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爷缓缓说道：“为皇上出主意的这人，真是高人也。府尊您先看这份名单，既有皇上的亲叔叔，再有就是太宗的侄子，不偏不向，就是有心人想说当今圣上打击其他亲王，也没了借口。再有这八位王爷有贤有恶，有平庸的也有富有的。就拿鲁王和襄王老说，这两位多有贤名；再说咱们这位伊王和远在宁夏的庆王，多在藩地为不法事，当地百姓怨声载道；而新升任的蜀王算是走了运到，平白捡到了个富贵亲王位；至于岷王究竟如何不好评价，不过在二子之中能够脱颖而出，就不是个善茬；倒是府丞郑王近来和皇上走的很近，这次进京的藩王中也有他倒是令人费解了。所以学生说，为皇上出这个主意的人绝非凡人。”
王志也同意他的说法点点头，“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府尊，您试想为何这么多王爷，皇上就单单选中了伊王进京？”
“你是说，皇上想将他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然也。”
王志点点头，对于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师爷，他还是比较信服的，“既然如此，本官就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反映上去。”
“学生为您研磨。”说着师爷来到书案前铺开了纸，研起墨来。
再说为皇上出了“馊主意”的主，此时正在大兴公主的那片封地里带着全家种庄家。望着眼前这小两千亩地，马泰直起腰朝着远方吼了一嗓子，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美个啥劲？”赶来凑热闹的徐永宁，放下手里水碗不懈的问了一句。
“看见了吗，这都是我家的地，一眼望不到边。”马泰又朝四周望了几眼。
“就你这点地，也好显摆。听说没有曹吉祥那个老阉货，在河间府有十万多亩地，瞧瞧人家那才是一眼望不到边。”
“还不快来帮忙？”朱妍一身农家打扮，正跟在婆婆王氏后面打下手，见徐永宁和马泰两个人杵在田间闲聊，忙叫了一嗓子。
“诶。”徐永宁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倒也不是朱妍的命令有多好使，而是皇上突发奇想，给在京里的几位纨绔们下了诏令，叫他们跟着马泰的娘王氏学习种植玉米。
边走徐永宁便问道：“听人说，皇上下旨重开宗人府是你的主意？”
“嗯。”
“靠，你小子能啊。几位王爷稀里糊涂的就叫你忽悠进了北京。你这是准备做啥，鼓捣皇上消藩吗？”
马泰白了他一眼，“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你这叫揣度圣意，犯的可是大不敬之罪。建议重开宗人府是我的主意，但那是为了便于皇上更好地对皇族进行管理。谁说这是消藩的前奏了？”
徐永宁皱着眉头，疑惑道：“难道不是为了消藩？”
“圣之上除了说叫几位王爷进京，为了让几位王爷住着舒坦，再由皇上出钱帮他们建几座王府之外，可有说出把藩地迁到北京的意思？”
“可我怎么觉得这事都不简单。”
“你管那么多呢，记住凡是皇上说的话都是正确的，凡是皇上吩咐的事都要认真完成。”马泰面向北京城庄重的说道。
徐永宁点点头，“你这话绝对的狗腿，不过我喜欢。”
马泰瞧瞧他，“既然喜欢好不快去跟我娘学者种庄稼。”
“诶。”徐永宁腕上袖子就进了地里。
“你这可是不够兄弟，明明是瞎话，你还要蒙徐国公。不厚道哇。”卢敏泰从马泰身后悠悠的说道，“看来以后你的话，我也得仔细听着，不然被卖了还得替你数钱。”
他这一出声，吓了马泰一跳，“我说你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怎么就是骗了？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的那个论述大明人口的文章，我也瞧过。不错，特别是关于皇室分封制度和人口增长后带了的各种矛盾，很有见地。”卢敏泰深沉的说道。
马泰窜上去一把搂住卢敏泰的脖子，问道：“这篇文章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卢敏泰喘着粗气说道：“我也是那天去找你，在你办公桌上偶然见到的。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马泰松开了手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好吧，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算上你，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就皇上咱们三个。不瞒你说，当时我也是一时脑袋发热，才写了这么个东西。可把它呈给皇上，我就后悔了。知道为什么吗？”
卢敏泰摇了摇头。
“这东西不仅是冲着皇家去的，它可是牵扯着全天下的皇室勋贵们。皇室和勋贵们是一个道理，都是大明帝国这个巨人身上的吸血虫，暂时不显，等到了百十年后，又会出现多少‘虫子’？这个巨人又能撑到何时？太祖皇帝、建文帝、太宗皇帝当年都是这样做的，只不多更多的是体现在对勋贵的限制。今上要想再有所作为，除了勋贵，那些不安分的王爷、将军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了马泰的解释，卢敏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你所说的‘革命’？”
“这是国家元首一次自我革命。对我们这些蚁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卢敏泰笑着摇了摇头，“错，是我们这些蚁民，你不是蚁民，你是被革命的对象。”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这是作茧自缚？”
“然也。”卢敏泰笑着进了田地。
原地就剩下马泰一个人在那里发愣，“不行，明天得进一趟宫，跟老丈人建议一下，这公主大婚的时候可得多带些嫁妆。”
他在想多要些嫁妆的同时，却有人也打起了公主的嫁妆，可惜与他想的刚好相反。
“启禀皇上，臣以为今后皇族封号只赏赐本人，凡继任者无论嫡子、庶子、兄弟、子侄皆将一级受封。皇女出嫁应减少嫁妆数量，以避免民间男子窥视皇家财产..”这位御史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对皇室待遇改革的方案。
而坐在宝座上的朱祁镇是越听越心惊，不免暗道：“这帮文臣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