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从掩体中跃起向市沟内冲击为保证战役的胜利,晋察冀边区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热情地投入了战前准备工作,在短短十几天时间里,有组织地前来参战的民兵就有1万多人,民工8200多人,动员担架万余副,大车4000余辆,牲口1万余头,为部队运送炮弹8万余发,各种枪弹150万发,炸药3万公斤,攻坚材料10多万公斤,主副食品12万余公斤。
此外还开展了各种慰问活动,鼓励部队杀敌立功。
三纵九旅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班长贾贵福打石家庄印象最深的就是挖沟。推广了一种新的挖沟方法,跟以往不一样。从来没见过那样挖沟的,一个兵和一个兵距离好远,绳一样散开,每人分一段。先躺着挖,挖下去再跪着,最后站着挖,随后再把一些掩体加上顶筑成地堡,活动始终在地平线下。当时还给这种作业起了一个新名词,叫“端末作业”。战士都知道为什么挖沟,我们的火力不行,只有用土办法,挖到你跟前再说。
外市沟就是这样接近敌人的,每个团都有两三条战壕,不仅人,就是马也转入了地下,所以几乎没什么伤亡。打内市沟也如此办理。
在参加挖战壕的队伍中,民工比部队人多。
这真是一场大规模的土工作业。11月9日夜,细雨连绵,第一梯队运动到敌前沿,在距离内市沟60米处开始土工作业。第二梯队构筑纵向的交通壕,敌火射程外的交通壕则由民兵和民工构筑。
整整挖了一夜。
内市沟是敌人的第二道防线,也是敌人主要的防线,沟内有尖竹桩,沟外有挂雷鹿砦和铁丝网,还有比外市沟更稠密的碉堡和各种障碍。由这一切组成了更强固的阵地。敌人一夜醒来,面前的开阔地成了弯弯曲曲的战壕。
第二天天一亮,敌人一看,吓坏了。
一夜之间,一马平川的开阔地上,有了密如蛛网的交通壕。
战后当了俘虏的敌九十四团团长说,头一天黄昏,阵地前还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想你们不但过不了内市沟,你们连接近内市沟也不可能。可第二天拂晓一看,我们的防御信心就失去了一半。
刘英慌了,他深知有内市沟才有石家庄。他派自己的三十二师亲自把守,并用刘英的“英”字编了号。而现在,内市沟危在旦夕了。
这位素有沉着镇静之称的警备司令再也沉不往气了,一边不停地发脾气,一边向南京向北平求救。
他一连发了40多封电报,他的上司孙连仲、李文给他的答复是:“固守待援”。
不知道为什么,南京和北平都没有理会这位倒霉的将军。******是不想放弃石家庄的,可罗历戎当初带着他的军部甚至还有乐队之类,说是出来寻求机动,可实在有点出去就不想回来的意思。
再加上半路被消灭的命运,谁还敢再去救石家庄?
