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都贵,一分钱一分货嘛。你家里拉水拉粪的马车倒是便宜,那也只能是咱们穷庄户人家用不是?”
“哈哈,那倒是……”
众人哄笑之时,卢峻熙已经在车厢里换好了衣衫,再用湿手巾把脸擦了擦,打开发髻重新梳了梳头,又带上簇新的儒生巾,泓宁乖乖的取过柳雪涛平日里用的小镜子来给卢峻熙照了照,觉得十分满意了才放他出去。
石砚抱着泓宁笑道:“小少爷,您人不大心眼儿可真多,怎么就知道这回大爷一定的收拾妥当了再去?”
泓宁看了看石砚,鄙夷的撇了撇嘴巴,说道:“不是要去见皇上么?”
“嗯,是啊。”石砚笑着说道,“见皇上怎么了?”
“娘亲说了,皇上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人人都怕他。所以见皇上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
卢峻熙原本飘飘然的心情被儿子的几句话给说的一怔,回头看了看乖巧懂事的孩子,抬手摸摸他胖乎乎的脸蛋儿,心中感慨万千。叹道:“好儿子,爹多谢你提醒了。你乖乖的跟着石砚叔回家找你娘,晚上等着爹回来跟你一起吃鱼。”
“嗯。爹爹去吧。”泓宁点头,极认真的说道。
“好,爹去了。”卢峻熙再抬手正了正儒生巾,方转身出了车厢,接过家人带来的白马,飞身而上,对着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一抱拳,笑道,“多谢乡亲们厚爱,峻熙且先随状元榜眼二位大哥进宫谢恩,回来再请诸位到家里吃酒。”
百姓们看着卢峻熙一身山青色锦缎长袍,青玉腰带束腰,藏青络子笼着汉白玉佩在腰间轻轻地摇晃,飞身上马的动作亦是俊逸潇洒,那眉宇之间的英姿勃发,那修长身段的矫健英挺,更有那股说不出的桀骜之气令人折服。虽然只是个探花郎,却已经把那边人到中年的状元榜眼都给比了下去。于是众人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探花郎少年英才,将来定是前途无量!”
卢峻熙心知此时不能太过招摇,便对着百姓们抱拳微笑,然后又对着孔德昊和乔汉云抱拳躬身,说道:“二位兄台,峻熙疏懒散漫,让二位久等了,实在抱歉!”
孔德昊和乔汉云对视一眼,微笑道:“这消息原本就突然,我们也是有些措手不及。原本还以为最快也要七日呢。不想五日便放了皇榜。更想不到的是,今年同科,竟然有幸认识十七岁的少年英才,然,此时一见方知卢公子真是名不虚传!”
“孔兄过奖了。峻熙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厮罢了,不到之处还请二位兄长多多提携。因为小弟,已经让二位兄长耽误了不少时候,咱们快些走吧,莫误了给皇上磕头谢恩的时辰。”
“好,孔兄,峻熙,咱们走。”乔汉云朗声笑着,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山西的口音。
孔德昊点头,拉着马缰绳掉头在前,乔汉云跟在其后,卢峻熙最末,三人三匹白马一路向南朝着皇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石砚看着卢峻熙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中,抱着泓宁长出了口气,叹道:“我的小少爷哎,从此以后,您可就是探花的儿子了,怎么样,高兴不高兴?”
泓宁却很是平常的样子,点点头,说道:“高兴。”
石砚被这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乐了,便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说道:“看你这小样儿,怎么一点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泓宁便咧了咧嘴巴,嘿嘿一笑,然后又板着脸问道:“这样呢?”
石砚便哈哈笑道:“这也算是高兴么?你这孩子,真是古怪精灵。让人恨不得钻到你的肚子里去看看你这小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
泓宁便叹了口气,呆呆的看着车门外拥挤的人群,问道:“石头叔叔,爹爹以后会不会再也不跟我一起钓鱼去了?”
他人小,说话并不清楚,还有点咬舌,石砚一时没听清,便又问了一句。泓宁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担忧之后,又闷闷的转身躺到床榻上,说道:“娘亲忙,爹爹以后也要忙了。没人跟我玩儿了……”
石砚看着这个根本不像两岁的孩子的小少爷,叹道:“小少爷别担心,大爷和奶奶没空儿,他们呀,一个得赚银子养着咱们这一大家子几百口子人吃饭,一个还得为你挣得一个好前程。你要玩儿,不是有奴才陪着你嘛!”
“嗯,石头叔叔,你保证紫姨肚子里的娃娃生下来之后,还对我这么好么?”
“呃……”石砚一愣,立刻点头说道:“奴才保证。”
“骗人。”泓宁撅着小嘴转过身去,背对着石砚再也不说话。
石砚无奈的摇摇头,饶是自己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也是瞒哄不了这位小少爷的。
一时大街上的人渐渐地散了,家人便牵着马车回家去。路上石砚想尽了办法哄着泓宁开心,无奈泓宁只是不说话,好像他父亲中了探花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地事情一样。
却说卢峻熙和孔德昊,乔汉云三人一路快马直奔大内皇宫,早有太监报了进去。皇上当时正在御花园同新选上来的美人一起赏花,听见身边的总管太监秦义来报,说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在乾元殿外给皇上磕头谢恩。便点头笑笑,说道:“叫他们来御花园见朕。”
此时陪在英宗陛下身边的美人姓张,乃礼部侍郎张启昌的堂侄女。张启昌因为阅卷作弊一案被刑部看押审讯,尚未定罪。此时皇上在御花园散步时巧遇张美人,乃是张美人精心策划的结果。原本她还想着趁这个机会给万岁爷求个情,能把自家大伯从轻发落便是自家家族的福气了。她哪知偏生这个时候,新科三甲来给皇上磕头谢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