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不以为然,接着说:“哪个战场里也不能顾虑这个。王理寰,你的勇气哪里去了。塔岗战役打坏了眼睛你还指挥,今天为什么泄气。”王说:“塔岗是抗日,现在是内战,谁给******打天下。”周把桌子一拍,大声嚷起来:“王理寰你疯啦!赶快回去,把阵地整理好。否则我要处置你!”王看风头不对,急速退出,登上汽车直回师部。
10月27日,****还派周福成之女周长秀(共产党员)由北平飞来沈阳,持张老夫人(张作霖的夫人)一封信,痛哭流涕劝周福成起义。周福成不但不动心,还说要枪毙他的女儿。周长秀也不怕,说“毙就毙!”后周逼其女儿飞回北平。
王理寰又让第一三○师副师长夏时(周的连襟)去做最后一次规劝说:“咱们把死马当活马医,不行,我们也算尽到心了。”夏到周的屋子里,周一见就大怒,以手指夏,骂着说:“你不是和王理寰造反吗?把他押起来,等完了事一齐再办。”夏时未得发一言,就被拖到副官处看起来。
随着锦州、长春相继解放和廖耀湘兵团在辽西被歼,在沈阳的一些知名进步人士,感到沈阳解放已指日可待。****东北局社会部又从哈尔滨派两位地下工作者携高崇民的信来到沈阳,要王化一等东北故旧好友,加紧对国民党守军的策反工作。几天来,哈尔滨的广播电台连续广播高崇民、阎宝航、张学思、吕正操、车向忱等劝告第五十三军故旧,为保全家乡,及早起义。为此,王化一、赵毅等拟邀请一些守军将领商讨联合行动,并要王理寰等加紧在守军将领中进行联络。
这时,沈阳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人心惶惶,在沈阳的一些达官贵人更是慌乱一团,纷纷争坐飞机逃跑。国民党军的家属和一些勤务兵背着大米、白面、美制军用大衣和服装、鸭绒被子等,在大街上叫卖,准备逃命。东北“剿总”政工处长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安定人心办法:叫炮兵团武装出动,显示力量,借以麻痹人心,鼓舞土气。于是炮兵第十二团出动了一批炮车,在市内外往返开动,另一部分步兵荷枪实弹,乘坐汽车打着洋鼓,吹着军号,旌旗招展,散发标语传单,无非是些“援兵不日可到,沈阳万无一失”的自欺欺人的把戏。折腾了一阵,消耗了不少汽油,能否收到安定人心的效果,只有天晓得!
10月22日,国民党东北“剿总”总部召开扩大部务会议,卫立煌陪同国防部政工局长邓文仪进入会场,由卫介绍邓讲话,邓即席宣布:“总部撤出沈阳。廖兵团已向黑山、大虎山攻击前进,掩护主力向营口撤退。总部随主力之后先到营口,如进攻奏效,即以营口为后方,与锦西部队会合,乘势收复锦州,总部即进驻锦州。所有在沈阳直属单位,按战时体制编组,随总部之后行进。”说完后,邓与卫双双离开,卫始终未发一言。27日晚,邓文仪又集合所有政工人员讲话。
他直言不讳地说:“廖兵团电讯已失去联系,沈阳是守不住了。****讲宽大政策,你们可以假投降,待有机会联系和你们一道被俘的官兵作内应。”顿时会场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经常要求政工人员向官兵宣传“被俘不屈”,把它作为精神教育的重要内容。现在兵临城下,政工局长号召政工人员去假投降,战场上打不赢,想从下级身上捞一把,向******邀功。
此时,王理寰、王化一等人也积极串连,谋划起义。
王理寰乘车到第一一六师师部找刘德裕师长。刘见面先说:
“我听说你昨天和‘老五板’(周福成外号)拌嘴啦?你说的我都同意,你可千万别忘掉我。‘老五板’恨得你要死。”王说:“这是造反,弄不好可就掉脑袋。你同意吗?”刘说:“我同意,弄好了就不掉脑袋了,你快点办吧!”
