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迟疑了片刻,又吞吞吐吐的说道:“夫人,奴才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只是不敢跟你说……”
柳雪涛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生气的喝道:“怎么不敢说?快说!”
赵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回道:“奴才听城门口的官兵议论,说营山的林将军反了,带着一万骑兵连夜南下,如今恐怕已经到了西长京以北的护城河边。这个时候……皇上恐怕有危险了……”
“什么?”柳雪涛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站立不稳。于是急忙抬手扶住一侧的桌子,喘息着问道:“我们家大人呢?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赵仁摇摇头,低声说道:“正是因为奴才怎么也打听不到咱们家大人的消息,所以才没敢回夫人……”
柳雪涛怒道:“糊涂东西!还不快叫人去打听?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泓宁从外边进来,恰好听见柳雪涛发火,忙上前去扶着她坐下,又劝道:“母亲不要生气,此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父亲不会有事的,母亲放心。”
柳雪涛叹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这话说得虽然有道理,可我这心里到底不安。修远,你好生在家照看弟弟妹妹,娘还是出去一趟。”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纷纷上前,泓宁更是抱着柳雪涛的腿跪下去,劝道:“娘!你莫要着急,这会儿外边乱的很,到处都是御林军在纵马疾驰,您出去也问不到什么消息,若有个闪失,孩儿如何向父亲交代?”
柳雪涛着急的叹道:“那也总比干等在这里强啊!就这么等下去,何时是个头儿呢!你舅舅去了西长京……我去王府找郡王妃去,有郡王爷在,他们那里的消息会更快更广些……”
泓宁拉着柳雪涛的衣袖劝道:“孩儿刚从安庆王府回来,王妃让孩儿好生照顾母亲。郡王爷已经带人查抄了九门提督府,今天上午老王爷又奉旨查抄王丞相府。听说后宫诸妃也已经被限制出宫,京城各家各户从公侯王府到百姓家全部关门闭户,谁也不许随意走动。您听儿子一句话,万不可出去冒险……”
柳雪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有生以来两世为人,她都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无助。
万千铁蹄之下,安有万全之策?
林沧钺率一万骑兵南下勤王,卢峻熙岂有活路?说不定他早就成了林沧钺的刀下鬼,在大军开拔的时候祭了军旗……纵然他们不杀他,此时他也只是他们手里的人质,用来要挟皇上?
哼,皇上又凭什么为了一个卢峻熙而舍弃这万里江山?自古无情帝王家,他可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下得了手的帝王。一想到这个,柳雪涛的心便如被一把钝刀来回的割着,那种痛让她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漫长的等待,犹如一万年那么久。又仿佛一生一世,柳雪涛安静的坐在那里,呆呆的等着,从阳光明媚的上午一直到慢慢无尽的黑夜。滴水未进的她,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一片连着一片,血红血红的颜色,把人的眼睛都灼的生疼生疼……
恍惚中,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沉痛而焦灼。
那声音太熟悉,熟悉到她不敢答应。生怕一开口,自己便和他是天人永隔。
好乱。好多人在吵,还有人在哭。
好像还有孩子在叫:娘亲,娘亲……她只觉得浑身头痛,痛不欲生的感觉,好想哭,但又哭不出来。想逃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却又偏偏寸步难行。
混沌中,她忽然明白,生与死的距离原来那么近,不过是一口气上不来罢了。
“雪涛,醒醒……夫人……我回来了,醒过来……睁开眼睛……”
断断续续的声音又从纷乱中传来,她的意识忽然清醒了几分,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果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握紧。她嗫嚅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却看见无数张脸在眼前罗列着,一个个都焦急万分的看着自己,不停地叫着:“夫人,夫人……”
“娘……娘亲……”
“雪涛……雪涛……”
那么多张脸在眼前,她却一下子看见了他,干裂的唇上带着褐色的血迹,眼睛里却满是欣喜:“雪涛,你醒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亦欣喜,开口却是沙哑的声音:“回来了?”
卢峻熙立刻把她搂进怀里,强忍着眼里的湿气不扩散开来,闷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回来了,夫人。”
这一年在本朝的纪元中乃是英宗七年,西长京避暑行宫的逼宫事件被称之为中秋之变。
史书记载:英宗七年秋,营山大将军林沧钺被二皇子以假兵符蒙蔽,摔一万精锐以清君侧,除妖女之名杀向西长京。
英宗皇帝命大臣卢峻熙深入军营以探查军情并伺机策反,卢不辱使命,以大义之词慷慨痛陈,令林沧钺幡然悔悟,反擒二皇子,并押送至行宫以北护城河边。
林沧钺亲命万名骑兵解兵甲,交枪盾,俯首与马前请罪。英宗深明大义,谅其受人蒙蔽,无心犯上作乱,不予深究,只收其兵权,削其爵位,降为庶人,静候发落。若大一场风波,以王丞相削去一切爵位终生囚禁,王皇后被废囚禁冷宫,二皇子被贬至琼州的结局落下帷幕。
金秋时节,天高气爽。皇上于西长京避暑行宫起驾回宫,安庆老王爷率诸王公大臣至西城门迎接。
皇上御驾归朝,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