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罗历戎!“为人民立大功!”从野战军首长到各级指挥员以及政治工作人员都穿行在行军队伍中,边走边宣传,鼓励不掉队。并针对可能产生的“怕扑空,怕走路,怕疲劳掉队”等顾虑,进行深入细致的和群众性的思想工作,反复说明这次战役的主要意义,只有走得快,才能抓住战机。一切的走都是为了打,走是争取战役胜利的关键,谁能战胜疲劳,谁就能胜利。并提出口号:“不怕走路,不怕扑空,不怕疲劳掉队,赶到敌人前头就是胜利”。鼓舞全体战斗员坚决打好这一仗。同时各级领导严密组织,加强收容工作。开展十里一评比的活动,看谁能早到一分钟,看谁先与敌人交火,以此调动战士当先进的信心。同时积极开展团结互助活动,力求不掉队,党员和骨干早巳成了“双枪将”?大家还抢着替炊事班和体弱的同志背东西。到了后来。为了保证时间,各部队都轻了装,只带手中的武器,能走就走,能跑就跑。不管白天黑夜,不顾一切疲劳,不管敌机袭扰,一定要准时到达指定位置。
葛振岳,又瘦又小,战友戏称他小知识分子,打清风店时他是三纵九旅二十六团政委。那时打仗一般都传达到纵队,顶多到旅。团这一级很少具体传达,要打哪一个仗了,才临阵开会布置。像清风店这一仗,连会也没有,我们正在保北作战,本来打了一天恶仗,正准备第二天更残酷的阻击,几公里外的旅部来电话了。
说你们马上出发。然后连珠炮似地说了从哪里到哪里,几点到。最后问听清了没有?葛振岳说,听清了,你是说让我们团天亮前赶到望都?对,你再重复一遍。葛振岳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
这时是黄昏,团长范志辉正在村边散步,在考虑下一步的战斗,通信员赶紧把他叫回来,参谋长周振恒也被从前线叫了回来,他莫名其妙,问团长范志辉,快打完了,再打就打下来了,怎么打着打着就撤下来?怎么回事?团长范志辉说有新的任务,马上出发。
不要说前线的战斗部队。就是团部也没有吃晚饭,好在事先炒了一些黄豆分绐警卫员带上。谁饿了谁就吃上一把,因为按时间推算根本没有在路上吃饭的时间。出发的命令很快就发下去了。
但是,除了到达的目的地和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也没问,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部队陆续上了路,跑步前进。出发时有个别的二线部队正在吃饭,有的吃完了,有的没有吃完。吃完的背上只有一床薄被子一双鞋一件衣服的背包拔腿就走,没有吃完的也不再吃,把剩下的饭包在手巾里,一边急行军一边囫囵着吃。
阎达,那时是二十六团一营的副营长,当时他们营正在定兴构筑工事,原想把涞水拿下来,打了一天涞水,北平的敌人出来增援了。二连伤亡不小,把和尚坟的蚂蚱庙拿了下来;占领了南关,通过一块开阔地时,被敌人六○炮打伤不少。
正在阻击北平出来的敌人,仗还没打完时,又来了一个命令打房山。晚上,阎达带着连长王根成和他的连队从房山南侧接近敌人,那里有敌人一个加强排。爬着接近了敌人,还没打响,来了个通信员,传令赶快撤退,说敌人增兵了,撤到定兴,赶快挖工事,防止保定的敌人出来。这时是下午,还没有吃晚饭,战士们正在埋头挖工事。突然又接到命令,让停止挖工事,马上集合出发去清风店。
运动战,运动战,只有运动才能战。要运动,没有车,什么车也没有,只有靠两条腿,走路也就成了战斗的一个重要过程。行军,尤其是大部队行军,是有很多讲究的,部队不能平行并进。大堆走到一块,一是容易插乱了,再就是白天很容易遭到敌机的轰炸。所以,每个指挥员,都要学会行军。葛振岳就练出来了,埋锅造饭的来不及先行,但是必须让侦察员先走一步,找向导。在平原,走出10公里地,没有向导,不要说夜里,就是白天,也难免不迷路。不找向导不行,万一多走几步冤枉路,就会耽误宝贵的时间,一步也不能走错。侦察员都有这个本事,就是在深夜里,也能跳墙头找来向导。
此后的一天一夜再没有停一步,以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向清风店跑去。
李玉堂,是二十六团一营二连的指导员,13岁的他从1939年8月一当兵就在华北,跟着父亲,是部队有名的父子兵,刚开始在第一营,那时还在打日本。他说二十六团是旅里的主力,老百姓都编成了顺口流,枪打北口峪,火烧枪峰岭,哪里来的队伍这么勇?