于是,石家庄这边没有一路援军。
10日16时,总攻开始。各部队都发挥了所有火力的最大威力,以山炮专打敌人碉堡,以平射炮、步兵炮专打敌人地堡,以自动火器封锁敌人碉堡射孔,以迫击炮向敌人前沿连续轰击,大口径火炮则向敌人纵深进行制压。三纵、四纵的突击队利用炮火急袭效果,同时开始行动。三纵八旅二十三团爆破队将炸药装进棺材运入坑道爆破了敌人市沟防线的外市堡,继乘烟幕再以外部装药炸毁其内沟堡,使市沟填平,二十三团二营四连接着对内市沟的电网、鹿砦、围墙再进行连续爆破,把壕沟炸成45°的斜坡,突击队乘机而上,又以连续爆破摧毁市沟内各种障碍和紧靠市沟的西南兵营围墙,一举突破。
随后,四纵也打开了东北方向的突破口。
根据前线指挥所的记录表明,最先突破内市沟的三纵二十三团二营四连,仅用了6分钟就为步兵开辟了通路。虽然是6分钟,但这是一场比外市沟更艰苦的战斗。
三纵的战斗部署是这样的,七旅和八旅为第一梯队,九旅为第二梯队。在两个第一梯队中,七旅是主要方向。在担任第一梯队任务的八旅中,二十二团和二十三团是旅的第一梯队。二十三团从振头镇西北挖地道,伸向石家庄西南兵营。二十二团从振头镇东北伸向东里村接近敌人。二十四团作为旅的预备队,随时准备加入战斗。在二十三团中,在挖地道前就定好了由二营担任主攻任务。二营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四连。
这是好不容易才争得的突击任务。
张鸿高兴得连走路都笑呵呵的。
本来张鸿接到命令已经去随营学校学习了。每次打大仗前,都要调一些优秀的基层干部去驻教导队,这主要是为了保存干部,一仗下来,残酷一点,一个连有时只剩五六个人了,尤其是干部冲锋在前,牺牲更多。这样,把战前储备的干部往连队一派,再补上新兵,就又是一个齐刷刷的连队了。张鸿是在打保北的徐水时,突然接到调令到随营学校学习的。
嘿,老天也真长眼,学了没一半,又来了回部队的命令,说是部队需要干部,让六七个学员先回团部所在地行唐报到。这六七个学员中就有张鸿。张鸿兴冲冲和战友来到老根据地行唐,团里没让他回他原来的三营八连,而是把他分配到二营四连,直接从排长提为连长。张鸿说这不准行,我文化低,当个副职还行,这全连一百四五十人,我不好领导,干不了。团里知道张鸿是个猛打猛冲的李逵式人物,就说,干得了也得干,干不了也得干,这是命令。命令如山,执行吧!
张鸿来到了二营四连。二十三团组织股股长李巩说,团里的一营、三营是老部队改编的,就二营是新的,原来不是正规部队,游击习气大一些。二营四连,确实是个不太好剃的脑袋。从正太线撤下来,因为没有打好仗四连连长被撤职了。张鸿说,其实要是硬一点也就冲上去了,连长手一软,伤亡就大了点。连里就剩副指导员孙臣良和副连长。这时正值保北阻击战,不过没用他们这个连队,也许是不信任,也许是照顾张鸿是个新连长,不知道。刚开始分配任务是让四连把铁道切开,连队以铁道为中心阻击敌人。工事挖好了准备第二天的一场恶战时,来了个命令,阵地换给别人,到离保北20里外去挖高林营的工事去。
张鸿很不高兴,阵地都熟了,工事我们也修好了,而且铁路上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可是命令就是命令,走吧。这时天已经黑了,四连路也不熟,在高粱地棉花地里转来转去,总算转到了高林营。听见前面有吵嚷声,张鸿果断地让连队停在高粱地里,他和几个战士向前摸,没几十米,看见打着手电站岗的敌兵,张鸿赶快调机枪。
好险,要是进了村再打就不好说了,非顶牛不可。兵调开了,张鸿这时真希望让敌人发现,那样打就好说了。
没想到通信员传停止,让往后撤。也幸亏没打,那村里不是敌人两个连,而是八个连。撤的时候战士们士气仍很旺盛,哼着歌往回走。
这样又撤回到原地,部署在铁路右翼。
