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柳皓波的酒意早就醒了七八分,他故意装作酒醉未醒是怕父亲当街发落他,此时到了家里,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进了门,他心中更加清醒。暗想着这顿打是难免的了,只是要好好想一想回头怎么跟李氏交代也就罢了。
方孝耘进了厢房见了柳皓波,又苦口婆心的劝诫了一回,见他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方叫人拿了麻绳来,亲手给他绑上,叹道:“等会儿见了老爷,大爷好歹服个软,说几句老爷爱听的话,说不定那鞭子下去的还轻些!你若是有个好歹,可叫你姨娘靠哪一个呢!”说着,方孝耘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柳皓波此时留着精神应付父亲和妻子,自然不会跟方孝耘多说。只是默默的跟着他一步三晃进了柳裴元的书房。
彼时,柳雪涛正坐在柳裴元身边劝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因见柳皓波进来,既怕父亲安奈不住怒气甩鞭子抽人吓到了儿子,又怕自己带着儿子走了,柳皓波言语无状又气坏了父亲。两难之际忽见方氏跌跌撞撞的撞进来,不由分说便跑到柳裴元腿边跪下,抱着他的腿哭道:“老爷……贱妾求求你饶了大少爷吧……他心里苦闷出去喝两杯酒而已,已经被别人打个半死了,若老爷再打,可不是要了他的命么……求老爷就饶过他这回吧……”
柳雪涛心里暗暗地叹道,这下好了,原本要抽十下的,这女人一哭,没个二三十下是完不了事儿了。于是她懒得再管,只抱起泓宁站起身来,劝了柳裴元一句:“父亲,生气也要顾及身子。这一大家子人都指着父亲活命呢。父亲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女儿今儿在外边丢的脸可就白丢了。”
柳裴元又气又笑的看了自己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儿一眼,摆摆手示意她抱着孩子先下去。
柳雪涛方点点头,果然抱着泓宁下去了。
方氏原本还指望着柳雪涛好歹为了她爹的身体也要劝两句的,不想她却不冷不热的说了这样扯淡的几句话就抱着孩子走了。一时间心里又惶恐又愤恨,只冷冷的瞪了柳雪涛的背影一眼,方又转过脸来求柳裴元开恩。孰料尚未开口便听见柳裴元喝道:“你那是用什么眼神瞧着雪涛,嗯?”
方氏一愣,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爷子还是一心向着他那个宝贝女儿。儿子被人家打的半死了,他都不管,自己看他女儿一眼都不依了,这是什么道理嘛!
柳裴元见方氏脸上不服,便指着柳皓波喝道:“你自己去问问他,若是没有雪涛抛头露面的砸大街上和那些混账东西周旋,他今儿还能走回这个家门么?他早就被人家打死后曝尸荒野了!”
方氏和方孝耘听了这话儿都愣住,什么……难道今儿竟是那位不可一世的姑奶奶救了大少爷?
柳裴元抬脚踢开方氏,骂道:“你给我跪倒一边去!今儿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深浅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倒要问问他,为了一个青楼的女子和仕宦子弟打打骂骂闹成一团,在大街上滚来滚去可是一件荣耀门庭的好事?我辛辛苦苦教导他二十年,就是为了让他做出今日这番大事业来么?”
说着,柳裴元转身从小厮手里拿过了马鞭,扬手便是重重的一鞭子,把柳皓波身上脏兮兮的湖青色缎子长衫给抽裂,露出了里面雪白肌肤上一条鲜红的引子,那条血红印子登时肿起了老高,血丝从肌肤里慢慢地渗出来,把方氏心疼的呀的一声昏死过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方孝耘也急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情。
无奈柳裴元心里这口恶气无以发泄,便一鞭一鞭如雨点一样密集的抽在柳皓波的身上。
早有婆子把方氏拉了出去,一阵揉搓掐捏把她从昏迷中折腾醒,方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便是一阵哭天抢地。
安氏在自己院里早就听不下去,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柳雪涛便把泓宁交给香葛和翠浓看着,上前拉了安氏说道:“姨娘,要不我陪你去那边求个情?这鬼哭狼嚎的听着实在是瘆人。”
安氏拍拍她的手,叹道:“姑奶奶菩萨心肠,他们两个之前那样对你,你还能以德报怨。我也是觉得你二哥哥新婚在即,咱们家里各处都在为喜事做准备,若是老爷一时动了真气,把大少爷给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呢!”
柳雪涛点头称是,说道:“姨娘既然也不赞成父亲打他,那咱们再去求个情吧。”说着,她便拉了安氏的手出了房门,刚进柳裴元书房的院子便看见跪在院子里墨墨流泪的李氏。心中又忍不住一叹,这个女子真是贤淑的很,她不问柳皓波出去寻花问柳招惹了一身的骚,这会子还替丈夫跪在这里求情。
李氏听见身后有人,便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安氏和柳雪涛,便淡然一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继续跪着。
安氏到底心有不忍,过去劝道:“少奶奶别伤心了。老爷不过是一时生气,打两下也就没事儿了。姑奶奶要进去替大少爷求情呢。您要不就一起进去给老爷磕个头?”
李氏便站起身来,对着柳雪涛轻轻一福,哽咽着说道:“多谢妹妹。”
柳雪涛长叹一声,摇摇头,说道:“你也别谢我,我不过是怕父亲气坏了身子罢了。他做的那些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他几次三番的害我们母子,如今我且恨不得他死呢!只是有撇不开这骨肉亲情……”说着,柳雪涛率先转身进屋。
李氏看了安氏一眼,点点头疾步跟上。柳雪涛进门后便冲到柳裴元跟前,抱着他挥鞭子的胳膊慢慢的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