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正道那么多英雄好汉,竟然打不过黑手白蛇一个人。
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佘万足确实是一个武学奇才,一流好手,他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在杀手的生涯中忘情、禁欲,在无数次剥夺他人生命的过程中不断吸取杀人的经验,最省力的方式。但我们的英雄们却不是如此。
刚好相反,他们在行走江湖的历练中,多数时是探索着救人的秘辛,他们更多时候是在思索着生命的意义和生存的意义,或者抱持着对未知的将来的惶惶之心而不断做着善事,也许很少使用武功,也许很少搏斗厮杀,但他们拥有不可撼动的信念,就像任世杰不可撼动的相信着正义一样,胜利必定属于他们,我们的英雄。
战斗中,佘万足一味无惧的攻击,那已不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那是他抛弃了生存的愿望而在垂死挣扎——既然没有了生存的愿望,又何必垂死挣扎?他攻击,而不防守。但英雄们却珍爱着自己的生命和他佘万足的生命,他们自保——因为活着才是一切生的希望,并且他们只是想制住他擒住他而非杀死他,是以战斗中难免顾此失彼,久战不下。
石宣说他已想到了一击必胜的方法,展开轻功欺入佘万足怀中,沾满泥土的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没有攻没有守没有防,简直空门大开无处不是破绽!又是找死的行为!
众人惊诧!全都望向场中,惊诧的张大了嘴巴。但除了任世杰。任世杰仰躺在地上什么打斗也看不到,但除了——
都在那一刹那。
石宣犯险,众人聚焦,花叶深弯身吻在沧海唇边。
除了任世杰,谁都没有看到。小壳也没有。任世杰发不出声音。
沧海的眼光茫然了一下,眼睛猛然张大。他忽然想起了赌局的那天晚上慕容也是这样吻在了他的唇边。为什么都是命悬一发的时刻?为什么都是惊心动魄的瞬间?为什么都是吻在了唇边?奇怪的是他竟忽然想到了石宣,又忽然想到了黎歌、碧怜、苇苇、云千秋、罗心月、身边所有的女人。仰着头,移目看见近前精美安心的丁香容颜,她的手指还托在他的颌下,他才突然想到了花叶深,心中忽然一下子充满了她的一切,再容不下别人。他将要伸手去揽住她腰肢的时候,花叶深放开了他,垂眸飘然而去。没有再望他一眼。
远远的离开。这就是我的选择。
谢谢你,公子爷。对不起,公子爷。
或许以后我们永远都不会再相见。
她只是一个女人。柔弱,心软,多愁善感。有些东西她一辈子都承受不起。原来她还是深爱着公子爷,也深爱着小壳,甚至深爱着借她肩膀哭泣的瑾汀。她现在可以肯定,也可以承认,因为或许以后他们永远都不会再相见。全都放在心底深深的爱着有什么不可以呢?因为或许以后我们永远都不会再相见。若是再给她一些时间……
若是再多给她一些时间……
唇边还残留着她胭脂的樱桃香味,而温度已随风远去。沧海忽然痛伤心肺。他没有看见石宣如何出手,石宣已被击退摔落在他身边,不停呕血。
佘万足一脚狠狠结实的踹在石宣胸口,石宣松手飞跌,佘万足立刻挥剑,削下衣襟上被他脏手抓过的布片,同时璥洲瑛洛两掌击在佘万足后心。超级洁癖狂内伤吐血。
沧海对花叶深痛伤留恋的眼神望在了石宣脸上,石宣血从口中涌出却感动呆愣。这个时候,只有狠下心来才能强撑过去吧。沧海的眼神忽然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静静望着石宣,石宣忽然心疼。
沧海强忍垂眸,再抬起时眼神竟然还是柔软。“……果然是一击必中的方法啊。”
石宣一愣,忽然仰天大笑,震动伤口又吐了几口鲜血,依然狂笑不止。沧海慌了。
“喂你没事吧?伤了脑袋么?喂,喂你别吓我!”裹着绷带的左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石宣感动,摇头,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拍着土地笑,吐着血笑,看着沧海笑。扬起了手中细细长长一条淡灰色的布带,大笑道:“我终于练成了!”
“这是什么?你练成什么了?!”沧海脸色煞白。
石宣乐不可支的看着他的眼睛,高举布带。
“变态的裤腰带!”
有一招偷人裤带的绝招你要不要学?
哈?
“你……你真的学了?!你白痴啊?!那么冒险就为了偷他的裤腰带?!”
不对不对,是这样。你怎么笨得像块石头一样!
被你徒弟叫的嘛。
“哈哈,我终于练成了!”石宣支起上身,“你想想看那个家伙一会儿裤子掉下来的样子!哈哈!哈咳咳咳咳……”
沧海看着他,已完全搞不明白自己是该乐还是该哭。“……白痴。”袖子替他擦口角的鲜血,自己却忽然两泪如倾。连同恶心于水蛭的泪水,委屈于鬼医拿他试验的泪水,割腕剧痛的泪水,恐惧于失血死亡的泪水,痛伤花叶深远去的泪水,一并洗刷他莹白透明的脸颊。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石宣笑得幸福,却气息衰弱。
“白痴么?也许跟你在一起久了……被传染了呢……”
沧海接过他手里淡灰色的布带,将自己输血的右腕和任世杰左腕紧紧绑在一起。
佘万足的大带还在,所以裤子还没有掉下来,但三番五次的挑衅已让他疯狂暴怒。任务未成!白蛇已死!衣服被污!佘万足两剑重创璥洲瑛洛,向着后方猛冲过来。
杀任世杰!
杀沧海!
杀石宣!
佘万足冲着石宣猛冲过来,沧海察觉时便毫不犹豫用他的身体挡住脱力的石宣,佘万足挺剑对上了沧海泪未干的眼眸。好狼狈的孩子。
他怎么可以有这么清透的眸子?!
只有无愧于心才可以拥有的清透!
没有恐惧,没有哀怨,没有悲伤,没有乞求,没有绝望。
只有平静。
佘万足在那对眸子前竟然自惭形秽了一刹那。
昏厥在沧海身前的寂疏阳就在那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