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上徒步狂奔。
遇上一两个熟人叫我的名字,我只是嗯了一声。要是在以往,我准会停下来,对他们说说我家里阳台上的兰花长势很好,也可能说起,我明年要去北京了,或者一些其他的事情。
但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赶着去做,是的,我要赶快往家里跑,要拉屎。
我低着头,把步子迈得很大。我的姿势像是丢失了东西的人,也许会有人这样想我吧。我甚至在低着头走路的时候,想起了一个电视剧短片,而且这个短片的开端就是一个叫陶瓷了的男人在街上拼命地寻找厕所。
但是一个熟人叫我的名字,就把我的电视片设想打断了。
告辞了他,我接着向前走,一堆草横在我的左侧,旁边是两个大声说话的老人。我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年轻人,他和我一样急匆匆地狂奔,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就想,会不会,他也是要急着回家拉一泡屎。我这个人有个庸俗极了的毛病。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我一样低智商,譬如,我因为偷情要去一个咖啡厅约女人见面,就以为,满咖啡厅的男人都和我一样。同样道理,我因为要急着回家拉屎,就以为街道两边赶路的人都和我一样。
哈哈,这样想,真他妈过瘾。
我一边快步行走,一边胡思乱想,把每一步道路变成了想象的阶梯。
一楼,二楼,三楼,对了,我喜欢在三楼的时候喘口气,唱一句歌什么的,然后继续走。四楼,五楼,六楼。
我进房间以后不换鞋子,不脱衣服,跑步进入卫生间。
我在马桶的旁边放了一个凳子,凳子摆着几本经过我严格挑选才能进入我卫生间的书,现在放了三本,一本是弗洛伊德的,一本是北野武完全手册,一本是前几天半价购买的良友人物。
我总认为拉屎这件事情是一件非常哲学的事情,你想想,我们每一天接受那么对话、委屈、郁闷、空气、饮料、新闻、食物、美好的希望等多种复杂的东西,经过一天的新陈代谢,这些东西竟然变成了一堆大便。
这是多么伟大的一次变化啊。
我一边大便一般看书,我想知道,我到底看到哪一句,那大便才会发出臭味,我甚至想以此判断,这句话是臭的。
当然,这对书的作者是不公平的。但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无聊的一个人。
拉屎结束以后,我长出一口气,我感觉我已经把昨天接受的不好的心情全部处理完毕。
那么,我可以开始做一些快乐的事情了。恩,差一点儿,忘记擦屁股。
上面的一段就是我的天涯博客上写的文字。
我的博客就是我的私人日记,在博客上,我不叫陶瓷了,我叫做方便面。
是的,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本来是帮一个女人取的,想着,要好好泡她一下。结果,这个女人还挺忠贞,捂住下半身拼命跟我谈散文写作。
先是说荷塘月色,我就说,那是朱自清做爱过后累了,去外面写的一篇东西。
后来又说起翡翠的夜,我说那是徐志摩想念陆小曼时写的文字,和意淫有关。
总之,她以为她自己那么单纯,热爱文学,会把我感动,会让我的品味和她一样高雅的,没想到,我最后直奔着流氓而去,她悲伤地甩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点淫荡。
然后,我就这用方便面做博客的名字。
我经常在博客上自言自语。
我听好听音乐了,会写几句话,譬如我喜欢上一首陈奕迅的歌,叫做《一夜销魂》,节奏很慢,有些伤感。
里面有两句台词非常地好,叫做,关上门,就我们两个人。
我还喜欢写我和一个陌生女人艳遇的情节。
我写过一篇只爱陌生人的文字,一下引起好多人的观看。
后来,我又贴出一篇《陌生人善良》的文字,一下引爆博友们的讨论。
我的文字是这样的:
在一些孤单的夜里,我老是在心里构思一个关于和陌生女人做爱的剧本。
大概是这样的情形:我应该是从围城的结局里出来的男人,譬如我叫方鸿渐。我要到马路的对面去,天下了雨,我应该是快步向对面跑。
一个女人开着车子在我的身边停下来,说:“你是不是叫方鸿渐?”
