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池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而是眸光一闪善解人意地说了句,“啊……我突然想起住院费还没有结,无心……不如这样,你去把住院费交了,我先送伯母回去,一会再回来接你!”
雨亦稍稍疑惑了一下,便立刻明白了,连忙点头。她实在是打心理感激这个表面冷酷,内心却很热情,又很有默契度的男人。她抿抿嘴,浅浅地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意,随即合上车门。
看着车身缓缓启动,雨亦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身,直朝医科大楼而去。
泌尿生殖科室。
资深的泌尿科医生,与聂小照从科室背后的那个小房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并在会诊的办公桌前,面对面坐了下来。
资深老中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脱掉肉色硅胶手套,握起水笔,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出:“哎……看情况,你恢复得不是很好……”
“那究竟还有没有复原的机会?”聂小照沮丧地垂下眉头,喃喃地问。
“这个……不好说,要看你身体本身的免疫能力好不好?不如这样,我再给你开几个疗程的药回去服用试试,服完这些药之后,不管有没有好转都要记得来复查!”老中医同情地看了聂小照一眼,随即提起笔,刷刷地龙飞凤舞起来。
聂小照拿着药方站起身,在临出门前,还不忘戴上墨镜和鸭舌帽。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怀揣着满腔的懊恼,大力地拉开了科室的门。
老中医轻轻唤了一声‘下一位……’
聂小照也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空洞地视线快速扫了门外等候的那一大片跟自己同病痛折磨的男人一眼,正准备迈开大步,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间,见到一抹熟悉的娇小的身影,伫在面前的不远处定定地望着他。
令他的心下意识一紧,杵在原处,忘了该怎样迈步。
雨亦几大步走了过来,眼明手快地夺过聂小照还未来得及放进口袋的病历单,并快速地翻阅了几页。她的脸庞因为情绪激动而骤变得绯红,双肩更是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男人也不闪躲,紧抿住唇,神情黯然地将那份失手跌落的病历单拾了起来,揣进口袋,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迈大步离开。
雨亦追了过去,望着他的背影,大声问:“是因为我吗?”
男人的背影一僵,脚步顿了几秒,但随即便愈加加快了前进步伐。
“对不起,关乎于病人的隐私,我们做为医者之父母,要坚守职业道德,不能向外透漏病人的任何病情,您还是请回吧,后面还有很多病人排队等在外面呢!”说出这番话的,还是刚才那位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老中医。
“大夫,我只是想知道,他还能治好吗?”雨亦并不是那种喜欢胡搅蛮缠的人,只是这件事发生得太过于突然,让她一时实在难以打心理接受。
“看情况吧!这位小姐,麻烦您还是出去吧,这里是男性泌尿生殖科……”老中医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按了下桌角的警铃,片刻之后便进来了几位医院的保安,强行将雨亦‘请’了出去。
雨亦无比压抑地走出医科大楼,在抬眸之际,却意外见到了聂小照正驾在摩托车上,单脚撑地,远远地望着她。
他已摘下那副硕大的墨镜,也脱掉了那顶巨型的鸭舌帽。那双原本清澈炯然的眼眸,却因为多日来的疾病困扰与彻夜难眠,布满了血丝,看起来还有些晕浊。腮边与下巴处的未及时剔除的胡须,一颗颗小黑点,清晰可见。还有那一头杂乱无章的头发,似乎有好几天都没有清洗过了,明显可以看到一层油脂浮在上面。
他似乎是特意在等雨亦。见她从大楼里迈了出来,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雨亦看到眼前这个与以往判若两人的聂小照,呆呆地在原地错愕了许久,这才缓缓走过去,主动拿起车后座专门为她准备的头盔,套在了头上,再默默跨上车。
摩托车瞬间启动。洒下一缕青烟,很快便被肆虐的风吹散在了空中。
z市的t大,位于市西郊。
校园里的每个角落,曾经留下了他们两人昔日的温馨足迹。也曾经花前月下,许诺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彼此的手。只是,理想的步伐总是赶不上现实的变化。三年前的那场意外的婚姻,彻底粉碎了两人的誓言,让两人从此背向而行,越走越远……
今天是周末,校园的大学生们,有的回家,有的逛街,就是没有人乖乖地呆在寝室,一如他们当初一样。
聂小照将车子停在了校园里那块偌大的篮球场。
他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去勾住了雨亦,并拉着她朝篮球场西侧的那棵大榕树走去。彼此手心传递过来的不再是甜蜜,而是一种时间的隔阂。
树还是那棵树,只是又粗壮了一些。经过岁月的洗涤,篮球场虽然看起来有些残旧,但依然可以看到昔日的影子,只是为何在空气中,雨亦却再也嗅不出当初那种心跳加剧甜蜜的味道,反而是有些涩,有点心酸的味道。
两人背靠着榕树粗壮的树杆,肩并肩默然坐了下来。
夏日里带着一股温热的风,吹动雨亦丝丝如瀑的秀发,遮住了她那双灵秀的眸。
聂小照侧过身,毕现满眼的柔情。那修长的手,还是忍不住轻轻上扬,想要为她抚去遮住眼晴的秀发,但悬在半空中的手,却始终没有勇气落下去。就像当初那样,如果他有勇气说出那句话,或许如今的一切都已经改变。包括她不幸的婚姻,孤苦伶仃的生活,甚至自己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