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一。
林宁有点摸不清状况,为何上星期还一副“你等着被开除”嘴脸的同事们,今天却是一副“可喜可贺”的表情?可喜可贺什么?虽然那天王胖被孙仲愚叫去没时间开除她,但过了一个周末也不会改变什么。奇怪?难道是恭喜她被开除?自己平时做人有那么差吗?
她抓着头,来到自己的坐位,汪甜却早已大摇大摆地坐在那儿。
“林大秘书,早安啊,”她甜甜地嚷道,夸张地站起来向林宁点头哈腰,“请坐。”
“什么啊?”把包往桌上一扔,正好看到上面一封给她的信,“这是什么?”
“调职信,今天一早人事处刚送来的。”
“调职信?”林宁咬着唇,没开除而是调职,王胖是想把她调去扫厕所吗?她看了眼笑得快甜死人的汪甜,“你也在嘲笑我吗?”心里有点不好受,慢吞吞地打开信封。
林宁小姐:
即日起您被调往公司总律师孙仲愚大律师处,担任秘书一职,收到信请速往孙仲愚大律师办公室报到。
人事部
×月×日
“这……这怎么可能?”林宁有点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信,又在自己的姓名处确认了好几遍。对,没看错啊,可是这也太离谱了,“一定是人事部弄错了,我去问清楚。”说着便真的往办公室外走。
“回来,回来,”汪甜从身后拉住她,“我已经跟刚才送信过来的人事部的HELLEN确认过了,没错,林宁小姐,孙仲愚大老板的秘书。”
“可是,这怎么可能?”
“你管他呢?反正你只要知道自己没有被开除,而是被升职了就好,管他可不可能,快整理好你的东西去报到吧。”
“可是……”
“林宁,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不怕被开除,难道怕升职?”
“我……”
“快去啦——”死拉活拽,汪甜终于把林宁推进电梯。
电梯直升十二楼,大老板孙仲愚所在的楼层。
十二楼的装潢果然与她们工作的楼层不同,要不是今天突来的调职,林宁根本没机会到这里。只是现在她毫无欣赏装潢的兴致,手里抓着那封调职书,忐忑不安地站在电子门外。
她有些慌张,因为太意外,本来已做好被开除的准备,皮包里甚至已带好了用来装自己物品的拎袋,现在却要她到这里报到,孙仲愚?这个只有开大会时才会见到的大老板,为何这么关照她?想起昨天餐厅里那倾倒众生的笑,林宁莫名心慌。难道正如汪甜所说,自己不怕被开除,却怕升职?
没这可能,谁都可以怕,就是没可能去怕一个律师。她一咬牙,用工作卡在门上一划,电子门打开。
“我找孙仲愚。”把调职书递上,她竟直呼其名,坐在门口的小姐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直接通知孙仲愚。
马上被允许进入?连那小姐也愣了一下,便不敢怠慢地带林宁到孙仲愚的办公室。
那是间比普通办公室大两倍,一面朝向走廊,被前后以一比二分开的大型办公室。前面三分之一大的地方朝着走廊,透过全透明的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办公桌和复印机,还有几盆花,大概以后便是她的办公室;后面三分之二则是实打实的墙壁,大门紧闭,可想而知是孙仲愚办公的地方。
“你自己进去吧。”那位小姐把她领到门口,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才离开。
“看什么看?”林宁嘀咕着同时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来。”是好听的男声,林宁却毫无感觉,推门进去。
“我是二部的文书林宁,我来报到。”她冲办公桌前正埋头看卷宗的男人道。
孙仲愚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把桌上的杯子递给她,“替我倒杯水。”
林宁迟疑了一会儿,接过,转身走向身后墙角的饮水机。
一杯温热的开水泡上来,孙仲愚只看了一眼便马上皱起眉,“我有说要白开水吗?”
“你有说。”
“有吗?”他停下手头的工作终于抬头看她,“我说要你倒水,水和白开水是有区别的,它可以包括开水、茶、咖啡、蒸馏水等。”
“是你没有说清楚。”
“你也没问啊。”
“我……”虽然不服,她却找不到话反驳,“那你要哪种水?”