王理寰又到暂编第三十师,张儒彬师长到阵地上视察去了,只有副师长王冠英在。王原是第一三○师的三八九团团长,开口就问:“外边情况怎么样?咱们打算怎么办?”王把来意和刘师长的意见告诉了他,王冠英表示同意。并说张师长没问题,等回来再向他讲。王说一言为定。王理寰又到浑河沿东北守备第二总队部找毛芝荃总队长,把两师联络的经过和来意向他说了一遍。毛总队长也极为赞成。
王理寰联系成功,就到王化一家说明情况。王化一即去联系秦祥征,让赵毅联络许赓扬,叫胡圣一把情况通知王佩青和冷庆元,并准备召集会议,联合行动。秦祥征对王化一愤慨地说:“******的嫡系部队都撤走了,一些中央接收大员也都腰缠累累地滚蛋了,剩下来的就是我们这批东北白帽子和这个孤立无援的沈阳城,难道我们还要昧着天良,跟着卫立煌瞎打,置家乡父老的生命财产于不顾吗?您一向爱护家乡,现在锦州已解放,范汉杰也已被俘,廖兵团正遭围歼,眼看兵临城下,时急事迫,我想您不能不有所考虑。”王化一要秦祥征到他家参加一个会议。
1948年10月28日(或29日),上午9时许。
沈阳和平区同泽街23号王化一家;二楼小客厅。
一个有关沈阳前途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参加会议的计有:国防部东北军法执行分监部主任赵毅,暂编第五十三师师长许赓扬,第一三○师师长王理寰,沈阳第二守备总队队长秦祥征、副总队长王风起,沈阳商会副会长卢广绩,国民党辽宁省政府田赋粮食管理处处长兼东北“剿总”军食采购委员会少将副主任胡圣一,沈阳市警察局第九分局长王化南。
据说国民党第五十三军副军长赵国屏晚些时候也赶到参加会议。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争取沈阳和平解放;大家虽然心境相同,但不似平时见面时高谈阔论,笑语风生,而是保持缄默,甚至有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感觉。
王化一主持开会。他首先分析了当前形势,讲了聚会目的。
王化一说:“长春、锦州相继解放,沈阳也在倒悬之中,200万人民生命财产安危系在诸兄身上,能否安全都在诸兄义举。诸兄前来到会,当然是同情者,是否把分担的责任确定,以便大家一齐努力进行起义。”
赵毅毫无顾忌地首先发言:“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一致的,外面的情况紧张,****已兵临城下,我们在座的手下都有部分力量,我们生长在本乡本土,必须对得起家乡人,现在需要有具体表示,已到开始行动的时候了。”
出席的人都表示了决心,要求早日行动。
王化一提出了几点意见:“(一)各位自己掌握的力量,务必切实掌握牢,到时行动一致;(二)第五十三军各师长经王师长联系,大致无问题,但周福成顽固不化,是最大障碍,我们必须说服他,最后没办法就要用力量压迫他;(三)哈尔滨来的同志,正在努力同东北野战军部队联系,如果联系上,请大家一致听解放军安排;(四)我们考虑了一个问题,能不能效法西安‘双十二’举动,如******在这几天内再来,当然以他为主要目标,否则把卫立煌等首要分子扣起来一网打尽,为人民除害。”
他的话还未结束,秦祥征就插嘴说:“放下武器,迎接解放军入城,我绝对同意。但把国民党在沈的首要分子一网打尽。我不同意。”
胡圣一急参言说:“放下枪杆及对内行动原无二致。武装起义倾向人民,是历史的事件,千载一时的良机。这页光荣历史,属于我们在座各位,我们就应当亲手把它完成,不可迟疑,我对此行动愿意听命于各位。”
许赓扬说:“今天谈的问题,是沈阳市安危所系,我和各位一样的心情,没有不同意见,我是赵副司令(赵毅)的旧部,如何行动完全听他的指挥。”
王理寰接着说:“我一切听化一的。”
秦祥征说:“我也听化一先生的。”
至此,初步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但具体实施步骤尚未详细研究。初冬昼短,时已天黑。王化一宣布说:“时间已晚,会先开到这里,以后再开会进一步商讨具体问题,不过时局可以急转直下,******必欲置我于死地。假如我被迫离开此地,或遭受意外,诸位一定仍然按今天决定去做,这里的事由希坚(赵毅)、圣一负责和大家联系。今天出席诸位请严守秘密,这是造反啊!”