准备打石家庄。那时不仅战士们,就是老乡也都在唱:“漫天里打雷轰隆隆响,先打清风店后打石家庄”。果然不久上级就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把地图拿出来,敌情、武器以及石家庄的整个情况都摆了出来,张鸿没心思好好听,主攻营是人家一营,人家在刘家沟打出来个“钢铁营”。三营是老红军营,有红军连,再说营长马兆民是个“精猴子”,特会打仗,每次打仗三营伤亡都很小,而战果又很大。三营在固城也弄了个称号,而且三营里的七连是个猛虎连,能攻。一营也是能守能打。
在二十三团中比来比去,就是二营差,原来的老二营因为抗战胜利给拆了,分给一营一部分,三营一部分。二营是1946年从东北改编过来的,当初张鸿不想到二营来,不仅仅是觉得自己当不好连长,那只是一个说得出来的借口,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二营没什么战斗力,在这样的连队里打仗窝囊。人家领导心里有数,哪个连队硬,哪个连队软。保北阻击战一营打的就是好,敌人就没挨到铁路,最近之处也在50米以外,攻了三天,就是攻不动,人家那是名符其实的“钢铁第一营”。而二营就不行了,因为你没真正打过好仗,人家领导不放心你,张鸿说,我当营长也得这样,打仗可不是开玩笑,你一个连队打不好,不是你一个连队的事,没准影响整个部队都打败仗。
这次打石家庄,没明着比一比,但实际阵势就是在比,四纵在一个角,三纵在一个角,对着头往里打,就看谁先打进去了。领导能把光荣拱手让出去吗?张鸿想,你摊上这么个窝囊连队怎么办,也别争任务了,老实呆着吧。
野司对打内市沟相当重视,任务重重分配下来了。张鸿所在的二十三团是旅的主攻团之一,二营又是主攻团的主攻营。一般说,团以上一般不争第一梯队,谁能打,谁就主攻。另外就是还有一个轮流,这次你主攻伤亡大了,紧接着下次就别人主攻。而团以下就不一样了,营连谁抢到算谁的。你争我抢没有结果,最后团党委会决定主攻按编制序列,外市沟是一营。内市沟是二营,巷战是三营。
三营长马兆民在团党委会上挺有意见,你一营在前,我三营就该在后。当然谁都想最先进入战斗,但党委决议还得执行,谁叫你是三营呢?
所以,争论来争论去,还是决定用二营主攻,二营又鬼使神差地把突击连的任务交给了四连。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正在消极等待的四连长张鸿做梦也没想到这等好事会轮到他的头上。
全连的士气别提多高涨了,这是全连在组建以后,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战役中担任主攻。一听说主攻任务抢来了,战士们围着连长欢呼。支委会上排长们又争,在排务会上班里也争。连长张鸿在一边不吭声,谁担任突击,谁掩护,他心里有底。
终于各就各位了。
战前最先做的是改造地形,从振头镇村西沿振头镇的西北口开始,到内市沟近500米,张鸿在最前头,他是白洋淀的雁翎队出身,他家乡那一带的地道,在抗战中是很出了名的,所以挖地道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一连折腾了两夜,因都是棉花地、菜地,没石头,老鼠掏洞般地把进攻的道路挖好了。距离内市沟只有8米远了。挖好的战壕1.5米宽一人多深,担架也能走,外面看不见沟里面的情况。
沟挖好了,下一步就是研究怎么打了。
内市沟足有8米深,沟壁本身又切得很平滑,没有梯子根本上不去。张鸿趁夜里爬过去看沟里水很清,细看能看见水里的星星,顶多一两米深的水,水里没什么东西。张鸿决定爆破,让爆破把8米深的沟填牢,人就好过了。
于是,确定主要用爆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突击队有了变化。钢铁第一营很顺利地打下外市沟,也没什么伤亡。团里决定一营继续攻内市沟,二营当然不干。团里说,不行,已经决定了,打内市沟的突击队要换。真让四连连长张鸿猜着了团里的考虑,打第一个大城市,好钢总要用在刀刃上,突击连肯定要选本部队最过硬的连队。半个世纪过去,关于临阵换主攻连队的事,团长张英辉没有说,也许他忘记了,但这事张鸿记得特别清楚。
张鸿明白突击连的任务叫一营拿走了,他顿时就炸了,一边跑一边喊。
不干了,不干了!
