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访客掩盖了暂时的静默。
来人是柳轻尘,他要求单独见见燕飞云。
二人走在江边。
“燕兄,请你告诉我,慕容姑娘交给你那份琴谱的时候,说过些什么话?”
“就是给你做个纪念,没有说什么。不过,我听到紫轩姑娘说起一个心愿,她希望能够和心爱的人一齐到海边眺望海上的明星。”
幸好是深夜,若在白天,燕飞云这副神情,必然暴露出他在说谎。
柳轻尘黯然说道:“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希望她有愿望成真的那一天。”
燕飞云愤然说道:“柳兄,紫轩姑娘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你为何拒绝她的情意,让她那么伤心呢?”
柳轻尘犹豫片刻,说道:“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师父是谁。”
燕飞云有点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一回答未免离题太远。
“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很想了解一下。”
“你应该听说过江南有一位号称‘一剑飞惊星斗寒’的飞剑客吧?他老人家就是我的授业恩师。”
“叶孤灵叶大哥是你的师兄?”
“不错,你认识叶师兄?”
“是的,我们共历生死,不算是普通的交情!”
柳轻尘喃喃说道:“共历生死?那么,这件事竟是大错特错了?”
燕飞云更加不能理解柳轻尘话中含意。
“柳兄,请你说的清楚一些。”
柳轻尘抬起头来,似乎忘记了刚才所说的话语。
“你可知道慕容世家和我师父之间的恩怨?”
“不知道,也许我问过别人,即可了解。”
“慕容神机击败我师父,毁去我师父的一世英名。名动武林的飞剑客从此隐遁山林,日日赏花观月。其中仇恨,岂能轻易化解?”
“柳兄,胜败乃兵家常事,老人家何必如此想不开呢?”
“你错了,仇恨不在我师父心中,而是在我父亲心中,在我心中。”
“为什么?”燕飞云瞠目结舌。
“想当年,慕容神机约战我师父,战书中极尽挑衅之辞。可是,我师父刚刚击杀梅山七圣中的‘绝妖’天雷子,身负重伤,只有我父亲知道此事,因此才劝说我师父,希望推后比武的日期。师父他老人家拒绝了,他生性刚强,宁死不愿受辱,所以他败了,败得很惨。即便这样,他没有后悔过。”
“唉,虚名误人,老人家真应该仔细考虑清楚后果。”
“哈哈,你知道慕容神机多么狂妄么?他想要获取声名,为什么不去挑战梅山七圣?或许,他根本不敢!”
“柳兄,你镇静些。”燕飞云看着柳轻尘疯狂的模样,真担心他会走火入魔。
“家父亲眼目睹那一场决斗,怒不可遏,却无法阻止。从此,他严禁柳家与慕容世家交往。很抱歉,我将慕容姑娘当作妹妹对待,已经是超出了限制。”
“这是你心中没有滋生感情,否则,你会努力说服自己和你父亲。而且,你师父也不一定同意你们父子的决定。”
“他老人家是不同意,可是,我绝不会改变决定。我和慕容姑娘之间,永远不会产生感情,永远没有结果。”
燕飞云摇了摇头。
唉,你骗谁呢,没有感情,你会呕血?
感情这个东西,最为虚无缥缈,却令人甘愿放弃一切,试图将它捕捉到手。
真是害人不浅!
他避开柳轻尘的目光,望向江面的浪潮。
“柳兄,既然如此,紫轩姑娘远赴海外,竟然是正确的选择。”
柳轻尘心中充满了惆怅,是的,那是正确的选择。
“燕兄,谢谢你,我走了。她父母的大仇未报,我会去替她完成。”
他缓缓上了小船,猛一回头。
“好好对待左姑娘!”
燕飞云回到屋中的时候,沈明月正在讲笑话,逗得左纤玉咯咯笑个不停。
所有的人都在笑。
燕飞云忍不住也笑了,抛开了刚才的一缕愁思。
沈明月模仿着诸葛明和店伙计的说话,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这两个人的神态,但是没有妨碍她的表演。
她将想象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通过假想的神情动作,配着灵巧的唇舌,将现场的情形表演得活灵活现。
燕飞云第一次见到左纤玉笑得这么欢快、这么开心。他再仔细一看,发现左纤玉精力旺盛,似乎身体已经康复。
真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沈明月讲完了笑话,轻轻取出一件物品,托在掌心。
“燕大哥,我们正等你回来,你瞧这是什么?”
