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至八月末,皇后娘娘临盆在即,因她这胎乃是双生,腹部高隆,身子发沉,又是头胎,难免便有些忧心忡忡。
泰安侯夫人向来是个不靠谱的,何况自从当年五皇子之乱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从未进宫觐见过,皇后娘娘和她的母女关系又甚是淡薄;泰安侯世子夫人新近又得了第二胎,正是孕吐的时候,因这身子勉强,最近也甚少进宫;长姐为了避嫌守着贤贵王府一步不出,也不是个能够谈心疏解之人。
沈太后的身体如同风中之柳絮,正是要好好呵护的,不断以高兴的喜事来逗她高兴,皇后又哪里能将心中的恐惧和忧虑告知?皇上那边又忙着缉拿恒王余党,肃整朝纲,莫皇后乃是贤后,自然不肯学着那些小意妇人拿自己的情绪来去扰乱皇上的心情。
这一来二去,莫皇后竟然就在预产期的前几日病倒了。
这病来如山倒,晨起之时不过只是有些头疼,到了夜间竟然高热了起来,这快要临盆的产妇高热,若是不及时处理,不仅产妇的性命没有保障,更极容易烧坏腹中孩儿的脑子。
事关龙嗣,太医们不敢怠慢,要保住皇后的生命,那便得立刻降温,但若是要迅速降低体温,势必是要用猛药,这样的话仍旧会对腹中的孩儿有所伤害。但若是直接催产,有宫中产婆们的秘技,孩子应是能得以保全,但皇后高烧产子,却未必能够撑得下来。
皇帝痛苦万分,皇后是他挚爱的女人,皇后腹中的那对骨肉又是他期盼已久的,他们的意义并不仅仅只是他的第一对孩子,更是周朝稳定的基石,其中甚至还有周朝未来的帝君。
这两者都是他不肯轻易舍弃的。
他望着榻上脸色潮红秀眉紧蹙的爱妻,心中纠结成一片,她痛苦地呻吟如同利剑敲击在他的心脏,让他猛地一颤,“朕要保皇后平安!”
只要伊汐无事,孩子可以再生。
但随即太医却将一个更加始料未及的严峻问题抛给了他,太医浑身发抖,诚惶诚恐地说道,“饮下这药,皇后自然能够平安,只是……初胎不保,又是这样的双胎,取出来,恐怕会伤及娘娘根本。以后,以后兴许娘娘再也不会有子嗣了!”
皇帝大震,狂吼一声之后,随即却浑身软了下来,他没有时间思虑,只知道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失去爱妻,于是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朕要皇后平安!”
太后得知皇帝的决定,倒没有说什么,她是具有睿智又经历过大风浪的女人,虽然心痛皇嗣,但却知道一个贤明的皇后对于新朝刚刚稳定的朝纲有着多么大的重要性。
皇帝尚还年轻,将来自然会充实后宫,将来得了皇嗣,皇后也可从中择一个在自己的名下。
但不免还是伤感嗟叹的,“若是棠儿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上月中,沈棠收到淮南来信,秀蝉生了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临走之前就想再见一下沈棠和沈榕这对亲手带大的姐弟。
秀蝉是方氏的贴身丫头,方氏死后,姐弟两个去了淮南,方明轩经常出任务在外,秀蝉便一肩承担了养育这对姐弟的任务。
若舅父像是父亲,那么秀蝉姨便像是母亲。
得了这书信后,沈棠便与沈榕商量着要回一趟淮南,算来已经有五年了,她本来就思乡情切,如今又是视若母亲一般尊敬看待的秀蝉姨生病了,自然就更加迫不及待了。
赵誉舍不得妻子,莲莲舍不得夫婿,于是这两对便打着回淮南祭拜舅父的名义,结伴离开了京城。
淮南距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虽然已经去了有一月余,但归期未定,瑞王世子本就是个虚职,沈榕身上虽然有武庆侯的爵位,但皇上还未来得及定下官职,因此这两人无事一身轻,这回出去个三五个月实是可能的。
正当太后愁眉不展之时,端和公主步履匆忙地赶了进来,她因为急切而有些气喘吁吁,“母后,快,令人在安平门准备两匹快马,棠姐姐正在赶往宫中!”
太后闻言立刻精神一振,一边吩咐身边得宠的宫人立刻出去准备,一边命新晋的女官赶往皇后宫,“快去截断皇后娘娘要用的虎狼之药,告诉太医们,想办法让皇后舒服一些地等到瑞王世子妃来!”