“我现在又不想喝了。”他一张臭脸,眼睛瞪着她,瞪了很长时间,却不说话,最后干脆低头看桌上的文件。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
再好耐心的人也心烦了,更何况是林宁,什么人嘛,阴阳怪气。莫名其妙把她调到这里,却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你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她瞪了他一眼,不等他点头,转身便要出去。
“你外面桌上有几份文件,把他们打出来晚上交给我。”到门口时,孙仲愚才忽然说话。
林宁停住,回头看他,他还是埋头于桌上的文件中,刚才这么久为什么不说?猪头律师!她咬牙,心里暗骂,但终于还是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哼!要不是看在你昨天在餐厅替聂修主持公道的分上,才不给你好脸色看。她赌气出去,却看到外面办公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文件,随手翻了下,每一页都写满了文字,什么几份,分明就是厚厚几百页的文件!
她一屁股坐下来,这么多该打到什么时候?这哪是升职,分明就是在惩罚。她气愤地站起来,自己没有错,那猪头律师凭什么这样对她?不打,不打,看他怎么办?她拿起厚厚的文件,准备冲进办公室,一把扔到那姓孙的猪头律师脸上,但人到门口却又停下来,这样不是正好给他个理由开除自己了吗?如果说因为上次餐厅里的事情开除她是不合理的话,那么因为没有完成工作自己先打退堂鼓,却是一个完全合理辞退她的理由,这样她又该怎么向劳动局申诉呢?她站在门口犹豫着,终于还是回到座位,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直到中午,甚至中饭时间已过了很久。前后两个办公室里的人却没有要出去吃饭的意思,林宁的手指和肩膀都已麻木,但看看只打了所有文件的三分之一,便咬咬牙继续努力。
墙上的时钟,随着她的打字声一格格走着,当时针离开“1”就要奔向“2”时,里面的门终于打开,孙仲愚满脸疲惫地走出来,看到林宁时,他停下,站了一会儿,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又扬起。
“你饭吃过了吗?”他问。
“还没。”林宁停下来,有些意外他居然会关心她有没有吃饭。
“那你顺便帮我带一份吧。”他却说,看着林宁因为他前一句话稍稍有些好转的脸色瞬间又变得相当难看,“我要吃东街转角那家餐厅的海鲜鲜奶饭。”他又补充。
“我不准备吃饭。”
“那对身体不好。”他笑笑,又进了办公室。
该死!等他一进去,她一把扔掉手中的文件,他把她当在什么?保姆吗?东街?去东街要走一刻钟左右,来回就要半小时,他开什么玩笑?她心里骂,肚子却也在这时叫起来。
算了,她捂着肚子,先填饱它再说。
她真的下去买饭,一路小跑花了比从前少一半的时间买了海鲜鲜奶饭,又在公司楼下买了自己常吃的红烧牛肉饭,便一刻不停地往十二楼冲,她得抓紧时间,这样才能在下班之前把文件打完。
“你的海鲜鲜奶饭!”她把饭盒扔到孙仲愚面前,正要转身出去。
“好像很腻。”孙仲愚看了眼饭盒,皱着眉道。
“是你说要吃这个的。”
“没错,但现在觉得它倒胃口。”
“……”反正不关我的事,你爱吃便吃,她懒得再理他。
“你买的是什么?”
“红烧牛肉饭,干吗?”
“嗯……听起来不错,把你的拿来给我,我们换。”
“凭什么?”
“凭我是老板。”
“老板就可以抢员工的饭吗?”
“不是抢,是换。”
“不换。”
“那你再帮我买一份。”
“做秘书有这项义务吗?”
