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闻樱打开车门想走进去。
“不是抛锚了吗?坐我的车吧。”
罗闻樱取出打包的饭菜跟着明铮上车,手脚都冻僵了,本来也不想再开车。
窝进副驾驶座内,她双手搓揉,“好暖和。”
明铮发动引擎时睇她眼,车子缓缓滑出去后明铮伸手握了下罗闻樱的手,暖意包裹而来,罗闻樱抬起头,男人却已经恰到好处的收回去,“手都冻僵了,这么做有意思吗?”
她敛起眼里的尴尬,“什么?车子抛锚也不是我故意的。”
“你心里清楚。”明铮侧首瞅她眼,脸上却并没有怒意,“她那么想成全她的儿子……”
后半句话吞咽回肚中。
罗闻樱稍有吃惊,也从明铮的话里猜出赵澜为何会进医院,狭小的空间内一时静谧无声。
把车停到医院门口,明铮见罗闻樱准备下车,“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开我的车。”
罗闻樱见状,也没拒绝,把打包的东西递给明铮后便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
明铮回到病房,傅染和明成佑都已经回去了。
他推门进去,看到一张椅子倒在墙边。
赵澜双眼无神地望向他,“明铮。”
男人没说话,手里的打包盒放到床头柜上。
赵澜微张嘴,对他到底是有歉疚,现在她想用这样的方式一了百了,于明铮来说,是最不公的。
“明铮。”
他走过去,将椅子搀扶起来。
“你别怨怪妈妈狠心,对你,我一直不知道应该再怎么面对。”
明铮依旧沉默,只是将袋子里的打包盒一个个拿出来。
医院的停车场内,傅染跟明成佑上车,见他脸色紧绷,“我知道你刚才那样,是不想让她再动轻生的念头,但妈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成佑,说到底,这就是母爱。”
明成佑目光轻阖,脸部被窗外月色打出层苍白的苦涩,“傅染,但有一点,你我都否定不了。我恨她的二十几年,归根究底和外人的眼光一样,不论她跟我爸有多么相爱,多么无奈,就算明家当初和李家是因为利益结合到一起的。但,她第三者的身份一辈子都挣脱不了,注定要背负下去。”他目光转过去望向傅染,抬起手将她颊侧的碎发拨至耳后,“当时我给了尤应蕊一张假的结婚证,我就是怕有个万一,总不能让你身处尴尬。”
傅染脸枕着明成佑的肩膀,他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更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她相处,”明成佑下巴抵着傅染的头顶,“说到底,还是我难以接受。”
身份的突然转变,令人措手不及。
明成佑回到依云首府后,开始发起高烧。
身体机能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免疫系统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家庭医生过来后做了紧急的措施,李韵苓焦急赶来质问是怎么回事,得知赵澜自杀,明成佑跟傅染才从医院回来后,她竟反常的没有出声,也没对傅染多加责备。
明成佑烧得很厉害,李韵苓当晚也留在了依云首府照应。
傅染用酒精给他擦拭四肢,熬到后半夜时,累得站都站不起来,脚踝肿成馒头那样,脚背更是绷紧的难受,她手掌撑着床沿起身,把贴在明成佑额前的毛巾取下,拧了把后再度敷上去。
傅染趴在床沿,如今的明成佑,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
一直到凌晨,明成佑才模糊地睁开眼,看到手边的傅染,他抬起手掌落到她头顶。
“醒了?”
“睡身边来。”
她摸了摸男人的前额,这才松口气。
明成佑往旁边挪去,傅染躺在他身侧,他手掌抚向她腹部,“你这样休息不好,孩子也吃不消。”
她右手勾住他的腰,“我现在就好好休息。”
清晨,傅染起个大早,见明成佑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后这才落下心来。
餐桌上,李韵苓心神不宁地摆弄碗筷,见到傅染下楼,赶紧让她入座。
萧管家给两人准备好早餐。
“傅染,成佑怎么样了?”
“烧退了。”
李韵苓话语间稍作试探,眼睛望向傅染,“听说,赵澜自杀了?”
傅染神色黯淡,“幸亏及时抢救过来,成佑知道后很激动。”
她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生怕傅染看出异样,李韵苓索性将手放到桌子底下,“噢,怎么这么想不开,关键时候还添乱。”
另一手却悄然握紧,她承认,她当时有意让赵澜往那方面想,却没想到,她真会付诸于行动。
傅染吃过早餐后在院子内散会步,心情压抑得难受,抬头看到有人从门口走进来。
“少奶奶,刚有封快递送来。”
傅染从对方手里接过,是普通的快件,她随手打开。
里面有好几张照片,是她和明成佑昨晚去医院时被偷拍到的,下面还有一份类似于新闻稿的文件,抬头标题写着:鸠占鹊巢,明三少竟是豪门私生子!