还是六团第一营。
二十六团是后来的编号,开始是六团,也叫老六团,山西当地的老百姓都知道,打一成立老六团就在山西呆着,没去过别的地方。本来定下来支援东北,最后变了,没去,就留在晋察冀。因为一直在山地作战,有山老虎之称。团长范志辉,个也不高,说话和气,是参加长征的老红军。二十六团是个老红军团,红军连队比较多,班长、司号员大都是南方过来的老红军,底子好,能打仗,日本鬼子很害怕二十六团。
一营是百色起义过来的连扩编的,三营是井冈山的那个连,只有二营是新编的。这就决定了二十六团的特点,能打仗,旅里一有硬仗都交给二十六团,可以说攻无不克。但也能犯群众纪律,借了东西不还什么的。
二十六团的特点是能打能走,特别是能走,素有行军堡垒之称,谁也走不过。秘诀嘛,就是两个老兵夹一个新兵,带着走,就这么越带越快。九旅刚归三纵时,三纵的老部队七旅八旅不大服气,比一比,就是不行,比不过,人家九旅一天走个100多里,没问题,还走得特别快。九旅这个山地虎一下平原,再远的路也平坦坦的,猛虎下山,好比插上了翅膀。所以三纵留下了七旅八旅在保北阻击,让九旅参加还需要走路的清风店战斗。
九旅中数二十六团走得快,二十六团中又数二营,在二营中,七连的刘明走路最快,政委葛振岳就带二营七连的刘明走在全团的前面。几乎每次打仗,葛振岳都跟着突击营,突击营上去了,他也上去了。葛振岳也能走,他说当年他在军政学校学习时,孙毅是校长,早上天不亮就带着学员在河滩上跑步,他们爬山爬到半山腰,孙毅已经在山顶上喊加油了。那时还常常一个小时走10公里,不停地走,很快就从老百姓变成一个地道军人了。这次打清风店的行军原则是走得最快的营在全团前面,走得最快的连在全营前面,走得最快的战士在全连的前面。
尖兵不停地走,后面有半个班负责收容。一句话,不管掉队多少,只要还有一个人也要往前赶,按时赶到清风店就是胜利。
三纵九旅二十七团二营里有一个叫殷勇的大个子战士,因为个子太高,又胖,战友们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大洋马。他又高又大到什么程度呢?有这么一个故事,他在打石家庄时腿负了伤,走不了,只有等担架抬。抬他的时候出了笑话,上去了好几拨民工,别的伤员抬下来了,就没他。又上去两个担架,还没抬下他,民工说抬了,抬不动。教导员冉老鹏急了,说快把殷勇抬下来。殷勇不论行军还是打仗都是不要命的好手,教导员说什么也要把他抬下来。上去了两个担架队员,不行,又上去了两个,四个担架队员才勉强把殷勇抬了下来。事后一过体重,整整180斤。重量级的殷勇体重一个足足顶俩,行军时扛重机枪也一个顶俩。马克沁重机枪一般都是骡子驮,人扛不动,实在没有骡子,要人扛,那一定要卸开,由两个人分别扛着。而有了殷勇就用不着了,他一个人扛起来就跑。殷勇还有一个特殊,他的脚太大,部队发的拥军鞋,几乎没有一双适合他。他的脚比别人要大一倍,像个大蒲扇,帮老乡种萝卜合适,踩的面大。营长崔奎龙一打仗就关照,不行给殷勇做两双鞋。
往清风店的急行军也多亏了有殷勇,给战士们鼓了不少劲。
殷勇是山西人,会唱山西小调,也许是人高马大肺活量大的缘故,他嗓子好得出奇。每每行军走累了,教导员和指导员都会大叫,找殷勇,殷勇呢?唱歌。九旅大都是山西人,山西人占了80%多,无疑都很爱听家乡的小调,殷勇声音宏亮地大溜溜二溜溜一唱,整整一营的行军队伍全能听到,再累,部队情绪也都鼓足干劲上来了,再走多远也不觉得累了。