其实别人和燕飞云一样,都是初次见到沈明月取出此物。
细长的银针!
“这支银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当然,正是这支银针刺入左姐姐脊椎上的中枢要穴,阻止她的气血运行,所以她虽然解除了另一道禁制,仍然不能恢复功力。”
“可是,为什么她自身没有丝毫感觉?”
“下手的人精于此道,手法非常巧妙,单凭感觉是察觉不出来的。假如左姐姐在沐浴的时候,手指经过背脊,一定能够发现异常。”
王延章夫妇、高季鹰暗暗点头;冷清然和燕飞云经验不足,难免感到困惑;唯有左纤玉早已羞得脸色飞红。
沈明月继续说道:“左姐姐内受银针之阻,外有要穴封闭,必然没有自理能力。这一段时间之内,定然有丫环之类,服侍左姐姐沐浴更衣。这些丫环绝不会没有发现这支银针,也绝不敢隐瞒实情而不上报江静初。大家以为呢?”
道理很简单,谁也不能否认这一事实。
可是,这么一来,这就意味着,江静初刻意隐瞒左纤玉,没有替她取出身上银针?
是的,江静初不方便亲手取针。
那么,柳绝尘身为女子,并没有避讳的理由。
燕飞云悄悄低下头去,难怪无影人要他亲自为左纤玉仔细检查,原来无影人也预计到这种可能性。
真是羞煞人也!
王延章经验老到,发现沈明月暗中将矛头指向了江静初。
他急忙说道:“沈姑娘,会不会因为银针与被封的穴道相互牵制,必须先解穴道,才能取出此针呢?”
沈明月说道:“老前辈,我明白你的心意,不希望我们与江静初发生冲突。可是,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么?我仔细问过左姐姐的情况,两种禁制手法虽各有妙用,却是毫无关系。几处死穴相互牵连,巧妙无比,江静初确实有可能无法下手。关键问题是,以他那么高的眼力,难道看不出两种禁制毫不关连么?”
王延章说道:“江静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明月说道:“目的分好坏两个方面,从好的方面说,江静初对左姐姐心生爱慕,妄图俘获她的芳心,所以不愿意解开禁制,以便制造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王延章问道:“坏的方面呢?”
沈明月说道:“从坏的方面说,劫持左姐姐的事件,其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从头至尾,就是江静初一手谋划。”
左纤玉说道:“不可能。为了救我,江公子还受了伤,这是我亲眼所见。”
她不愿意将江静初看作大大的恶人,她宁愿相信第一个理由,从江静初对她的态度就可以多少看出一些端倪。
沈明月淡淡说道:“你最多看到他负伤而已,并没有见到他救你的经过,对不对?其实我也不希望江静初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燕飞云忽然想起,柳轻尘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难道就是因为此事?
“明月,最坏的判断不过就是我们最初的设想,江静初可能误以为我们二人与奸相有所来往,所以劫持了玉儿,用来交换沈炼的性命。既然是个误会,就算了。”
“燕大哥,两种不同的判断,决定着我们对待江静初的态度,不查清楚,万万不可。”
不错,若是江静初救过左纤玉的性命,这一点足以抵消任何过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若是江静初劫持了左纤玉,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在情理上而言,也要找江静初讨个说法。
大家默默不语,暂时没有结论,只好以后再找确凿的证据。
冷清然的经历就简单多了。
山西巡抚衙门传下文书,严禁无忧山庄侵扰村民,否则严惩不贷。纠纷解决以后,冷清然就远下江南,寻找表妹的下落。
他与张巡抚相遇,正是遭逢刺客的危急时刻。
他毅然出手相助,之后为张巡抚挽留,暂时充作护卫之职,保护大人的安全;而张巡抚也想破获北六省的失踪案件,双方就这样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