傅染捏着照片的手一抖,看到A4纸最后写着个地址和时间。
出门时李韵苓问她去哪,傅染推脱说有事很快会回来。
打车来到对方约好的茶室内,服务员将她请进包厢。
里头的男人三十来岁,穿着普通,倒也符合记者的身份。傅染挺着大肚子,从包里拿出快件,“是你寄的吧?”
“明太太,请坐请坐。”
傅染一瞬不瞬盯着对方,“你想要什么?”
“想不到明太太如此直爽,好,明人不说暗话,我要的不多,一百万,同你现在的声誉来比,这只能算小钱吧?”
“用一条虚假的消息,你就想敲诈一百万?”傅染好笑地摇头,“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明太太您用不着套我的话,我现在开口,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明三少是私生子这个消息,我想一经曝光,所有人都会觉得惊诧,跟钱这点损失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重要?”男人抿口茶,端睨着傅染的神情。
“你就不怕,这条消息还来不及发布,你就被炒鱿鱼?”
“我们当记者的随时都要做好滚蛋的准备,但现在的网络发展的如此迅速,匿名传几张照片煽动下公众情绪我还是能做到的。”
傅染端起面前的茶,茶杯已经凑到唇边,却没有喝一口。
“或许,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
“这样吧,”傅染眼帘轻抬,“我们换个合作方式,我给你一百万,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来源。”
“明太太说笑了,”男人手指轻叩桌面,“这些都是我跟踪至今推断出来的,当然,也有相应的证据,就看说出去有没有人信了。”
傅染神色冷凝,男人见状,有些不耐烦,“怎么样?”
她拿起挎包后起身,“那就随便你吧。”
“你,什么意思?”
她挺着肚子走到门口,一句话没再说,打开门走出去。
回到依云首府,能听到悠扬的钢琴曲从里面传来,明成佑今天开始学弹了首新的曲子,傅染竟有些不忍打扰,站在院外许久,直到曲毕,男人高瘦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明成佑走下石阶,“去哪了?”
傅染视线穿过他颊侧,“妈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明成佑拉起她的手走向前。
傅染另一手挽住男人的手臂,“成佑。”话到嘴边,她小心翼翼抬头注意明成佑的脸色。
“怎么了?”
傅染停住脚步,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我刚才去见了名记者,早上收到封邮件,里面有我们昨晚去医院的照片,他问我要一百万,不然的话就把你跟明铮调换身份的事曝光出去。”
明成佑神色如常,微扬起下颔的弧度似在思索,半晌后方开口,“那你说什么?”
傅染抬首望入他眼底,“我们既然没有这个勇气亲口说出来,成佑,就让事情顺其自然吧。”她忍不住担忧,上前一步后双手环住他腰际,“我不知道这只是单纯的敲诈,还是别有目的。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不单单是你,还有明铮,妈虽然嘴上不说,但毕竟血浓于水,倘若我真的花一百万买个太平,可能是保住了我们自己的名声。可无异于要让明铮继续背负私生子的骂名,于情于理,妈心里始终会有个结。”
李韵苓没有向外公开,多少是因为明成佑的病,可倘若傅染也如此执着的话,伤得必定是婆媳间的和气,如果真有人居心叵测的话,这一招打出来,他们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唯一能选择的,是让明成佑的私生子身份公开,还是让傅染跟李韵苓之间被离间。
她踮起脚尖,额头靠在明成佑唇前,“成佑,对不起。”
傅染最担心的,是到时候舆论的压力会压得明成佑喘不过气,“其实,我当时真的很想再自私一回。”
但这样下去,无异于将明铮推入一个更深的深渊。
明成佑两手轻落在傅染肩头,“我也不想一直欠着他,该是他的,早就应该还给他了。”
傅染感受到额前的炽热,她抬起头,明成佑右手环住她的肩膀后向前走,“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再说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我只是怕你受不了这个刺激。”
明成佑的笑意自傅染头顶漾开,“我连你躺在我身边我都能忍,何况是这些事?”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明成佑索性将上半身力道压在傅染肩部,却也不敢太过,“你想,我硬生生被逼成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想来柳下惠都没我苦,他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的。”
傅染忍俊不禁,多少带着酸涩,“又胡乱说话。”
明成佑让她坐到木椅上,手里轻轻用力后,木椅随着绳索荡漾出去,他随之坐在傅染身侧。
中午时分的暖阳,犹如被熨帖的金黄色,均匀有致地洒落在傅染脸上。
她微眯起眸子,头枕在明成佑肩部,“明天,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其实我们只要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影响不了的。”
明成佑抵着她的头,“傅染,这兴许是个很好的契机,有些事是需要到了公开的时候。”
“这样多好,”傅染舒适地在他肩头轻蹭,“不喜欢被人捏着把柄的感觉,届时食不知味成天担忧,倒不如一次痛过。”
三天后,大篇幅的报道果然被放出来。
一时间,整个迎安市再度被掀起轩然大波。
在这样的城市,明家总会引起过多的关注,况且这又关系到敏感的私生子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