往清风店赶的路上,部队一累,就叫殷勇唱歌。营长还特意就要给他补充能量,让通信班把自己带的一点还没吃完的干粮给他吃,也不够,就负责给他找红薯。就这样这一次往清风店的行军,殷勇就一支接一支歌地唱,唱得行军的队伍越走越快。九旅蔡顺礼说,清风店,急急忙忙地走,没有休息,吃饭就边走边吃。
每个指挥员都这样,你能带多少兵,你就带多少兵,先走,先把敌人截住,后面有总预备队。十一旅政委张明河说,前面说敌人已经过来了,越快越好。说是团营连,实际上各团各营各连都走乱了,有躺倒的,一喊一叫,就起来,又往前走。大家都拼命赶,就一个信念,抓住敌人。困难的就是掌握部队。至于吃饭,张明河说,我们都没吃,旅长政委都没吃。二纵四旅旅长萧应棠说,那时的口号很干脆,打得,跑得,饿得。
按照命令,二十六团从离保定近40公里的固城绕过去,路虽然断了,还是在天亮以前赶到了清风店,提前了4个小时。
因为各部队都往前赶了时间,所以实际上清风店的战场比预计的方顺桥要靠南,也就是说,离保定更远了一些。在距望都城北十几里的地方,政委葛振岳和团长范志辉商量,让部队休息休息。
18日早晨,我军先头部队已经从东西两侧静悄悄地绕过了保定。虽然有的部队一天只吃了一顿饭,但仍然以急行军的速度往前赶。在多路行军队伍中?只有一个营中途停止休息了5个小时,没有按时赶到指定位置,营长受到了记大过处分。除此之外,在这一天的零点前后,参战部队都按时或提前4到6小时到达指定地区,有行军堡垒之称的三纵九旅一天一夜跑了120公里。
指定地区清风店并没有敌人。
后来才知道,作战计划把敌人的行军速度还给算快了,敌人此时并没有到达。指定地区没有敌人,那就继续向前搜索吧。这时候,因为敌我都在运动中,敌人当然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虽然知道敌人应该在清风店东边一片,但东边一片大了,究竟在哪个村子不知道。前面黑压压的是一个村子,不敢走了,有没有敌人不知道,三纵九旅组织科长刘炎田说,一直没有发现敌人,以为过去了,走在前面的两个团一直以战斗姿态搜索前进,逐渐把部队往上调。尖兵先往前摸,部队散成战斗队形在后,又往东摸了二三十里地,拂晓以前才和敌人交上了锋。
这是清风店的高家佐村。
九旅政委蔡顺礼说,天不亮就与敌人接触了,我们九旅首先与敌人接触的,我们提前了4个小时赶到。没听见枪响,就打上了,由村西向东打。发现敌人开火时,团参谋长周振恒带着警卫员马上隐蔽到坟堆后。敌人不摸情况,也不敢贸然出动,暂时僵住了。周振恒在这漆黑的夜里肚子咕咕叫开了,原来一夜没吃东西了。警卫员从身后递过来两块烤白薯,虽说凉了,也不要紧,那时年轻,多凉的东西都吃不坏肚子。吃着喷香的烤白薯,枪声大作。
清风店战役就这样开始了。
九、南歼北阻唇亡齿寒战犹酣
在清风店遭到突然打击的罗历戎望眼欲穿的援兵怎么一直没有影子呢?不是他的主子搪塞他,援兵确实派出来了,一下就派出了5个师,由李文带领。已经进到保定北边的徐水地区了,国民党兵们站在卡车上,一辆挨一辆,只等着突破以后马上飞到清风店。
但就是一步也不能再前进,保定绥靖公署的主任孙连仲亲自坐飞机在徐水上空督战,也还是不能前进一步。
在清风店战斗激烈进行时,保定以北也有一场正在激烈进行的战斗。
