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是不是朱家人逼迫寡妇自杀,毕竟没证据,但是死因存疑却隐瞒下来,转身就想请立牌坊,这欺骗朝廷的罪名是脱不了的,日后官场上的朱家族人未来仕途都要受到影响。”
“清贵世家暗地里干的龌龊事真够叫人恶心的。”
“是啊,既然在房里自杀,自缢才是彻底不留证据的做法,而那寡妇却选择了服毒,这其实是她用性命换来的申冤告诉,幸运的是有人看懂了她的诉状,为她在早朝上向圣人陈述冤情。”
“所以御史参太医院和迎天府就参对了,这两方绝对是找尽证据坚决不背这个黑锅,那就朱家自吞苦果呗。”
“这种事只要没揭露出来,表面上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朱大人说要上本请立牌坊,大家听到有反对的声音吗?羡慕都来不及呢。现在再看朱家人涉嫌逼死寡妇,当初羡慕的人马上就变成落井下石的嘴脸,这变脸可快了。”
“朱家子侄前途受到影响,别人家的子侄就有机会上来,可不趁眼下良机噼里啪啦一顿猛踩么。”
“是呢,就连我们这几家都可能有机会了,不过跟我们几人没关系,那是家里长辈们动脑筋的事,我们哥几个就是看热闹的。”
“怪可惜的,好好的侍讲学士,朱大人在学问上是无可挑剔的。”
“学问和人品有什么必然联系?忘了梁仲山的教训了?他老子还是大学士呢,那又怎样?不照样干出下毒谋害童明俐的事么?我还纳闷呢,是不是清贵人家都爱干这种破事?”
“是啊,不说都忘了,还有童明俐这个教训在前面呢,朱家又出个类似的,呵呵,这可以大做文章,多挤些人下去,我们家的子弟姻亲就有机会了。”
公子哥儿们互相看看,呵呵奸笑。
“好了好了,说完了,走走,去食所,该吃饭了。”
“不知道今天白蔻家厨娘会做什么菜呢,走走走。”
几人有说有笑地结伴往食所走,现在他们在食所有了固定吃饭的桌子,不用每次都现找座位。
食所里,杂役已经布置好了饭桌,几人才坐下,顾昀的小厮就提了多层保温筒进来,一层是四喜丸子,一层是干锅香辣鱼,还有燕麦酥饼,水果和甜羹也是必不可少的,谁知道他们中午会不会喝一杯,甜食解酒。
前三天过节放假,油腻的大鱼大肉就没停过嘴,香辣鱼的香气和味道很开胃,四喜丸子也只是一人一个,食所厨子炒的蔬菜同样铺了一桌子,一天必须吃够一斤蔬菜这个要求不知不觉就成了习惯。
他们一声不吭埋头吃饭,周围同僚们的议论声都进了他们的耳朵。
朱祎大人的这事实在是让大家都很震惊,连柳清大人都摇头叹息,清贵世家不爱财,但爱名却也是达到了另一个极端,朱祎固然可以辩称他不知这些细节,毕竟那一对亡者论辈分只是他的侄子和媳妇,但不论他怎么辩解,整个家族因为这事受人非议总是免不了的,再被人做个文章,质疑朱家以往的牌坊都是这么来的,朱家在清贵世家圈子里的地位就要迅速跌落。
今日御史在早朝上把这事捅出来,朱祎辞官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然若是死赖着不走,反而更惹人耻笑,爱名胜过性命的清贵是不会这么干的。
美美地吃了午饭,众人就听说朱祎大人告假早退,到下午事情就有了新的进展。
太医院和迎天府都拒绝背黑锅,主治太医拿出了完整的医案,证明他自己在开方抓药上面毫无过错,太医院更没有失察之责,殉情的媳妇手上绝无可能从药包中攒够致命的毒药量。
提刑刘大人和迎天府尹则共同审问了当初去朱家验尸的仵作,那人承认收了朱家给的二十两现银,开了服毒自尽的尸格,隐瞒了毒药来源的疑点,惹得提刑按察史刘秉璋大人暴怒。正三品的提刑按察史是直属中央的官职,在地方上掌管刑狱审理冤案以外还有镇压暴乱的职责,所以本朝建国以来提刑史都是有多年地方经验的兵部武臣,而非吏部文官,当兵的可没什么好脾气,仵作差点被一脚踢死,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翰林院最高品级就是柳清大人的正五品学士,朱祎大人的侍讲学士是低半级的从五品,而现在的局面是朱家人轻轻松松得罪了正三品的提刑。
兵部自然也是怒了,兵部尚书那脸色阴沉得简直像要下鹅毛大雪,让人直接感受到了寒冬的凛冽。
这些后续发展就不关顾昀这帮年轻人的事了,他们按部就班地忙着自己手上的公事,到点儿就下值回家。
临出门的时候,顾昀被几个同僚拉到角落里说话,问他这个休沐要不要出来马打球。
“打马球?”顾昀很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会打马球?”
“秋高气爽适合打球,八井坊现在可热闹了,最近正有外地的马球队向本地球队讨教,你不想去看看?”
“不去,我有时间宁可在家睡觉,这三天应酬我都累死了,正想在家里断食一天清清肠胃。”顾昀满脑子盘算的其实是在哪里断食,这个地点很重要。
“哎呀,去嘛去嘛,你可是京城最好的球手,你总不想看到本地球队被外地的打得落花流水吧?”
“输了就说明技不如人,就别尽想着要在外地人身上找回场子了,我都一年没摸球杆了,去了才是真丢人,不去不去。”
“又不要你下场,去看球都不去?”
顾昀突然眯起眼睛贱笑,“我说,你们莫不是又收了别人的好处,想拉我干什么事吧?”
“哪能呢?!我们同僚一场,还能让外人摆布?”这几人立马一个个义正辞严起来。
“哦,那就是没别的事咯?那我回家吃饭了,明天见。”顾昀摆手就要走,又被七手八脚地拉住。
“哎呀呀,明之老弟,小顾大人,顾大人,行了行了,我们承认是居心不良,有人想约你喝酒,你太难约了,那不就找上我们的路子了。”
“喂喂,你们都知道我这次在认真减肥,拒绝非必要的宴请,我连生意上的应酬都不露面,什么事值得我大老远地跑八井坊看马球?”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那几人一脸无辜地搓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