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连长是王根成,1941年的兵,很能打,整个抗日战争时期,都在团警卫连,抗战胜利前当班长,以后当排长,开始带兵打仗。连队的装备武器也阔一些,一个排2挺轻机枪,每个班长还有一枝冲锋枪,随便哪个战士都有30发以上的子弹,这都是清风店武装起来的。一连展开以后,冷不防从墙头跳进去,一顿手榴弹,把敌人打懵了。很快就把大约一个营的敌人轰了出去,然后做工事,把门板卸下来,挡在头顶上,在墙上挖洞,这样敌人的手榴弹就炸不着。营指挥所安在马路边的门洞里,二连和三连在街上,就地隐蔽。一切准备好了,就地守候。36个小时那敌人五六次冲锋都被王根成的一连打了下去,墙外像麦垛子一样堆满了敌人的尸体。直到整个战斗结束,一连没动。三连,是卫殿忠代理连长,北进,他们伤亡比较重。一连基本上没有伤员,头上的门板起了大作用,弹片都被门板挡住了。战斗结束后,阎达专门到墙外看了看,还有一口气的敌人的重伤员还在断断续续地求饶,说,长官救救我们吧。
八旅二十三团三营越过中华路,一口气向前推进了1000多米,再向前进攻时,就到了石家庄最繁华的中山路,中山路的尽头,是铁路警务段大楼。这是石家庄核心工事南侧的支撑点,位置比较重要。大楼顶上修有碉堡,堵住了三营的前进。双方在这里对峙起来。九连和2个重机枪排用火力封锁敌人进出的门窗,八连迂回到 敌人后面,抄它的后路。七连攀登一家金店的楼顶,占领制高点。七连的二排长郝德勇,带领机枪射手龚同喜和周德明扛着一挺机枪登上了楼顶,七班长梁启兴也扛上去了一挺“大花眼”重机枪。副班长喊,使劲打啊!有的是子弹。敌人的仓库叫咱给占了。2挺重机枪一叫,对面高楼的碉堡就被子弹掏空了。教导员费国柱和营部的通信员,用三八马枪封锁胡同,逃出一个敌人打一个,胡同口躺满了敌人的尸体。
敌人走投无路,战士们开始喊话,敌人从窗户里往下扔枪,投降。八连、九连从大楼里押出400多名俘虏。
三营乘胜追击,教导员费国柱带着七连控制住制高点,营长马兆民带领八连、九连和机炮连向前发展,占领了铁路大厂以西、大石桥以北的楼房,对大厂形成了三面包围。
二十三团二营也从右翼过来占领了医院,逼近了火车站。
再往前不到百米,就是核心工事。
四面八方的部队都上来了。
此时,天已亮。
“16点,向石家庄发起攻击的号令一下达,在石家庄东北方向四纵十旅的30多门火炮的掩护下,以范谈村为依托的二十九团一营一连在15分钟内突破,最后全连仅剩下20多人。二营六连几乎是和突击队一起从左翼冲进突破口,协同一连,连续打退了敌人在坦克伴随下的7次反冲锋。八班长张喜顺利用内市沟的积土挖了一个单人掩体,3次负伤不下火线,如钉子一般扎在突破口上。以 10余枚手榴弹和冲锋枪巩固了已经取得的阵地,保证了二梯队适时加入巷战,荣立特功。
在延安,美国进步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曾这样问******,历史上哪里有100万的军队能从敌人那里补充兵源和军需 品,从而能在20年中不断壮大?