等吩咐完了,她便在端和的搀扶下,也赶往皇后宫去,“棠儿此时不该在淮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端和神情仍旧紧张,但语气却比刚才放松了一些,“棠姐姐离开时答应过,尽量赶在皇后娘娘生产之前回京,我今晨看着皇后的神情有些不对,为了以防万一,便立刻派了人快马去前方的驿站报信。方才派去报信的人回来了,说是棠姐姐已经进城。”
她一边走着,一边焦虑地向安平门的方向望了过去,“母后有所不知,当年南阳王府的馨姐姐难产,若非是棠姐姐的那手剖腹取子的绝技,如今可就没有小赵擎了。只要棠姐姐能及时赶到,皇嫂和她腹中的两位侄儿一定都能平安无事的!”
皇后宫中,女官正要将药汁送入皇后口中,这时殿门被大力推开,坤和宫的女官厉声喝道,“太后有命,这药不能喂!”
她跪地对着皇上说道,“瑞王世子妃已经入宫,很快就要到了,太后娘娘说,尚有希望能够母子均安,还请皇上再作最后一番努力!”
莫皇后迷迷糊糊中听到皇帝的决定,双眼流出心痛后悔和感动的眼泪来,但她浑身上下早就已经没有了力气,喉咙如同火烫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此时听到尚有一线希望,不由勉力睁开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着说道,“等……等……”
沈棠几度将沈太后从生死关头拉回来,皇帝对她的医术是信任了,又见莫皇后这哀求的模样,便同意了,“那便等上一会!”
好在沈棠并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她和碧笙快马加鞭,直闯入皇后宫,甚至在太后娘娘来之前便就已经赶到,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见礼,径直便向皇后娘娘的床榻奔了过去。
略看了看症状,便厉声对着宫人指挥道,“去取大量的冰块来,将这殿内都铺上,务必要让殿内凉下来。再去准备凉水和毛巾,你们几个人,在娘娘的额头和脖颈腋下敷上。还有,我需要炭盆以及热水。”
宫人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将物事都准备齐全。
碧笙按着吩咐将怀中的药丸喂入皇后娘娘的口中,然后让其他的宫人皆都散去。太后娘娘也在端和公主的陪伴下去了隔壁的厢房等候。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皇后娘娘贴身的几个宫女,以及碧笙,沈棠还有久久不肯离去的皇上。
沈棠在碧笙的帮助下,将所需要用到的金针药丸以及手术刀都准备好了,然后对着皇上说道,“周朝习俗,男人不能入女子产房,认为女子产房血腥又污秽,是为不吉。”
她重重说道,“但女子生产,本就凶险非常,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若是平常也罢,但皇后娘娘此时的情况特殊,若是一个差池,后果十分严重。我知道在娘娘心中,皇上您的地位最重,她几无娘家可依,您便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所以,我希望您能够陪在这里,跟皇后娘娘一起努力,在她疲软无力时给她鼓劲,在她无力支撑时给她力量坚持。可以吗?”
哪里会不可以?
皇上眼眶微湿,沉声说道,“我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什么血光,什么污秽我都不管。我只知道皇后是我此生挚爱,我不能没有她,我也不能没有我们的孩子!”
他半跪在皇后的榻前,紧紧握住皇后的手,“伊汐,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我会陪着你将孩子平安诞出,所以,你也要努力!”
沈棠心中有些感动,她向碧笙点了点头,便开始为皇后剖腹取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后娘娘和端和都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殿内传来雷鸣般的婴儿啼哭声,两个宫女满脸含泪地将一对双生子抱了出来,“恭喜太后,贺喜太后,皇后娘娘诞下了皇长子和长公主!”
太后满心欢喜地接过孩儿,不由又问道,“皇后如何?”
宫女勉强一笑,“皇后娘娘昏了过去,世子妃正在替她缝合伤口,应是无碍!”
乳娘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会见两个孩儿出来,便各自将孩儿接了过去,沈太后和端和不时欢喜地看着这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又不时紧张地盯着殿门的方向,暗自祈祷皇后平安无事!
又过了许久,沈棠终于出了殿来,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但是眉间却有轻松之意。
太后连忙问道,“棠儿,皇后如何?”
沈棠的脚步有些虚浮,她脚下一个踉跄,幸亏有碧笙扶住,她勉强笑着安慰太后,“皇后很坚强,平安熬过了这一关,方才用了药,如今已经睡了过去。只是这一回,毕竟元气大伤,还需要好好保养一阵子才是。”
她话刚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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