张鸿想撂挑子。保北那一仗挖好了工事让给了人家,这一回以为天上掉馅饼了,没想到还是让给人家,还要跟在人家后头捡战利品。这个连长还有什么当头?张鸿说,这么简单,让我打,我费了好多力气,挖好了工事,准备好了一切,最后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没我的份了,这不是好不容易做熟了饭,让人家吃了吗?我怎么跟连里战士交待?我怎么再当这个连长?
张鸿跑去找营长和教导员说,坚决不干了。我回团部,团部怎么处分,我也不干了。你让我回三营去,我怎么也不在二营干了。事情闹大了,团长张英辉到二营来了,张鸿还在吵,我不干了。后来政委贺明也来了。
团长张英辉和政委贺明互相望了望。
张鸿非常怨气地说,什么道理,就信他们不信我们。拿出来比一比,连营都可以比,我们四连,我们二营,装备都是最棒的,我们还有小迫击炮,还有三挺歪把子,还有……这武器难道不行?武器行那么是人不行?是我张鸿不行?我张鸿当连长不行你撤了我。我们四连,你可以摆一摆,有多少党员有多少骨干有多少立功的有多少受奖励的。现在还有时间,咱们拉到后边比赛比赛,比比武嘛,谁赢了谁当突击队,那我没话说。你这样把我们连撤下来我想不通,永远想不通。
50年过去,张鸿还是把当时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激将法呢?
也许。
反正这个激将法歪打正着成功了。
实际上,团里是真心想换突击连,怕四连不行,想换上一营的二连,那是钢铁第一营的红军连。团里打仗使用部队,一般都是一营、三营。一营、三营打仗,团首长心里有底。二营是新编的,打了几仗又没打好,总有点信不过。这次打石家庄,是参战部队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击,这实际上就是一场比赛,看哪个部队过硬,哪个部队先打到敌人的核心工事。四面同时突破,和地方部队比,和在东北方向的四纵比,比谁最先攻进去。哪个领导不想把最好的连队放在刀尖上,给自己的部队争个光。
张鸿整整折腾了一天。甚至也去了旅部。最后团里营里又开会,张鸿摆了四连当突击队的有利条件,说全连都在嗷嗷叫,四连已经完成了突击连的一切准备,四大组织中的爆破组突击组预备组运输组全都安排好了,也配了工兵。突击队成功不成功,主要是爆破。张鸿说只要爆破成功,突击连就能成功。爆破不成功,突击连也能成功,我们还有两个大梯子,全都做好了。最后,突击连总算确定不变,还是二营四连。
主攻的任务一旦到了手,张鸿就翻过来调过去地想,这回可是真豁出去了,大话吹在头里,打不进去怎么办?又回头一想,没有打不进去这一说,一定要打进去。打进去以后又怎么办?怎么巩固突破口,发展战果?左想右想,想得脑袋都大了一大圈。后来干脆想,马上打吧,枪一响,炮一响,什么都清楚了。打仗就是这样,攻击前是心里最没底的,不开枪,心里就发慌。枪一响,都有底了。
张鸿是白洋淀“雁翎队”出身的老战士,他1940年参军,抗日战争中,日本侵略者对冀中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扫荡,八路军在这片血染的土地上开展了游击战争。白洋淀的青年人抬出了打大雁打野鸭子的大型火枪“大抬杆”,参加了游击队。这种“大抬杆”因打野禽时怕浪花浸湿枪膛里的火药,在信口上插着一根雁翎,所以游击队因此而得名为雁翎队。他们曾多次和日本侵略军打过仗,敢打敢拼,机智灵活,每次都是大获全胜,在长期的与敌人的战斗中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抗日战争胜利后,张鸿是跟着县大队第一批离开雁翎队编入主力的,成了张英辉手下的一个营——第三营。
团长张英辉是了解张鸿的,整个三纵队有几只虎,张鸿就是其中一只。
他相信一只“虎”会带出一连“虎”。
强将手下无弱兵,张鸿手下的战士们也大都是很勇敢的战士。
人人献计献策,确定了突击排、爆破排和二梯队,划分了战斗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