******笑了说,蒋军士兵是很好的士兵,他们只需要一些政治训练。
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书中写道:在别人只能看到敌人的地方,毛在敌人内部看见了必须结为朋友的中国雇农。
是的,解放战争开始时才120万官兵的人民解放军,短短3年,一边打一边扩充,到解放战争结束时已经是有着400万官兵的一支大军了。
官兵越打越多的天机,让我们的领袖一语道破。
那时连队30%的战士是“解放兵”。到后来,“解放兵”越来越多,达到50%甚至更多。一仗下来,有的连队只剩下两三个人,有的连队都打光了。战斗那么频繁,一个接一个,补充兵员的主要来源就是“解放兵”。在那时,也有的班只有一个子弟兵,其余全都是“解放兵”。“解放兵”中南方人多,除了海南、福建、西藏这几个省没有兵外,哪个省的兵都有。再往后,“解放兵”的比例更高。打新保安时,“解放兵”都是就地补充。到了准备打北平时,部队的解放兵占到70%甚至80%。
石家庄战后被四纵评为大功的张喜顺就是一名“解放兵”,而且是一名比较调皮的“解放兵”。在朱德总司令邀请的座谈会上,张喜顺和指导员王鸿禧一起向总司令介绍了转变的过程。
指导员王鸿禧说,张喜顺是我们连有名的人物,刚解放过来那阵,思想可真够落后的,他和一块过来的解放战士整天嘀嘀咕咕,说什么在那边吃大米白面,这边顿顿小米干饭,每个月发的钱还不够抽烟卷,连旱烟也不够。还说当几块钱兵打饷几块钱仗。我们看他军事技术好,就让他当教员,他不拿出真本事,还骂战士笨蛋,弄得大家都不愿意让他教。在班里也是麻烦,宿营就肚子疼,行军就掉队。
对这样的战士,指导员王鸿禧和连长从生活上关心,加强了思 想政治工作,决心帮助他进步。张喜顺是连里最大的战士,快40岁了,一次行军他又掉队了,王鸿禧就跟他边走边聊,知道他家在河北临城,原来全家4口人只有2亩半地,全靠他卖豆腐维持一家的生活。日本投降那年,城里的一个伪军队长欺侮了他的老婆,他一气之下跑到石家庄当了国民党兵,指望混上一官半职,好报仇雪恨。
没想仇没报,倒落下一身毛病。
连长得知张喜顺掉队是因为得了连疮腿病,想起自己过去被狗咬伤生了连疮是用柏子粉拌上香油抹好的,就跑上山拣了些陈柏子,砸碎拌上香油给他抹在腿上,不久张喜顺的腿就好了。张喜顺说,我的腿是让国民党连长打的,因为在我的哨位上跑了3个勤务兵,国民党连长用竹扫帚蘸冷水抽我的腿,又在禁闭室里关了我半个多月,伤口长了蛆。现在解放军的连长给我治好了腿。
说着,他哭了。
从此,张喜顺像换了一个人,主动教新战士投弹射击,也抢着干公差勤务。在正太战役中他立了第一个功。半个月后的清风店战役,他一个人扛了2条枪,一天一夜走了240里,一步也没掉队。战斗中他又立了一个功,当了班长。听说打石家庄,他更是兴奋得连觉也不想睡,报仇的机会来了。
打内市沟时,碉堡大都被炮火摧毁。在弯曲的交通沟尽头,张喜顺指着200米外的内市沟墙说,沟墙上有3道枪眼,墙上筑有交通沟和散兵坑,中间和底层都有暗堡。这可恶的东西还有我垒的砖头呢,那里就是我当兵时的连部,我张喜颇不敲掉他的王八壳死不甘休。别看沟深,墙高,碉堡多,挺吓人,实际上不可怕。别说挡解放军,就是他们自己的士兵也挡不住。我说的2年前跑的3个勤务兵就是从这里跑的。
在一边的三排长阎连喜突然问,你知道那次跑的3个人是谁?
