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脸上却只是微笑道:“罢了,我也罚了,你先下去吧,让我歇一会儿。”
卢俊熙当晚打发石砚走了之后原本是想着回旭日斋的,因惦记着卢之孝的事情还没有回话,所以便在书房里硬撑着。直到半夜时分卢之孝方急匆匆的赶回来,大冷的天,这位管家居然忙活出一身的汗来,见了卢俊熙却连声称自己无能。
“大少爷饶命,恕奴才无能……奴才把绍云县跑了个遍,连最小的当铺都走到了。哪家当铺也没收到晨少爷的东西,一个个儿都只摇头。说晨少爷怎么可能去当东西呢?可是……大少爷,奴才分明是听见晨少爷说……”
“嗯,这不是你的错。”卢俊熙摆摆手,让卢之孝停止自责。
卢之孝摸不着头脑,却见这位少主子不急不躁,沉稳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书案上的烛火映着他的俊美阴柔的脸,尚带着些不成熟的稚气,但此时此刻那稚气仿佛也变成了一种蓬勃狂傲的资本,让这少年越发的深不可测起来。
卢俊晨根本就没有去当铺当东西,他是派人去了庄子上,那包袱里面极有可能是银子,也可能根本就是其他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卢俊熙越想心里越是害怕。
陈家堡的庄头陈大富是个什么样的人卢俊熙不是很清楚。但张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卢俊晨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更是清楚。
柳雪涛这次去庄子上清理这些人连年欠下的地租银钱,整理宿弊,督促河工,这根本就是损害那些庄头的事情,但凡和那些庄头有联系的人都将跟着遭殃。这些人狗急跳墙,明着不敢怎么样暗地里恨不得柳雪涛死在外边。
卢俊熙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便要去找了顾仲楷,说明自己的担忧,要亲自去庄子上把柳雪涛带回来。却恰好一出门便遇到了从外边回来的柳明澈。
柳明澈一身风尘从外边进门,见卢俊熙匆忙往外走,于是问道:“俊熙,一大早急匆匆的去哪里?”
“二哥?”卢俊熙见了柳明澈如同冰天雪地里见到了太阳,立刻上前去拉住柳明澈的手说道:“你回来的正好。雪涛去了庄子上,可能会有些小人算计她,我必须去把她接回来。家里的事情先拜托一下你照看。我们最迟两日后回来。”卢俊熙说完便往外走。
“哎……”柳明澈反手拉住他,“雪涛去了哪里?不如你留在家里照看,我去接她回来。”
“不用了,二哥。岳父大人已经把她交给了我。以后,她的安危都由我来负责。”卢俊熙比柳明澈小了七八岁,二人站在一起长幼明显的分了出来。但此时此刻柳明澈看着这个倔强的少年身上竟然散发着一股隐隐的霸气。好像是在向柳明澈宣布,又好像是对着世界呐喊:之于柳雪涛,他卢俊熙才是她终身的依靠,才是和她一起走向未来的那个人。
柳明澈沉思片刻之后点点头,放开了握着卢俊熙的手腕,说道:“你放心去吧。你要记住,钱财权势皆是身外之物,莫要看的太重。宵小之辈也终究不必怕他们。一切以你们自身的安全为重,两日后若不回来,我定去接应你们。”
“知道了,二哥。”卢俊熙说完便转身疾步离开。
“哎……大少爷,您倒是带两个人一起走啊!”卢之孝见卢俊熙单身一个人往马厩的方向走,便焦急的喊了一声。
柳明澈立刻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一个随从,那人灰布衣衫,头上包着绛紫色的头巾,身后背着一把短剑,和柳明澈对视一眼,立刻点头转身跟了出去。
卢俊熙从马厩里牵了自己那批枣红马,飞身上马便往外冲。大门后柳明澈的随从正骑在马上瞪着他,见卢俊熙出来,忙一带马缰绳走过去,对着卢俊熙一抱拳:“姑爷,我们二少爷命属下随姑爷去。”
“嗯,你叫什么名字?”卢俊熙看这人的打扮便知道他乃是个会武之人,柳明澈能把他当贴身随从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想想柳雪涛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的确有用。
“奴才姓江,二少爷赐名江上风。”
“好名字!走了!”卢俊熙点点头,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枣红马吃痛,扬蹄狂奔。江上风催马紧跟,二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出了绍云县的南城门沿着官道直奔陈家堡方向而去。
柳雪涛住在陈大富家,表面上看上去无所事事,一句话也不提那地租银钱的事情,午饭后便把人都打发出去,说是这几天着实累了,要好好地歇歇脚,难得陈苏氏收拾的如此干净的屋子,比之前那两个村子强多了。
这话说出来,陈大富又暗暗地得意了一番,悄悄地把他的老婆拉到一边,喜滋滋的搂在又美美的夸了她一顿。说,若是这次能顺利的保住这庄头儿一职,将来必定好好地谢谢夫人。
陈苏氏却并不十分的欢喜,只是淡淡的笑道:“贱妾本就是老爷用银子钱买来的奴才,自然是老爷怎么说,奴才怎么做。办好了差事老爷不怪罪是奴才的命好,办不好差事被老爷打一顿奴才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陈大富本来兴致冲冲的想要搂着这新媳妇寻欢,却被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未免有些扫兴。于是便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个女人,你拍拍良心我待你如何?难道你非要一天到头的跟我过不去,耍这些有的没的小性子才舒服吗?我是年纪大了点,可普天之下你找个像我这样疼你的男人,恐怕打着灯笼也不能吧?换了别人,还不知怎样谢天谢地,偏生你却总是冷着脸,好像爷还欠了你八百两银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