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应该是怕你生气,才没跟你说起来吧。”卢峻熙叹了口气,伸手把柳雪涛搂在怀里,叹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有这样猪狗不如的庶兄?”
“庶兄?难道是大哥?”柳雪涛初时十分惊讶,片刻之后又缓缓地叹了口气,再细细的想一下,便觉得没什么可惊讶的了。于是叹道:“其实,这件事情父亲也应该早有预感。”
卢峻熙点头,也跟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岳父大人已经发了话,要给柳皓波另外置办宅院娶亲,说是让他自立门户,单独一个人出去过去。家里的琐事还有外边的商号一律不许他插手。此时,岳父大人心里必定十分的难过。”
“父亲真是要伤心透了!他对大哥如此看重,不惜拼了老脸求了苏州李氏的嫡女为妻,还指望着他将来能振兴家业……想不到,却是这个结果。”柳雪涛重重的叹了口气,把脸靠在了卢峻熙的怀里。柳雪涛本尊的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而她却慢慢地沉浸在其中,像是看一场戏,又像是亲身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过往。
有一种彻骨的悲伤从心底慢慢地涌上心头,眼睛里便悄然的流下泪来。
卢峻熙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又轻声的劝道:“你也不用担心,等岳父大人过了这场气,依然会把他叫回来的。这偌大的家业若不给他,还能给谁呢!我想,岳父不过是借此事好好地敲打他一下罢了。你也不必伤心,大不了以后咱们少跟他来往也就是了。反正你跟你这个哥哥本来就不亲。你不是说……等你生下孩子,过完百日,咱们就去上京筹备车行的事情么?到那时,你就可以天天见到二哥了。”
柳雪涛便重重的点头,吸了吸鼻子,扭脸把脸上的泪都擦在卢峻熙的身上,说道:“嗯,相公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吃饭吧。吃了饭,回去看看父亲。”
卢峻熙低头的看了看自己月白素锦长衫上深深浅浅的泪渍,又看看已经一脸平静的柳雪涛,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好,吃了饭,我陪你去。”
柳裴元不是那种鲁莽冲动之人。相反,他外表狂妄怪诞,实则心思慎密,不然的话,一个书生也不会把这绸缎棉绫织锦等布匹生意做成江南之首。
他处置柳皓波的决定是从半夜三更得知柳皓波出门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柳皓波早晨过来给他请安说了那些话之后的这段时间内,繁复思索才定下来的事情。
所以,当柳皓波被解除家族事务中所有职务,另立门户成家娶亲的事情被柳家的族人知道后纷纷前来劝说的时候,柳裴元只有一句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若他悔过自新,将来自然还有机会。若他不知悔改一意孤行,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些平日里受了柳皓波的好处,一心巴结下任家主的族中诸人,在柳裴元那里碰了钉子出来之后,便开始纷纷的议论起来,有的说柳裴元太不近人情,本来就没有嫡子,如今连长子都轰出去了。这下倒好,难道这偌大的家业果然要落到一个丫头生的庶子手里?
安氏是丫头收房的妾,虽然贤淑,但永远脱不了一个奴字。安氏虽然也是妾,但却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是家生的奴才。再不济也是一顶小轿抬进来的,总比收房的丫头要好些。再说,方孝耘这些年跟着柳裴元,总要抵得上安家那些外放的奴才可靠吧?
柳家的族人自然是从自身的利益上着想,他们只要年底能多多的分红,其他事情并不愿多管。可是这些年柳皓波对这些人着实不错,不仅逢年过节都单独有东西送来,平日里见了面说话也客气。不像那个武夫柳明澈,见了人理都不理。前些日子做了官,更是眼睛长到了头顶上,哪里看得见族中众人?
所以,族中大多数人还都是希望柳皓波掌家的。
柳雪涛和卢峻熙来的时候,柳裴元刚把最后一拨替柳皓波求情的人打发出去,吩咐了方孝耘自此刻起,任何人来了都闭门不见,只说老爷偶感不适,已经歇下了。
方孝耘见卢峻熙扶着大肚子的柳雪涛从马车上慢慢的下来,心里便暗暗地叹道,糟了!姑奶奶这会儿回来,岂不是火上浇油么?大少爷若想翻身,可真是难上加难了。
于是他私心里也不想柳裴元这会儿见柳雪涛,更何况老爷刚刚还发了话,不见任何人。
“姑爷,大小姐。奴才给您请安了。”方孝耘在二门门口慢慢的跪下去,给柳雪涛夫妇请安。
“父亲呢?”柳雪涛看了一眼方孝耘,心想这位大管家真是不容易,此时还能这般平静处世,没急着去替柳皓波张罗求情的事情也没急着去拉拢人心替柳皓波打算,可见父亲倒是没看错了他。单凭定力这一点,他就比别的奴才强。
“回大小姐,老爷今儿乏了一日,刚刚的躺下。你看……要不,请大小姐先进屋稍坐片刻,奴才去瞧瞧老爷睡了没有?”方孝耘知道,这个时候若想柳雪涛不进去看柳裴元,说话必须掌握好分寸。
他没有依照柳裴元的话说:老爷偶感不适,已经歇下了。而是说:老爷今儿乏了一日,刚刚躺下。
几个字的区别,意思就很明显。
若说不适,柳雪涛担心父亲的身体,势必要进去看看。
而说乏了,便是明摆着告诉柳雪涛,老爷听那些人说话听得已经烦透了,这会子想安静一下,不想再听任何的劝说。
柳雪涛一听这话,便不再坚持进去看柳裴元。只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了些新鲜的蔬菜来,你叫厨房的人做点清淡可口的小菜,待会儿给父亲晚饭时吃粥用。我且去安姨娘那里坐坐,等父亲醒了再过来。”说着,柳雪涛便转头看着卢峻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