“当然,工作手则第三项第五条:在工作时间内,下属必须完成上级布置的工作,这就是工作。”
“你……”她瞪他,很不甘心,但终于拎起桌上的海鲜鲜奶饭走出去。
过了会儿,她把自己的红烧牛肉饭送进来。
他比王胖更讨厌,她在心里骂,早知道他最后还是吃红烧牛饭,就不用拼命跑这么远,真是可恶,可恶!她一边骂一边狠狠地嚼着口中的海鲜鲜奶饭。
接下来便又是心急火燎的工作,孙仲愚这顿饭大概吃得很满意,所以没有再为难她,两人相安无事地做自己的事,直到晚上,下班时间早已超过了一个多小时。
“嗯……你。”孙仲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指指她。
“什么事?”她没好气地抬起头。
“那个,你打完了?”
“还有两张就打完了。”哼!一定是认定她打不完,她却偏偏打完了,“今晚一定能打完。”她又强调了一遍。
“不是!”孙仲愚看到办公桌上真的只剩两张纸,叹了口气,“其实是我弄错了,你要打的不是这些,这些报告是去年的,已输进电脑了,要打出来的现在在我办公桌上,大概比去年的还要多一些。”
“什么?!”林宁一下子站起来,脸都绿了,“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打错了。”孙仲愚又重复了一遍。
“你……你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在发抖。
“故意?”语气显得很无辜,他的嘴角却有笑意,“有这必要吗?”
“你……”看着好不容易快打完的文件,林宁欲哭无泪,“如果你想开除我就直截了当点,干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说我故意整你?”
“难道不是?”
“不是,”很快回答,孙仲愚脸上的表情一副事不关己,“小小秘书而已,值得我动脑筋整吗?”
“小小秘书?”小小秘书你才这么肆无忌惮?好,小小秘书是吗?让你看看我这个小小秘书也不是好欺负的!她本来就经不起激,何况已忍耐了这么久,当下便拿起桌上的文件朝孙仲愚砸过去。
孙仲愚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激烈,愣了下,忙闪开,肩上还是给砸到。
“你这个疯……”他“疯女人”还没说完,又有东西砸来,是钉书机,这回他闪得快,钉书机从他头顶飞过,但还来不及喘气,腿上又挨了一脚。
一时之间,他也没机会说话,只能抱头鼠窜,直到林宁把可以扔的东西都扔完。
“你明天等着收我的辞职信吧!”扔完东西,林宁拿起桌上的包,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跨过众多杂物出去。
“这……这个疯女人!”他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完,看看一屋狼藉,想到自己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狼狈,不觉竟笑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看到脚下被自己踩着的纸,弯腰捡起,上面竟是一幅漫画,一个叼着雪茄的男人,脑袋周围分别围绕着:炸弹、手枪、毒药、尖刀。是想随时置那个男人于死地吗?而那男人竟有七分像自己。
“不是没时间吗?还有空画这些,有趣。”他脸上的笑容更甚,仔细地看了很久,“只是我从不抽雪笳。”
林宁一路往外冲,电梯按了半天都没反应,她干脆用走的。
“混蛋!混蛋!猪头律师!”她边走边骂,整个楼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她一连走了好几层,楼道的感应灯被她震亮又熄灭,最后大概是骂累了,跑累了,她干脆坐在楼梯上,灯熄掉,四周一片漆黑。
“这个混蛋!”她又低低骂了一句,微微喘着气,感觉楼道里冷冷的风自她背后吹来,常听律师楼里的同事说,恐怖的鬼故事就是发生在深夜漆黑的楼道里,而现在她却毫无恐惧。
手指和肩膀的酸痛同时开始肆虐,她轻轻地揉,想到换来这样的疼痛只是在做无用功,心里便又是一团火。
某处传来阵阵吸尘器吸尘的声音,大概是这层楼的清洁工在清洁,她听了一会儿,站起来,想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聂修,他是不是已被开除,不来上班了?那晚他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还在眼前,还有他的泪水。想着,她一阵着急。震亮灯,推开这层楼的楼梯与大厅间的门,那里有个清洁工在打扫走道。
“请问?”她叫住那清洁工。
清洁工回头,看到她,同时关掉吸尘器,“什么事,小姐?”
“嗯,聂修,你认识他吗?”
“聂修?”清洁工抓抓头,想了会儿,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是那个新来的吧。”
“是的,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好像请假了吧。”
“请假?”不是被开除?
