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益州
渐渐到了盛夏时节，夜里的知了声在岸边此起彼伏，水岸边蛙声也连成片。岸上的灯火影影绰绰，船灯在水中隐隐约约。
虽是盛夏，但在这将近深夜的水上还是有一丝丝的凉意。
立在船头的少年，衣着单薄，形单影只。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少年眼眸中的落寞被水中灯光的倒影衬得异常闪耀。
突然船舱口却出现了一位男子的身影，手中白色的斗篷格外醒目。
转眼间，斗篷已经搭在了少年的肩头，少年起先是一惊，可是还没转头看明白就已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回眸中，笑意盛满眼眶。
“更深露重，早点歇息吧。”男子温柔地看着少年。
“好的，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进去。”少年也是一脸温顺。
少年说完回过头，看着岸边零星点点的灯火，盈盈的眼中像盛满了星光。
男子虽然听完少年的话点了点头，却没有照少年的话去做，只是不再言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两人已经在水中漂泊了将近十五日，从安始县赏完岩洞后，发现这一带陆路不太好走，因着这山灵水秀的地势要点，走陆路要翻山越岭，还不如水路的轻松，于是两人商量后，决定将马车卖掉，改走水路。
从温水和郁水相交的郁林出发，顺着温水向上游行去，即可到达益州，离汇合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益州离古越乘象国已经非常近了，想着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沈尧池虽然内心无法平静，却也越来越沉默了。
凌铮虽也看出了沈尧池的变化，但却无从了解这看似无痕的心中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随着温水尽头的临近，两人也渐渐感受到了这一路荒凉的尽头处却是久未见到的繁华之地。
益州郡虽与武都郡一般都隶属于益州刺史部管辖，但其繁华却大大有别于武都郡，有河流亦有湖泊，因此由于码头而兴起了不少繁华，虽说郡中固定人口不一定有别的郡多，但这流动人口可是异常的多，就像是沈尧池他们这样从水路要改陆路的人，那是一定要打从益州过的。
益州最有别于沿路见到的城镇而言的，当然要数城中人的打扮和语言了。
益州已属于南方蛮夷之地的极西处了，可想而知的就是城中人一定不少南疆人。穿着打扮自是自成一派。
沈尧池与凌铮下船后，并没有急着去找投宿之处，而是顺从少女的意思，在这益州城中逛了起来，迎面走来的南疆苗人不在少数，那光彩熠熠的头饰，那繁复而华丽的刺绣都引起了沈尧池强烈的记忆，她在盈江在丽江也都是这样的，自己漫步在盈江街头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闪现在脑海中。
恍惚间，突然被人撞了个踉跄，向左摔去，幸亏左边有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撑着得以站稳后，再回过头去时，发现一个头发蓬乱的背影已经奔出了老远，也不想去计较这些，只是摇摇头，没有再理睬。
背影消失的街头，灰色砖墙后方，藏匿在一堆乱发中的是一双异常炯亮的眼睛……
“小子，你可算是闯祸了！”一位彪形大汉突然冒了出来，猛力的抓住了沈尧池的肩膀，呲牙转身看到了来人时，少女猛然心头一跳，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转变了脸色，一脸平静地看着大汉。
凌铮早就在大汉出手之前就发现了少女这边的异样，怎奈距离有点远，只来得及将大汉的手拍开，“好汉，有话好好说！”尽管男子使出的手劲并没有应征自己说出的这句话。
大汉已经顺势歪了下去，但嘴上却还是没有软下去，已经开始有骂骂咧咧了。
周围也开始聚集看热闹的人了。
“哟！这不是赵府的赵四儿么？”
“是呀，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那人欲言又止。
“小子，快给大爷我放手，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大汉虽然在手脚方面不如凌铮，可是语言攻势却丝毫没有弱下去的迹象，看来是真的有大腕在后面撑腰才会这么硬。
凌铮看他松了抓沈尧池的肩膀也就没有过于使劲，看这人的态度，也没有想要跟他计较太多，就顺势松了手，转身去查看少女有没有什么事。
大汉被松开后，嘶了一声，凌铮以为他要开溜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还走到了两人的跟前，更加气势凌人地指着沈尧池的鼻子，瞪着凌铮道：“这小子可闯了大祸了，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嚷罢，又指着旁边一圈围观的人道，“都看见了吧？就是这小子弄坏了咱们赵老爷刚刚从北面用高价买回来的锦缎啊，你赔得起吗！”
手中的一匹布被他甩得啪啪响。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手里的那匹布是真的有些许不同，确如他所说，这锦缎仅仅只是这么粗略一瞥也看得出价格不菲，光那锦缎上在阳光下光彩熠熠的金丝就可想而知，色泽流转其上，仿佛就算没有阳光的照耀，它也能自己发散出五彩的光芒。
可这般的锦缎此时有一部分金丝已经被不知道何物将它挑出了些许，整体已经被破坏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大汉说完将布匹抛向了少女。
沈尧池正欲伸手接住，凌铮却抢先一步，将锦缎接在了掌中，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大汉的反应，只是将锦缎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位兄台说得没错，这锦确实是十分罕见的流霞锦……”
“流霞锦因彩条和彩条添花色彩纷呈，如同天边流溢而出的彩霞被织到了锦帛上而得名，但是……”
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这半道插进来接过锦缎的男子。
沈尧池看到来人时，又是惊异又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