为了安全,29日拂晓,王理寰乘车到城内大南门接胡圣一、卢广绩一同回到第一三○师指挥所。上午7时许,王化一、赵毅二人也来指挥所,他们在谈话间都说周福成顽固。赵毅插嘴说:“理寰你干脆把卫立煌扣起来,把周福成枪毙,不然恐怕费多少力量也说不服。”王化一摇摇头。卢广绩和胡圣一都未说什么。王理寰当时驳他说。“咱们是主张和平解放沈阳的,以不杀人为好,而且各部队在横的方向上已经联络好了,卫和周现在发挥不了什么力量了。周福成周围尚有保护者,一杀周则秩序就要乱,散兵出来抢掠,商民就要受害。我是主张送卫离沈,劝周起义。”王化一说:“我同意理寰的主张。”后来赵毅也未坚持其说。
沈阳国民党当局对****在国民党军队内部的间谍活动和策反工作,在此前就有所察觉。
1948年8月间,国民党沈阳市长董文琦把秦祥征找到市长办公室,郑重其事地说:“有几位很重要的人对我说,王凤起和共产党的地下党员是一伙,他过去因反对总裁坐过牢,这回是从哈尔滨来的,留这样的人可要受他的害。”秦祥征说:“王和我从军校、陆大以至参加军队工作到现在,没断过关系。部队刚成立需要这样一个人帮我们的忙,市长也应该培养这样一个有远大前程的军官,外边谣言,不必听信。”董文琦说:“人倒是个材料,问题是不是靠得住,共产党可不讲交情,我看你还是派人暗中盯他一个时期。”
9月初有人密报卫立煌说邱立崞是“和解放区有勾结的危险人物”,引起了卫对邱的怀疑,找政务委员会办公厅主任袁克征了解情况。袁和邱都是东北军的老人,是邱搞地下工作在“剿总”上层布置的一个眼线。当卫问到他时,他感到问题严重,就毫不犹豫地向卫保证说:“绝无此事。我和邱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对这个问题,我敢负完全责任。”卫立煌说:“那好,有机会你去看看他。”袁马上通知邱一同面见卫,疑团始解。这场风险,使邱提高了警惕,尔后的言行特别谨慎。
9月上旬,秦祥征因事到“剿总”,一进门迎头遇见姜汉卿副参谋长。姜对秦说:“祥征,有一个情况你要特别注意。现在大家对你那个参谋长王凤起议论很多,甚至有人因为他的关系把守备二总队看成是沈阳心腹之患,你可千万不要忽略这个问题,必要时不妨给他调调工作。而且要争取主动,要快。”秦祥征说:“谢谢您的照拂。不过,关于这个人我很清楚,他和共产党一点关系没有,前些日子我和董市长曾对他研究过。但人言可畏,我绝不敢忽视参谋长的指示。”秦祥征为了缓和“剿总”对王凤起的注视,便以明升暗调的借口,请求“剿总”把王凤起调为少将副总队长,参谋长职务由“剿总”兵役科上校主任参谋白澄(秦祥征的学生)接任。
10月28日,周福成又把秦祥征找到第八兵团部,很严厉地说:“你那个副总队长王凤起是共产党,你知道吗?”这一突如其来的发问,使秦心情不免有些紧张,镇静下来,解释说:“报告司令官,我想这是个误会……”。周福成未等秦的话说完,就大发雷霆,手拍桌子猛然站起来,吼叫说:“他就是共产党,不许你替他辩护。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把他押送兵团部来,准你另保一个副总队长。不然,我就派人把他抓来,副总队长由我这里派去。”
秦一看事态严重,恐怕连自己也脱不了身,连声附和说:“司令官所虑极是,为了沈阳的安全,我一定叫他到兵团部来见您,但望司令官念他是家乡子弟,请以爱护晚辈的慈心,暂时把他看管起来。再详细考查一下为好。我很知道他对东北军和东北团体,一贯是极为热诚和忠实的。”周福成很不耐烦地说:“好啦,你回去马上就办,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置他。”秦祥征回到总队部立刻请邱立崞、王凤起来研究对策。
