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先生，准备到哪里去？”
“你知道南城那个‘演艺厅’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就是跳裸体舞的地方！”
“对，对！就是那里！”
“原来的电影院，没人看电影，只能看表演！”
“没人管，整个城市的男人真是大饱眼福！”
我们笑着，彼此心照不宣。
“演艺厅”安全吗？——我在篷篷车里面想着，如果那个男人先我一步到而把我认出来了，该怎么办？
“师傅，停车！暂时不去了！”
“现在可是最火爆的时候！”
“我另外还有事情，只能等明晚去了！”
“你还未去过吧！……精彩极了！”
“谢谢！”我掏了那一百元大钞。
“唉呀，这么大！”
“我没有了！”
师傅还是无奈地找了我一把零钱。我揣在兜里，就像我这颗心一样，怕它们飞掉。
去哪里？——现在成了我心中急需解决的一个问题。在路上遇到那三个男人的机会几乎可说是零，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心不免还是特别紧张，毕竟我走路的姿势特殊，被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发现，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最安全的是选一个地方呆坐着，这最合适。我想我是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我已经发现了不止一次那三个男人的模样靠近我……每一次都少不了要出一场虚汗……
这实在让人痛苦！再去医院吧，可能已不再合适，那里因为“非典”可能已没我的半点容身之处。若是前两天，我还可以以一个疑似病人的身份得到“重视”，而现在……
对！去学校！那儿离医院不远，学校能勾起我和爱达许多美好的回忆。
回忆能让我战胜被追踪的恐惧！为确保万无一失，我重新叫了一元钱的篷篷车，直奔学校。
医院大门口聚集了许多神色慌张的人，而学校冷冷清清。
因为“非典”，学校放假了，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我该怎样进入学校？
学校大门口有门卫值班，看来，不进学校，只要有那穿保安服的人陪着我，我想，那三个人也没能把我怎么样？
说实话，那三个男人说不定和我一样，惊慌失措到处躲藏呢？……他们是那样惧怕“110”。那起仍未被侦破的奸杀案是否与他们有关？
这是不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如果真是那么容易可得那五万元奖赏，这样的事会不会乐死人！我有点虚脱，不想为钱的事再增加什么负担，至少现在是这样。
要提供线索，根据我的经验，还是白天去做这种事比较好！至于晚上捉凶，我一直认为这才能事半功倍，白天至少凶手走到你面前，你也不会认为他就是凶手。当然一旦真相大白，它所爆发出来的恐怖威力是成倍增长的，直到人们相信这一事实的记忆消失，恐怕一切才能平息。
白天的鬼比晚上的鬼可怕的原因之一就是它隐藏得深，不易被察觉，因而它的危害性及腐蚀性就越大。
我的胡思乱想好像被那门卫发现了，他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模样怪怪的。
他是由职业病带来的，我是天生带来的！
现在我不想与他说半句话，如果要说，我可以随便说学校前几年的某某校长，因贪污而被法办的大快人心的事，或者聊聊医院里有多少医生被感染了“非典”的事。任何一件都是热门话题，我想，他那么无聊，恐怕倒真想说上几句。
关键是我想沉默！——他引起了我的联想——
有时我非常厌恶那些执法人员，他们不是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安全，相反是带来恐怖。他们利用所谓的法律武器来杀人，这比一般的罪犯用刀来杀人更可怕、更残忍！杀这样的执法队伍中的一个，相当于杀十个普通的罪犯，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执法队伍中，这会腐蚀我们的国家机器。
我的仇恨不知是否有充分的理由？我只是敏锐地感知和听说这一点，条件成熟，我将用荣誉和金钱来换取这一真相。
我喜欢妓女，这给我了先决的条件。人性的脆弱在被极度地压抑下，它所爆发出来的强度是熠熠闪光的。
对于这一切，我将拭目以待！但现在不是时候，因为我还有一个爱达，等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那些执法队伍中的蛀虫，你们将暴露于天下，被人们仇恨的利剑戳死……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的时候，头突然阵阵发痛，它来的是那样突然而又剧烈，而且不时还伴随轻微的咳嗽。
这时，那门卫不友好地钻进了屋内，带着一种诧异的目光远远看着我！
看来，今晚的“守候”又落空了，那五万元的奖赏已不再像当初那样兴奋着我的神经了。我想，如果我还对那笔不小的赏金抱有一丝奢望，提供线索会比这样熬夜守候轻松许多，而且提供线索的目标就已锁定那三个男人，其中那个在“演艺厅”站场的男人最重要！
后来这口恶气不仅仅是为郎滚所遭受到的抢劫出了，还为我今晚所遭受的恐吓……最终的结果还是让我改变了那盲目而傻乎乎地“守候”的馊主意。
聪明反被聪明误！在这件事上我所承担的罪过就是这自以为是的聪明带来的。
在聪明和愚蠢之间，我已分不清我是哪一类人。
今晚，我决定去住一晚旅社，一直在城里生活这么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过这样的念头，可这念头还是被逼出来的……
我摸了摸口袋中的一大叠零钞，开始慢慢寻找旅馆。
在城里，人不注意的事情像是一辈子就不曾发生过，一旦注意了，好像这件事就占据了你的整个一生。
旅馆——占据了我的大半生。
现在，我在城里转悠，选择合适自己的旅馆。原来满街到处都是住宿的，且不说那些酒店，就是连最普通的民房也办起了旅社，价格从最低的五元到酒店的几百元。
最后东窜西逛，一不留神快到城北的公共汽车站，远远看见那几个“公共汽车站”的字样在夜里泛光。
公共汽车站，勾起了我对远方的回忆及向往，这里南通一个直辖市，往北是通向别的省份的门户，向西是省会城市，向东直走可与长江汇合。
就这么简单，我所在的城市，没什么特殊的，无需什么浓墨之笔来描绘它，它普通得就像世上这些默默无闻的人。它只能因别人的光亮才能被人发现，然而最重要的是它具备了别的城市所该具备的一切，这一切是不能言说的，它只存在于老百姓的眼球里或者内心里……它不能给大家带来自豪感，人们赖以生存的经济作物苎麻，让老百姓看到的是破灭的希望。他们把它们存放在家里，不愿售卖，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劳动不仅仅值那么一点钱……
城市表面的辉煌与乡村的贫困构成了我与蕾内的悲剧，我们婚姻的结束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看着这些川流不息的车辆，我真的想去远方，然而事实上，我的愿望可能永远只是妄想！如果爱达和斯拉变成一个女人，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
我是否敢娶这样的女人！假如奇迹真的出现，假如卡西莫多复活……
悖论啊！——我的上帝！
我轻轻理了理头发，为的是让自己清醒起来。在现实里，我现在需要找一间适合自己的旅馆住下，价格在三十元左右。
一切如我所愿！
这是一间单间，旁边还有洗手间，床被、床单、枕头都是清新的纯白色，床前面的一张桌子上摆有一台彩电，左边还有两张沙发，中间是茶几，茶几上有两个杯子，一烟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