“是啊,是生病了。”
“生病?”她呆住,想起昨晚聂修苍白的脸。
清洁工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愣在那里没有再问,便打开吸尘器,走廊里尖锐的吸尘声又起。
生病了?林宁转过身看身边电梯的显示灯不断显示着楼层,然后“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是下楼的电梯,她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今晚特别的冷。
出了律师楼,她裹紧衣服,抱紧自己。
生病了?脑了里始终想着这件事,心里莫名地担扰,或许应该去看看他,却不知道他的住处,在门口站了很久,终于觉得冷了,才往地铁站走去。
在肯德基吃了晚饭,边啃着汉堡边看着新买到的《钢之炼金术士》,心思却全不在书上面,脑中想着聂修,想着他明天是不是会来上班,还想着那封辞职信该怎么写,到最后厚厚的一本书只看了几页而已。
到家已是将近十一点,整幢楼寂静无声,楼道里的灯还是没修好。她怕吵醒邻居,没有发声音震亮楼上楼下的灯,黑暗中找到包里的钥匙开门。
打开门的一刹那,直觉室内有一股陌生的空气向她扑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同时打开灯,看到屋里没什么异样,便放心地低头换鞋。
忽然。
她抬头,惊恐地看着敞开的阳台门,因为记性差每天宣姐都会打电话过来要她临上班前记得关阳台门和煤气,今天早上她分明已关上门,为何……手中拿着的拖鞋掉在地上,她看到窗帘下有一双男人的脚。
“你不该这么对她。”
单人病房里,聂修斜靠在病床上,眼睛定在前面的电视机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转台。
“可是我忍不住想逗她,她实在是……”
“太有趣了。”这三个字淹没在倒进嘴里的水中,倚在门上的男人嘴角噙着倾倒众生的笑。
“我让你把她换到你手下是想保护她,并不是让你气走她。”聂修皱眉,话音刚落便用力咳嗽起来。
“你真的不该喝那么多酒。”见他咳成这样,倚在门上的男人敛住笑,表情有些担忧。
“我没事。”
“没事就不会因为发高烧住进医院了。阿修,你的心脏经受不住这种折腾。”
“我知道。”聂修的语气完全无所谓。
“阿修——”男人还想说,见他眼睛盯着电视,全不在听自己说话,苦笑一声,“算了。”
“今天她没来上班?”
“嗯。”男人懒得开口。
“没有向你辞职吗?”
“没。”
“让她回来。”
“我会的,”男人没好气地回答,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睛看着聂修,“说真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聂修没有回答,眼睛盯着电视,手中的遥控器不再换频道却被他握紧。
“怎么了?”看到他的表情,男人一愣,转头看电视。
“昨晚,一歹徒从阳台进入本市某单身女子家中欲实施暴行,幸亏隔壁邻居及时赶到,当场抓获此名歹徒……”
“她不是……”男人看着电视上被马赛克遮住脸的女子,表情惊讶。
下一刻,聂修已下床,身上的病服来不及换直接往外走去。
虽然遮着马赛克,但聂修一眼就知道那是林宁,早该想到她楼下那块“有房合租”的牌子会招来不必要的危险,应该提醒她的,真该死!聂修心里懊悔不已。
一口气跑到林宁的住处,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回应,不在家吗?这时候会去哪里?他在门口踱着步,高烧未退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一只手撑着墙,闭眼定神。
“聂修?”身后有人叫他。
“林宁?”听到声音聂修猛然转身。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林宁不由愣了一下,然后笑,“你怎么会来?”
