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说是表少爷有约,少奶奶去了粮库那边。我叫了银杏和翠屏跟着呢,咱们快些吃了饭过去。”碧莲说着把那一大碗碧粳米饭分开两碗,自己和紫燕一人一碗,二人便把桌上的饭菜分开倒进碗里,急匆匆的吃了起来。
柳雪涛出了院门往粮库方向走着,想起卢俊熙出门时急匆匆的样子又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个表少爷王承睿真是叫人头疼。前些日子柳雪涛瞧着他总是来寻卢俊熙,二人在一起不是出去喝花酒就是听戏听曲儿,便跟自己的二哥说了一声,柳明澈便想了个办法借着宣宁侯去靖海的事情举荐了王承睿父子,让这个挑事儿精离开了一些日子。卢俊熙这才好了些,这王承睿又回来了!
柳雪涛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她以为卢俊熙是真的全心全意的对自己了,她以为这个小毛孩子和那些朝三暮四的纨绔子弟不一样,她以为自己这一世终究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终生相伴的人……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自己被这些短暂的甜蜜蒙蔽了双眼,差点又陷进了自己以为是的爱情的泥潭!幸好……
幸好王承睿这个纨绔子弟又回来了,幸好自己及时的清醒了,还没有陷得太深……
也罢!
一个人又怎样?
一个人岂不是更自由自在?
离了谁老娘也一样活,又何必期期艾艾的渴望那个小屁孩陪不陪在自己身边?
两个小丫头跟在柳雪涛身后,悄悄地看着大少奶奶一边走一边叹气,只是心里纳闷却不敢多说多问。
粮库前,十几辆大车依次排开,牲口全都解了去,大车旁边十几个家人排成一溜坐在粮库的屋檐下,每人都捧着一大碗白米饭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林谦之则一个人坐在旁边的一颗梧桐树下的青石上,闭目养神。
他一个风度翩翩的锦衣大管家,那样慵懒的靠在合抱粗的梧桐树跟前,微风吹过把他的袍角吹得飞扬起来,在空中翻飞着露出里面雪青色的茧绸里子,那张成熟睿智的脸上满是疲惫,让柳雪涛身后的两个小丫头都看的有些心疼。
听见有脚步声,林谦之睁开眼睛回头看,见是大少奶奶亲自过来,他忙翩然起身,弹了弹长袍上的褶皱上前躬身行礼:“奴才给大少奶奶请安。这最后一个庄子上的地租钱粮都在这儿了,请大少奶奶验看过目后,开仓入库。”
柳雪涛看了看林谦之,见他一身征尘尚未洗去,疲惫中也带着几分欣慰之色,于是说道:“叫小厮们在这里守着也就罢了,你怎么不去用饭?老赵呢?”
林谦之忙回道:“小厮们如今虽然也妥当了,但奴才始终不放心。不过一顿饭而已,晚吃一会儿也没什么。倒是这些地租银钱半点马虎不得。老赵年纪略大了,奔波了这一路很是辛苦,奴才劝着他先回去换衣服了。”
柳雪涛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便听见身后有人请安:“侄儿给婶娘请安。”
转身看时,却是卢俊熙的一个堂哥的儿子,名唤卢泓安的少年躬身行礼,等着自己发话。于是便抬了抬手说道:“泓安哪,你来的正好。这里正忙着呢,你可就赶过来了。如此管家就先回去用饭吧,用了饭再来也是一样的。”
林谦之又坚持了几句,总归抵不住柳雪涛坚持,便又躬身行礼道了谢,先回自己院子里去换衣服吃饭再来。
卢泓安今年十五岁,虽然是侄子,倒是比卢俊熙还大两岁。他幼年丧父,母亲高氏寡居,这几年来多亏了王氏照顾他们娘两个才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卢泓安也能在族中的学堂里跟着叔叔们一起读书。
如今王氏去世了,柳雪涛对他们娘们儿依旧照顾,所有的份例都按当时王氏活着的时候给他们送去,所以高氏感恩戴德,经常叨念着卢泓安过这边来帮忙,吩咐他长点眼色,瞧着大少爷和少奶奶有什么吩咐,用心办事,以报答大奶奶和大少奶奶的顾念之情。
柳雪涛见过卢泓安几次,瞧着这个孩子少年老成,因为从小家中拮据,靠着别人的周济过日子,更比被卢俊熙懂事许多,所以对他印象也还算好。
今儿他自己过来帮忙,恰好替了林谦之回去吃饭,柳雪涛便更是喜欢。
一会儿赵嬷嬷的男人赵广源换了衣服吃了饭回来,账房里的总管账房也赶了过来,柳雪涛便拿出了钥匙交给了老赵,打开粮库,叫人往里面搬粮。
林谦之拖着疲惫的脚步进了自己的院门,抬头看见院子里整洁清爽,还有两盆数尺高的梅花已经打了艳丽的花苞,一时有些愣住,忍不住皱眉问道:“莫不是我走错了院子?”
林芳菲原是在屋里给父亲热酒,听见院门被推开,抬头看见父亲走了进来,便高兴地一撩裙角迎了出去,出屋门却见父亲站在院子里左顾右看不再往前,于是忙上前福身请安,然后又跪倒在地上给林谦之磕头。叫了一声:“爹爹……女儿不孝,给您请安。”
林谦之赶紧的弯腰把林芳菲拉起来,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确定跪自己面前的这个娇丽女儿家就是自己的闺女芳菲,忍不住心中的惊叹,呵呵的笑着问道:“几时回来的?”
“回来三天了。”林芳菲看见父亲一身征尘,又想想自己这两三个月在庄子上的孤独寂寞,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大少奶奶打发人把你接回来的?”林谦之不知道女儿想什么,还当她是见着父亲一时高兴,便抬手拍拍女儿的肩膀,叹道,“哭什么,这眼看着就过年了,大少奶奶总是待我们不薄,在我回来之前便叫人把你接回来了。哎……我林谦之没看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