃到一半,电话便又催命般地响起来。
之前那支手机仍旧孤零零地躺在办公桌上,如今响着的这支,是他平时拿来备用的,知道这号码的人没有几个。
他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接起来。
那边传来一把吊儿啷当的声音,语调一贯的轻浮:“二哥,在忙什么?”
江允正将长长的一截烟灰弹掉,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广场:“有事直说。”
“刚才你和老爷子在电话里闹不愉快了?我现在奉他老人家之命,转告你一声,我们后天回国。”
江允正微微冷笑,效率倒是够高的!
“哦,对了,除了大哥和我之外,老爷子还要带一个人一同回去……”江家的三公子不怀好意地边笑边说,只是话语未了,电话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江允正将手机抛在一边,发动了车子,驶上被阳光照射得滚烫的柏油马路。
一路疾驰而去。
下午下班的时候,林诺正在收拾东西,突然被李经理叫祝
“小林啊,还有小丁,小池,你们今晚都没什么事吧?”李经理开了门走出来问。
被点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致摇摇头。
“那正好,晚上跟我去吃饭。”
林诺笑道:“经理请客?”
李经理拿着车钥匙,转过身纠正:“公司请客。”
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走到半路上,听李经理把大致情况一说,林诺连逃跑的心都有了。只是苦于坐在后座正中央,被人一左一右夹着,够不着车门。
再用余光瞥瞥左边丁小君的脸色,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林诺只得在心里呼惨。
等到抵达酒店包厢,客人到来之前,李经理仍在半开玩笑地说:“今晚就看你们的表现了,等下争取把他们全部灌倒。”
池锐一向性格外放,此刻一听非但丝毫不在意,反而显出自信满满的样子。丁小君仍旧是没什么表示,只有林诺坐不住了,扬了个笑脸,连忙摆头:“我作不了什么贡献的,让他们二位努力就好。”
李经理却说:“你也别谦虚,刚进来那天的欢迎宴上,你表现得就不错嘛。现在女孩子里面,像你和小丁这样的,已经算是能喝的了。”
林诺仍是摇头:“哪里有!”心里却升起寒意一片。
其实,喝酒她是不怕的,酒量也是有那么一点的,只不过,来到这样的场合并被赋予这种任务,却是头一遭。
她还不至于到不自量力的地步,况且,她喝酒一向讲求随兴,如今却显然是形势所迫,与平常朋友小聚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到五分钟,那些法院的客人便来了,众人刚刚互相介绍完,包厢的门又被人推开。
林诺应声望去,不由一愣。
“江总,好久不见-…”章院长笑着伸手出去与刚进门的江允正握了握。
江允正则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来晚了。”然后抬手将客人引入座位。
林诺事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根本没想到会在今晚这个场合看见江允正。
他坐主座,她却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两人几乎隔着整张桌子,这时便听见身旁的池锐低声问:“怎么江总也来了?”
李经理看他一眼,也是压低了声音:“请市高院的大院长吃饭,单凭我们还不够格。”
开席之后,林诺听着他们的谈话,再加上之前路上李经理稍微提了两句,知道这次请法院领导吃饭,主要是为着融江前阵子进行房地产开发时所产生的几桩纠纷案。
随同章院长一起来的,还有两男一女,都是酒中豪杰,举起杯子眼皮都不眨一下。
林诺他们依照惯例,轮番上阵,依次敬过去。也幸好对方只有四人,通关一轮打下来,四杯兑了冰块的葡萄酒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吃力。
江允正的助理小徐也来了,就坐在林诺右手边,不时拿起玻璃酒樽替客人斟酒,并且表现十分活跃,至少在林诺看来,比他们三个身负重责的菜鸟要积极主动得多。
更何况,人家有战术,而且圆滑得很,酒桌上的智慧在他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江允正也喝酒,看在林诺眼里,却和旁人有些许不同。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只是觉得一派从容不迫,既不热络也不疏远,就连举着杯子的样子也分外优雅。
这其间,她趁着别人在前线火拼的空当,不停地往胃里塞东西。当然,既要做到填饱肚子,动作又要不失礼仪,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看到有几次小徐起身去倒酒的时候,路过江允正的身边,曾俯下身来低声耳语,而江允正则总是轻微地摇头,面上却永远不着痕迹,转过头,依旧与身侧的章院长谈笑。
因为这是一次带有某种目的性的酒席,因此持续的时间难免长了些。
公司的事林诺是插不上话的,只能静静地听,到了最后饮景杯中酒”的时候,江允正说:“章院,那这事就麻烦你了。当然,我们也不能让你为难,公事公办就好,只不过是希望能尽快解决。”
林诺抬眼望去,章院长已经喝得满面通红,拍了拍江允正的肩膀,舌头都有点大了:“客气客气!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会尽力。是吧?”转身又去看他带来的人,那些人自然纷纷点头。
结完账,一行人步出酒店,又不免握着手寒暄了两句。
趁着这个空当,小徐凑在林诺身边低语:“江总让你等一下,坐他的车回去。”
林诺一愣,心想这会不会不太好?尤其是当着李经理以及另外两个同事的面。
泊车小弟早已将车开了过来,江允正先将章院长四人送上车,目送他们离去,而后才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林诺站在原地,有些迟疑,便听见李经理问:“我要去XX路,你们谁住在那附近?我可以顺路送一程。”
池锐立刻嘻嘻笑道:“真不错,有顺风车坐。”还是一贯大大咧咧的性格。
丁小君却在从包里掏出零钱,摇头:“我家离这边就两站,很近,坐公车就好。”
李经理又转头问:“那林诺呢?”
“我……”
“她坐我的车。”江允正的声音传了过来,适时打断了林诺的话。
她应声看去,酒店门口明亮的灯光下,他立在车门旁,面目清峻,神情自然而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