正是保北的这场战斗,挡住了罗历戎望眼欲穿的援兵。
如果坐着卡车的5个师援兵没有受阻,顺利到达清风店,那么,肯定赢的应该是罗历戎,而不是人民解放军了。
也就是说,阻止敌人南援,是决定清风店胜利的关键所在。
这是一个很难完成但又必须完成的艰巨任务。
10月17日晚,野司命令二纵司令员陈正湘,政委向仲华、参谋长韩伟和三纵司令员郑维山留下,在保北继续阻击敌人,其余部队在今晚18时由野司带领南下,往清风店运动。要求在保北阻击的部队以保南的胜利为胜利,在4天之内,不使北线敌人越过保定。
第二天上午10点,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发出了关于牵制北面之敌歼灭南面之敌的作战部署。
一、北面之敌二十二师正向固城前进中,九十四师二○八团仍在大清河北,余无变化。南面之敌三军七师,并六十六团,并沿铁道北进抵新乐,今日可到定县,预计19日可在望都、方顺桥预定地区作战。
二、决心牵制北面之敌,歼灭南面之敌。
三、部署:三纵(缺九旅)、二纵(缺四、六旅)及独七旅仍以原阵地(作必要之秘密调整)牵制北面之敌,利用一切阵地、村庄作深远之层层防御配备,抗击敌人,争取时间(一时一分钟均有价值)。万一被敌突破时,二纵向保东、三纵向保西抗击之。如敌向保定急进,则应不顾一切赶至保定以南之于庄、南北大冉以南构筑工事,继续坚阻敌南下。二纵四旅今(18)日19时拂晓前进至徐杲庄、板桥镇及以东地区休息数小时,继续出发进至温仁以西王力一带待命,协同四纵并文(年生)、王(道邦)歼敌。在作战部署上,野司还规定了南线由野司统一指挥,北线也就是保北阻击战归二纵首长统一指挥。
聂荣臻认
为以7个旅的兵力加上地方部队和民兵,在野战中歼灭敌人是有把握的,野战军制定的作战部署也是可行的。大家都表示没有什么意见。刘少奇提出一个疑问:阻击要那么多的部队吗?用一个旅是不是就可以?他是考虑到多一点部队奔赴清风店,消灭罗历戎更有把握一些。聂荣臻说:一个旅不行。这是平原地区,不是山口子,到处都要用兵,还要建立防御纵深,在危急的时候,敌人还可能来个反包围。而且,保北这一仗很关键,这边堵不住敌人的援兵,让他们与石家庄出来的罗历戎部队一会合,那清风店就打不成了。所以,保北这边兵力不是多了,而是不够,他们要堵住敌人的援兵是很不容易的。刘少奇点点头,表示同意。
聂荣臻要求进军清风店的部队速战速决,他预见到保北这边将会很困难。以后在打石家庄时,参加保北阻击战的二纵因为伤亡太大而被特意安排在石家庄外打援,因为敌人援兵没敢出来,怕再来一个清风店。所以,二纵实际上是“休养生息”了一次。
敌我兵力如此悬殊,如果仗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恶地形,也行。
偏偏保北地区一马平川。
一旦敌人突破保北的阵地,不但罗历戎的危机顿时可解,而且势必对南下部队形成夹击之势。只有坚决阻住保北的敌人,才能保证南线的胜利。
接到命令时,陈正湘正在前沿组织部队,准备再一次攻徐水城,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又高兴又担心。终于有个大歼灭战的机会了,怎么调也调不出来的罗历戎这回一定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