邱立崞说:“我昨天上午到‘剿总’会见赵家骧参谋长,探听前方战事情况和他们的意图。赵说:前方情况不好,‘委座’有电,令卫总司令坚守沈阳,拟将辽西战场溃退下来的流散部队收编,凭借坚固工事固守沈阳。从今天周福成的情况分析,说明斗争已由秘密趋于表面化?我们要先机制敌,马上采取行动,绝不能让他们的罪恶企图实现。我估计第二总队带头行动后,许赓扬师必接踵采取行动。
这样一来,沈阳将发生急转直下的变化。卫立煌、周福成两个光杆司令,非降即俘。如此,沈阳可不战而获得解放。”秦、王和白澄都同意邱的分析,当即决定于29日夜间,把防守浑河第一线部队和维持市内治安的部队集中于城内和平、胜利两区。30日拂晓,集结完毕,并令各直属营、连做好战斗准备,待命行动。
正当邱立崞、秦祥征他们积极准备行动时,周福成打来电话,命令把第二守备总队全部开到城南浑河第一线上去,并叫秦祥征立即到兵团去见他。这显然是因为秦没把王凤起押送去,要收拾第二守备总队。秦令全总队的兵力对和平、胜利两区实行戒严,严密监视周福成的下一步行动。
30日上午9时许,赵毅从邱立崞家来总队部,赵毅听说本日午后3时卫立煌、董文琦等在第二招待所开会,建议由邱立崞带第二总队两个营前去把他们扣起来。邱对赵的意见很赞赏,自信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准备以第二总队派两个营把沈阳第二招待所包围起来,由邱进去面见卫立煌,诡称:“全体东北军决定起义,现在已把招待所包围得水泄不通,我是被迫进来转达他们的意见,要求您领导他们向解放军谈判起义的条件,限5分钟内答复,过了这个时限,就认为您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彼时将不把您当做长官看待,何去何从;请当机立断。”
邱、赵二人坚信这样行动之后,卫立煌一定出来领导大家共同起义。王凤起也同意邱、赵的想法,并拟亲自指挥一个团的兵力去包围招待所。但秦祥征有不同的看法:首先,他认为到会场扣卫立煌不一定有把握,因为第二招待所警戒森严,出其不意进行包围不易,强行包围必然引起冲突。
第二总队无实战经验。打响了能否顶得住,是个问题。最稳妥的办法,是促使许、王师长马上行动起来。其次,他受董文琦知遇之恩,不愿对董采取行动。
最后,邱立崞说:“这样吧,祥征可对董文琦试做争取工作,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和希坚(赵毅别名)兄去找富平,请她到许师长那里把韦团调来为外围,防止其他部队来干扰我们的行动。第二总队选出两营精干的兵力,由凤起指挥进行扣留卫、周的任务就行了。”
大家同意,就这样作了决定。散会后,秦祥征到市府市长办公室。董文琦问:“第二总队怎么回事?毛文佐(国民党沈阳市警察局长)打电话,说守备二总队情形有些不对,三个团都开入城内,今晨起和平区、胜利区岗哨林立,实行戒严。警察局附近游动哨更多,他已不便出门。”秦祥征说:
“现在****大军已逼近沈阳,我们打不了,也不能打,第二总队的士兵都是沈阳人,为了保全自家的生命财产和妻儿老小,都要求这样做。”董文琦说。“你这样干非吃亏不可,卫老总打不了共产党,收拾你第二总队不成问题,何况还有个死对头周福成,你的处境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