张喜顺说,不知道,听说当时打死了一个,抓回了一个,第二天在沟外枪毙了。还有一个……
阎连喜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还有一个就在这里。
是你!张喜顺没想到自己的排长也曾当过国民党兵,而且就是逃跑的3个兵中的一个。
2个人忘了是在敌前侦察,紧紧地抱在一起。
听了王鸿禧的汇报后,朱德总司令站起来和他们握手,拄着拐杖的张喜顺把右手的拐递到左手,刚伸出右手,猛地打了个踉跄,总司令忙上去搀他,扶他坐到凳子上,怎么,你的腿负伤了,重不重?张喜顺说,没啥,快好了。朱德说,你们的办法很好,这就是我们一贯提倡的战场军事民主,所以你们的仗就打得好。总司令还对张喜顺说,你自己的经验也可以好好总结一下,在旧军队里,你受了很多的压迫。来到人民军队,你懂得为谁打仗了,你的军事技能得到了充分发挥,就为人民立了功劳。这一个经验,对于从旧军队里过来的同志都是很有用的。
在抓俘虏的过程中,也有许多小插曲。
王文是三纵八旅二十三团一营一连的一排长。他说,打进石家庄市内后,抓了不少俘虏,因为人太少,没人往后送,就跟俘虏讲好,先委屈—下,把他们绑起来,战斗结束马上放开。大多俘虏不吭气,一个穿便衣的俘虏不干,老是大叫,我是地下工作者,提前打进来的,我不是俘虏。让王文把他上送,并叫王文把他的鞋用刀拉开,拿出里面的小纸条,上面有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的字样。呢子大衣里也有同样的纸条。对于这个人,王文想有两个可能,也许是自己人,也许不是,后来把他上送了。
李巩,是二十三团的组织股长。他说,战后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清点俘虏。俘虏们都集中在一个大房子里,这些俘虏都是二十三团各个连队抓的,有好几百人。李巩一个一个地问,哪里人?怎样当的兵?当了几年兵?多大岁数?在家里种多少地?细细了解俘虏的情况。根据自愿的原则,愿回家的都发给路费,在愿意留下来的人中,把年轻的,当兵时间短的,家里比较穷的,一一挑出来补充到部队去。年纪比较大,当兵时间长,是兵痞的不要;再就是军官或者还乡团的坚决不要。
他们不想回家,也不要。
王凯是三纵八旅二十四团军事训练队的指导员,他曾经担任补训营的干部。清风店战役结束后,俘虏太多,三纵八旅搞了个补训团的架子,同时把3个团的军事训练队组建成了补训营。每个补训营下设4个区队,每个区队接收俘虏100多名.共接收400多名俘虏,加上工作人员 100多人,一个补训营共有500多人。补训营的任务是对已经审查过的俘虏进行再审查,用各种方式了解分析其成份、出身、社会经历、社会关系以及平时各种思想特点和行动表现,对个别的嫌疑分子,要进行适当的处理。这样搞在解放战争中是第一次。在再审查中,有退回去的。王凯说,他们营就查出一个是元氏还乡团的什么东西。当然他自己不说实话,但总有了解他的俘虏,最后遣返了他。王凯说,在留下的俘虏兵中河北人不多,特别是石家庄附近的更少。俘虏中留下的主要是一些河南的、山西的、安徽的。
在对俘虏的审查中,很严,但不等于说没有混水摸鱼的。因此对于解放兵,抱有不信任和不敢大胆使用的态度是不对的,不提高警惕也是不行。
在三战保北的首战保北中,战斗异常残酷,三纵七旅二十团七连只剩下连长、指导员和12名战士,他们能否坚持,关系到是否能够全歼敌人的一个美械化主力团。在连长耳朵被震聋的情况下,指导员宋双来沉着指挥,退到房子里。敌人正在房顶挖洞,一个机枪射手说,等挖透了再打。宋双来说不行,挖透了就完了。他朝房顶当当当3枪,一个敌人应声倒下房去,挖顶停止了。打着打着,子弹不多了,又是那个机枪射手建议不能死守,应该冲出去。
这更引起了宋双来的警惕,明摆着,四面是多于自己数倍的敌人,冲出房子后,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更不要说消灭敌人了。他想起这个机枪射手是一个俘虏兵,当时身穿便衣,说是抓丁抓来的,还想在部队干,就把他补入了连队。但他的背景却一时无从查起。机枪射手牺牲 后,机枪就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刚接上机枪,就连续有了不轨的行动。
