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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伊桑

昨天晚上芸墨什么时辰走的,雨京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芸墨最后忽然变阴了的表情,到现在雨京也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上一刻还拉着她的手,哭着回忆以前的好日子,而后眼里又变得冷冰冰的,瞪着自己的脸许久,只说明白了,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明白什么了?后来因为雨京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实在是累的不行了,哭着哭着自己就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屋里空荡荡的,芸墨已经走了。

还好十五格格的病最近有了些好转,虽然还是止不住有时候咳嗽几声,太医看了也说没有大碍了,再吃几天汤药应该就没事了。一早起来去给十五格格请安,看她气色渐渐红润起来,雨京才算放了心,打趣着说,“格格真是偏心,我天天在您身边陪着,也顶不过芸墨来看一次,您就好了。”

十五格格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陪着她一起乐,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汤药,皱着眉低头喝了几口就又推回去,“她可不是来看我的。”

“一进来就急着要过去找你,一脸的浮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怪吓人的。”十五格格又叹口气,“是不一样了,说话语气都变了。”

雨京也没多想昨晚上芸墨的怪异,她脑袋里面事情已经很多了,一时还真没有功夫考虑到这些,笑着又递回那碗汤药,“格格您赶紧喝了,胤祥让我盯着您吃药,我可受不了那埋怨,那才是吓人。”

十五格格白她一眼,倒也温驯着接过去喝了,又咳嗽的停不下,断断续续的问,“你……和十三哥昨天又吵了?”

雨京看碗里见了底,把自己帕子递过去给十五格格擦嘴,“没吵。”

“我听宁儿说十三哥黑着个脸就走了,临走也没过来和我说一声,还不成是你们聊得太开心了,聊上火了?”

那算吵嘴么?不算吧。雨京低头想了想,让他帮忙他又说不行,冷着脸和他说几句脾气就这么凶,他们一家人实在架子也太大了吧。

雨京没好气的撇撇嘴,“我哪知道,他这么阴晴不定的。”

十五格格摆手让下人都退了,调侃道,“别再是他来报喜的,结果扑了个空?”

“报什么喜?”雨京眨眨眼,这么一说昨天胤祥来的时候确实是脸上挺神采飞扬的,不过她一看他来了赶紧就问伊桑的事情,然后两个人就都语气不客气,哪还计较他想要说什么。

“原来是真扑了空。”十五格格捂着嘴咯咯又笑着,笑的太欢又引上咳嗽,脸一下憋的通红,直拍自己胸口。

雨京赶紧过去帮忙拍着十五格格的背,“您这是干嘛啊?至于么?”又转身倒了杯水给她,“水,您赶紧喝口水。”

十五格格没有接水杯,只还是捂着胸口默默盯着雨京的脸,第一次张开嘴笑了。

“皇阿玛允了。”

本以为会看见雨京痛哭流涕的一幕,十五格格还等着继续笑话她。雨京倒是一愣,低头把自己手上端着的水喝了,又抬头愣愣的问,“什么东西?”

“皇阿玛允了。”十五格格又重复一遍,已经抑制不住的笑不停了。

“什么东西?”雨京也又重复一遍。

然后两个人互相注视了一会儿,雨京忽然明白过来了。瞬间睁大了眼,嘴巴都合不拢了,手一松,水杯应声摔在地上。

“岁岁平安。”十五格格赶紧跟了一句。

也顾不得捡,她就这么痴痴的看着十五格格,看十五格格指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儿笑个没完。

“允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十三哥昨天风风火火的过来,只是说皇阿玛允了皇阿玛允了,就跑你那边去了。”十五格格笑的都要岔气了,“你自己去问十三哥吧,我听他这么说,皇阿玛难不成还能允了他什么,让他美成这样。”

“允了。”雨京还是不太相信,又坐回去拉着十五格格的手,“允了!”这才终于又咧开嘴笑出声,“龙闹腾果真是个好人!”

十五格格狠狠白她一眼,“这话别出去乱说,你先问清楚了十三哥,等圣旨吧。”

雨京早就急着已经一步迈出屋了,“我去问问勤妃!”

十五格格坐在炕上咳个没完,手伸在空中又缩了回去,“才说了等圣旨的。”

。。。。。。

小宫女从屋外冒出一个头,扫了眼桌上没动的早膳,唯唯诺诺地低声问,“主子没胃口还是这饭菜不合您的口?”