她的脸上有伤疤,还没结痂,泛着血光,显然是昨晚事故中留下的,聂修看着,觉得胆战心惊。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轻柔,听着让人心安。
林宁笑着摇头,“没事,好得很,”同时,打开门,“进来吧。”
聂修不由自主地跟着进去,看到一屋狼藉。
“啊,不好意思,这里来了警察又来记者,刚才又被汪甜叫出去,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她说得若无其事,手上忙着把沙发上的杂物推到一旁,好空出地方让聂修坐。
聂修看到她的手在抖。
“我从电视上看到昨晚的事,”他在沙发空出的地方坐下看着她,“觉得该来看看你。”
“谢谢你。”林宁依然在笑,“不过我没事,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那家伙没能对我怎样,我可是很厉害的呢。”
她转头看着他,“你没看那家伙的惨样,他被我用棒球棍打中头,头上好大一个包,他扑过来,我就踢他,咬他,用手指抓他,他被我打得不停惨叫,不停求饶,真是好过瘾啊。”她试图说得若无其事,但声音却越来越轻,身体开始发抖。
“林宁。”聂修想阻止她说下去。
“电视里说的都不对,好像我很没用似的,其实我很勇敢,真的很勇敢。”她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头低下来,“幸亏只是在城市新闻里播,我父母看不到,不然,不然他们还以为他们的女儿很没用呢。”她忽地用手捂住脸,转过身背对着聂修。
她在哭,他知道。看着她不停抖动的双肩,聂修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人已站起来。
“这种事谁都会害怕,我懂的。”他低低地说,并不是安慰,而是感同身受,因为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显得有些伤痛。
林宁停止哭泣,转头看他,看到他也正看着自己,虽然刚才他的话中带着无尽的苦涩,但此时脸上却有温柔的笑。
真的好喜欢他的笑,心跟着暖起来,林宁试图也跟着他笑,但却哭得更厉害,她一下子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我不勇敢,一点都不勇敢,我害怕,害怕得一想起昨晚的事就会发抖,我不敢回家来,因为一回来就会想起昨天的事,害怕窗帘下还藏着个人,我怕他冲出来,扑到我身上,打我,咬我。”
她大声哭着,死死地抓着聂修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发抖。聂修站住不动,好久,才伸手拥住她,将她颤抖的身体栖在自己怀中,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安慰的拥抱,却在这时看到了命运的齿轮向前进了一格,命运?那夜酒醉忽然意识到的命运,他竟然已逃不开。
于是他笑了,拥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别哭,别哭,有我。”
这样拥着她好久,从大声的哭泣到断断续续的呜咽,聂修觉得自己胸口湿了一大片,然后怀中的小脑袋动了动,猛然抬起头。
“你身上好烫。”她说。
“是吗?”聂修苦笑,以为她会说感谢,或者发现在陌生男人怀中有些手足无措,但……
“你怎么会穿着医院的病服?”林宁朝后退了一步。
“是啊。”太迟钝了。
“你?对了,你在生病?”
“只是有些高烧。”
“让我看看。”她的手很快地摸上他的额头。
聂修想躲开,但还是任她将手放上自己的额头,一双眼微笑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睛自他的额头终于对上自己的眼,看她发愣,然后像被什么咬了一样,缩回手,猛地向后退开好几步。
“我……我……”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对不起。”终于想起自己刚才在他怀中哭泣,还大胆地伸手摸他的额头。
“呵呵……”聂修忍不住笑出声,看到她的脸因为他的笑而越来越红,才止住笑,转过头,看着室内的一切,“还没找到同住的人吧?”很快地转开话题。
“啊?噢,是啊。”她一愣, 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那我明天住进来吧,我也至今没找到住处。”
“什……什么?”
“不欢迎?”
“不,不是,”她慌忙摇头,“是太好了, 太欢迎了。”
“那好,明天你来帮我搬家,我们现在把这里整理干净。”他说着真的挽起袖子整理起来。
“不用,不用。”她这才回神,抢过他手中的杂物,“你在生病,你该回医院去,这里我一个人整理就可以了。”
她说着把他往门外推,“我先送你去医院。”
聂修没有拒绝,到此时他确实已很累了,任她把他拉到楼下,看着刚才还痛哭不已的她,此时却又一副热心肠地替别人着想,她的手好暖,他居然没有躲开,而是忽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在这个深秋的中午,一个眼睛红肿的女子,头发凌乱,身材纤细,却有双温暖的手啊。
他抬头看路边飘落的红叶,命运会怎样?他忽然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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