不过现在一时不好把他的机枪换下来,宋双来对站在机枪射手后面的司号员铁山说,敌人要进攻了,铁山,提高警惕。机灵的铁山领悟了指导员的一语双关,打开手榴弹盖,把小指套在火环上,说放心,到时候我就拉,与敌人同归于尽。在手榴弹的威力下,那个机枪射手没敢乱动,宋双来和战士们一直坚持到天黑。当天,固城被我军的主力部队攻克。
这次战斗,宋双来荣立特功,连队被授予“攻守钢铁英雄”的锦旗。战斗结束后,那个机枪射手逃跑未遂。经过审查,原来是敌人的一个中队长,有很大罪恶,他编造历史混了进来。他承认了在战斗中他想打死宋双来,强迫其他人投敌。如果他的阴谋得逞,那整个战斗就有危险了。
打石家庄时,一进入巷战,往上送弹药和饭就不好送了,也不认识路,又没有向导,部队在往前运动,你跟不上他,电话说叫把饭送到面粉厂,上哪找面粉厂去?打了那么长时间仗,老乡早就插了门,找不见人影了,后勤工作非常困难。
主要就是饭没有办法送,不能让辛苦作战的战士饿着肚子打吧?好在前方送来的俘虏很多,侯德宝就捡苦大仇深的俘虏,家在附近的,叫他们带路,带上三五副担架。送上去弹药,再用担架抬下伤员。人不能随便找一个,要是化装的国民党军官怎么办?不但送不上饭还起破坏作用。挑好俘虏,又给俘虏做好工作,然后叫他们—人写一张保证书,把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写个清楚。
侯德宝说,曾出过这么一件事。头一次俘虏上去送弹药就出了问题,不是俘虏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俘虏还是穿着国民党军的衣服,叫我们部队的哨兵看见了,以为是国民党军,一枪打死了。其他的俘虏不干了,我们给共产党干活,倒叫共产党给打死了。弹药没送上去,还把事情复杂化了。后来就采取让上前线的俘虏换上我们的衣服,或者让他们换上便衣,这才算比较圆满地解决了问题。
贾贵福,是三纵九旅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的班长。老家阜平。他说那时当兵容易,不是坏分子, 就行,部队需要人,他是自愿参军的。参军前已经在晋察冀日报当了6年通信员了,反扫荡时他因为有病回家,找不到单位了,就转到了部队。
贾贵福带“解放兵”很有点经验,他也算上一个小典型呢。在贾贵福的班里,12个人中有5个是解放战士,有被国民党抓兵抓去的,家里很苦。也有一个是上士班长,还有一个当过团长。不是国民党正规军的团长,而是土匪团长。在他班里,“解放兵”的比例一直比较高,成份和质量也比较复杂,但没有一个开过小差。而且一到贾贵福的班,再调皮的兵也成了好兵。那时,谁班里有带不了的兵就给他。他说,也不记得有什么办法,光从生活上关心他们,光靠以身作则,还不能让他们服气,那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是得自身过硬。
贾贵福军事技术好,挖个工事,他能说出为什么在这里挖,战场冲锋,他冲在前面。因此,他们都服贾贵福的管理。贾贵福说首先不要怕,“解放兵”大多是老兵,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国民党军队的特点,官大一级压死人,而我们要以理服人,兵还是好带的。解放兵弄好了,哪个都有自己的长处,解放兵刚来还觉得自己身份有点那个,只要你不觉得那个,平等待他,很快他就从心理上与大家一样了。
罗金友,是三纵十九团一营二连的排长。当时有这样一种说法:共产党干部,国民党兵。这话一点不错,现实就是这样,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晋察冀的男青年已经很少,部队成份大多是解放战士,不少“解放兵”到连队后,进步很快,也一步一个台阶当上了干部。
解放战士代表吴楚方在战前动员时说:我是湖南人,一家人逃难离开了家乡,半路上被******的军队抓住当了兵,受尽了打骂和折磨,家里人至今还不知是死是活。现在我决心跟着共产党、毛主席,打垮反动派,找******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