窗边合眼坐着的蒙古衣着女子显得异常疲惫,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听见小宫女问话,女子微微动了动嘴角,像是要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小宫女轻轻把门都拉开,屋里才稍微亮堂了些,就这光线她又瞥眼看了看主子的脸,上面还留着还退不掉的巴掌印,一想到昨天晚上太子爷在屋里又摔又打的一幕,倒把自己心里颤的又一哆嗦。

“要不要……奴婢拿出去给您热一下……”

说着她伸手要把做桌上的饭菜往外端,才又看见桌上扔的一块帕子上,还留着昨晚擦拭主子嘴角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的硬块,在雪白帕子上一滴滴更是显眼。

她年初才刚刚进宫,本是应该跟着管事嬷嬷先学学规矩的,管事嬷嬷还夸她聪明懂事,说等培养好了就送去太子妃那边,也算是许给她一个好些的归宿。哪知道一过年毓庆宫里又添了新主子,管事嬷嬷一时间手上没人安排,就把她送了过来。

一开始她只觉得这个新主子很面善,应该不是个难伺候刁难之人,确实也真如她所想,这位主子待她很不错,有时候闲下来,主子做事手脚比她都还麻利,连她都佩服不已。太子爷一开始会赏些精贵的小玩意,主子一般看了几眼就赏给她,一来二去才一个多月,她手上收的赏已经比别的宫女在别的主子屋里收的都多。

管事嬷嬷看了那些东西,一阵唏嘘,你可是碰上了好主子。

不知道主子是什么来头,连梁九功都会亲自过来请安,只不过每次门都合上,她也听不到里面说什么。毓庆宫里面这样的主子很多,私底下伺候的宫女们都互相会传,谁谁谁最近受太子宠,谁谁谁惹恼了太子妃,谁谁谁坏了孩子,没几天孩子又没有了……

而这位主子,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进宫这些日子,却从来不换袍子,当初穿进来的那套蒙古藏红色袍子洗了又洗,直到梁公公派人送来了几件蒙古新衣,主子才换下。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任何要求。

如果说要求,也只有那么一次。主子脱了手上的佛珠,让她送去十五格格院子。那还是她头一次出毓庆宫,连宫门外的侍卫都上下打量她许久才同意放行。一路上顺着宫墙绕来绕去迷了路,等找到十五格格院子的时候,看里面灯火都亮着,里面来来回回老有人走动,她又不敢上前去问,草草把佛珠摆在院子外面台阶上就跑开了。

主子听了她送到了佛珠,眼里忽闪而过的那抹亮光,她怎么也忘不了。这样的表情她只见主子有过一次,就是梁公公前些日子送来一个藏青色的香囊,主子当时看了一眼,就摸在手里一天没放。

那也是头一次主子没把东西赏给她……

小宫女盯着桌上的帕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转头朝着主子望了一眼。太子爷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心情好的时候,赏什么都不心疼,脾气上来了,不管抓到谁就一顿打。不知道是主子的好日子到了头,还是昨晚上说了什么话顶撞了太子爷,一整晚听见屋里咣咣当当摔个没完,等太子爷后半夜走了,她偷着进来一看,漆黑的屋里只有点月光照进来,主子衣衫不整地瘫坐在地上,头发已经被揪散了,嘴角全是血。

主子目无表情,阴冷地坐在地上发呆。她心里轻叹一口气,又何必这么倔强呢,一声都不吭,平日里连看到太子爷都是这个样子,怪不得管事嬷嬷私底下说,这位主子不会得宠的。

屋外又有脚步声缓缓而来,小宫女正端着碗要出去,一抬头看见来着,赶紧做礼,“给梁公公请安了。”说罢侧身让出位子,等梁九功进了屋,像往常一样轻轻拉上门。

蒙古女子还是闭着眼坐着一言不发,直到梁九功在屋里给她请安,才微微睁开眼,牵起一个苦笑,“来了。”

梁九功迅速扫了一眼屋里一片狼藉,眼神停留在桌上那块沾着血迹的帕子上。许久,才开头道,“怎么样?”

蒙古女子听了这话,依旧苦笑着叹了口气,抬头注视梁九功的脸,语气平稳的问,“公公不妨先告诉我,我到底是替谁在办事?”

梁九功面不改色的回道,“您拿着兆佳小主绣的香囊,不知道在替谁办事?”

她微微一笑,转过头望向别处,“那为什么公公不让我去问爵位的事,却让我做这些不搭边的?我家格格不应该会让我做这些事情。”

“您家格格听命于阿灵阿,奴才听命于您家格格,您听命于奴才,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日事成之后,阿灵阿必定会把承诺办好,您只需要在太子身边听听,有没有奴才问的那件事情就可,可是很难?”

伊桑又转过头,把被打的臃肿的那边脸对着梁九功,轻声说,“听太子提到索额图的名字,我就随了一句,问是什么事情,这只是才张了口。”

梁九功没有直视伊桑的脸,眼睛又回望到桌上的帕子,“太子爷马上就随驾五台山了,您抓紧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