我很疑惑地点点头,她说,上车。
于是,我们就去一个建筑风格古典的咖啡厅静坐,各自看各自喜欢的报纸,并不交流。
然后一起吃服务生推荐的特色饭菜。
然后一起去公园里看一群鸽子飞翔,像恋人一样。
再然后就一起去女人的家里,在路上,女人会给偷偷下车买一身睡衣给我。
在我的剧本里,女人的家应该是拥挤的。但床却很柔软。
我们一起拥抱,接吻,脱衣服。然后疯狂地做爱。
抱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会有人按门铃。我会穿着睡衣开门,接过一封汇款单或者挂号信一类的东西。
然后,一起坐着发呆,再然后,我离开。
我这样想纯粹是受一部电影的影响。这在我之前的文字里也提到过。
我的剧本里是不会很多对白的,有的只是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我想要表达的是陌生人善良。
不是那些陌生人拿着匕首,是我们自己拿了盾牌。
不是那些陌生人拿着蒙汉药,是我们自己把被子蒙得太厚。
我经常有在外地生活的经历。我一个人扮演着所有人的陌生人。
我一边注意那些漂亮女人的胸部,一边在内心里编写着可以拍成成人电影的剧本。
我喜欢王家卫的摄影风格,那晃动的镜头,把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女人真实纪录。如果,一个陌生的女人用露出三分之一牙齿的方式向我微笑,我会对她说出我的打算。
是的,我正在内心里拍一部寂寞的电影,希望这个陌生而善良的女人做一次女主角。
道具是床和温润的一室灯光。镜头很慢,是抚摸,是靠近,是拥抱。
声音来自床,是没有台词的挑逗,是身体相互碰触的气息。
房间里是陌生人与陌生人的气味,秋天的阳光进来,镜头如果特写,应该给那棉质的被单一个镜头。
除了温暖的人,还有纪录了这一切的床单。
一切都只是内心的丰富活动。
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来找我,我叫他大头,他进屋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和我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就坐在我对面一直抽烟,抽烟。
烟抽完了,他就下去了,说,我买烟去。
于是,我就等他,我坐在床上翻我刚买的书,因为之前买了大量的弗洛伊德的书,因此,我在书店里看到与弗洛伊德相关的或者与精神病相关的书都买。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精神病文化史》。
我不知道我最初为什么要买弗洛伊德,这大概是一种自觉的阅读意识,我晚上做了上楼梯的梦,仿佛记得看到过弗洛伊德关于这样子的梦的解析,就买了他的书。竟然有诸多的意外收获,开始设想,我一定要拍摄一部真实的精神病人的纪录短片。
我在那里翻着书,翻着书,忽然想起去买烟的大头。
我想,难道他患忧郁症了不成。
我在心里开始嘲笑自己联想丰富,结果,半小时后,我接到大头老婆的电话,说,大头死了。
大头买烟的路上,在街上突然冲向一辆汽车,当场被撞死。
大头没有孩子,没有父亲。
大头和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常常也说自己是诗人的。
我和几个朋友坐在大头的身边,听着大头的老婆在那里大声地哭。
我忽然感觉到活着没有意思。
是啊,大头喜欢吃鱼,他和我一样,甚至也好色,但他老婆看得紧。
他一直热爱生活的,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他经济不好,从不让他掏钱。
他编辑出版的书也总是有深度,是的,他和很多名人关系很好,他还经常喝多了酒说哪个名人洗脚的时候摸人家女孩子的胸部呢。
大头就这样选择了离开,他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疑问。
大头的日记里有一天写到了粮食,只有这两个字,然后有很多个感叹号。这让我们都吃了一惊。
那一定是一种暗喻。
粮食。
精神上的居多,他是一个潜心做学问的人。
他一定被粮食的稀少迷惑了。
大头的老婆,是一个报社的编辑,平时多负责儿童类的文字,于是想法幼稚。
她说,大头有好长时间都不想上班,他说,上班就要吃出版社食堂的米饭,他不喜欢吃。
我说,难道是因为米饭才去死的吗。
我的话,让大家一顿臭骂。
我躺在床上睡觉。
就梦到自己死了。
我坐在街上,身边摆着好多东西,有书,有电视机,有果盘,有烤肉,有手枪,有一个弹琴的女人。
而我却只能躺在地上,嘴还得歪着。
我想偷偷地看一眼那本书的名字。
可是,好多人都伸手来指着我说:闭上眼睛,你死了,你死了。
醒来后,我就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