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保住命,以后再图良策吧!”
突然,几发炮弹落在近处,震得窑顶“哗哗”落土。这些家伙更慌了。19军参谋长郭瑜走到门口,向外望了望,只见满沟都是败兵。他回转身来,对曹国忠说:
“****越来越近,弟兄们也无心再战,无力再战了。现在,已是火烧眉毛,总指挥,赶快决断吧!”
曹国忠脸色灰白,一双失神的眼睛死盯着地面。过了一会儿,背着身子说了一句:
“马上派人交涉投诚!”
当东方泛起一片红霞的时候,卧虎山上的战斗进入了“赶羊”阶段。我英勇的战士很快从四面八方合围上去,把残敌压缩到了“虎头”东南角的敦化坊大沟里。
占领了敌东北区总指挥部的我军七连两个班,又经过一阵勇猛追击,来到了大沟附近。这里有刚溃逃来的敌十九军通信营和铁血师的一个营。战士们见了,一下扑了上去,端枪就要打。那边,一群士兵喊开了:
“解放军不要开枪,我们是被抓来的市民,当兵没几天。我们要和平!我们交枪!”
这时,团政治处主任张雨和第三营教导员杨同方赶来。
杨教导员说:
“过去三个人,让他们放下武器,列队过来。”
七连的三个战士才走出十几米,就见从沟里爬上一个军官,手里拿着个小白旗,一个劲儿乱摆。三个战士一见就火了:
“好啊,还指挥呀!用手榴弹甩他!”
“别打,别打!”手执白旗的军官连忙高声呼喊:“我是军长派来交涉投降的,千万别打呀!”
“干什么的?”团政治处主任张雨问他。
那军官点头哈腰地说:“我是十九军的副官,叫许雨生。我们总指挥曹国忠派我们三个人来,向贵军交涉投降。
他俩也是副官,一个叫王士英,一个叫陈达。”
张雨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从沟里又爬上两个人。他思忖片刻,说道:
“好吧!你们先回去一个,告诉曹国忠,让他马上命令所有的官兵停止抵抗,放下武器,听候接收。”
不一会儿,团政治处主任张雨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奉命前去交涉受降事宜。他们一行人走进沟里,只见到处都是衣衫破烂和疲乏饥馑的官兵。他们把子弹袋和手榴弹袋扔在一旁,把枪炮架在另一边,正忙着收恰个人的小行李卷。
张雨走进敦化坊的大窑洞后,满屋穿绿卡叽布服和呢子服的人,立刻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一个穿日本绿呢大衣的家伙,赶忙走上前,满脸堆笑,指着一个身穿绿卡叽翻领制服、脸色苍白的高个子,说:
“他就是我们东北区总指挥、19军中将军长曹国忠。”
曹国忠用低沉的声音说:“是的,我是曹国忠。”
张雨边记他的名字,边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们效法北平,效法傅作义。”
张雨盯着曹国忠说:
“干脆点吧!我们是来受降的。你不要拐弯抹角了。北平25万国民党官兵,是一枪未放。你们呢?打得无力再战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对!是,是!”曹国忠赶忙点头,以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我们投降,全部投降。贵军的政策,是宽大俘虏。”
曹国忠对解放军的俘虏政策是深有体会的。日本投降后,******挑动内战,阎锡山派兵进犯上党,曹国忠就是在上党战役中被俘虏,后被解放军释放回去的。时隔三年半,曹国忠第二次被俘了。
穿日本绿呢大衣的人,又指着那些军官一一介绍说:
“他是19军副军长兼40师师长许森。”
“这是铁血师师长赵显珠,他是铁血师副师长张汉兴。”
“这一位是68师师长武世权。”
“……”
之后,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我是19军参谋长郭瑜。”
郭瑜等张雨把名字都记在本子上,忽然又向屋角望了望,说:
“老彭,你怎办?记上你的名字不?”
“我……我”从屋角里传出一个颤抖的声音。接着,走过来一个焦黄面孔的家伙,忙不迭地说:“记上,记上我的名字,我叫彭登旺,是19军政治部主任。”
彭登旺惊恐不安的眨着眼睛,望着张雨。军官们看见他那副狼狈相,不由得苦笑起来。
太阳冉冉升上东山。在卧虎山各个阵地上,我军鲜艳的红旗,迎着晨风,轻轻地飘动着。
上午八点三十分,卧虎山战斗全部结束。战士们押着一串串俘虏,扛着缴获的武器,精神抖擞地走下山来。队伍中,不知是谁编了一段武乡大鼓,放声唱起来:
卧虎山来像只虎,
张牙舞爪好威武。
不怕你山高碉堡多,
今天我要打你这只虎。
砍虎头,掐虎尾,
掏虎心,打虎背,
巧攻猛打多干脆,
把阎匪的牛皮都打碎!
哎,哎,哎咳哟!……
战士们听了哈哈大笑,一个个打开了话匣子:
“阎锡山吹牛说:‘****三个军一个月也攻不下卧虎山’,我们只用了一个师。不是一个月,而是一个‘夜’!”
“不!刚才在山头上,听李师长给一个记者说,我们在第一线作战的兵力,实际才几个营。时间嘛,从打第一枪开始到结束,最精确的计算,是9个小时零50分钟!”
强占双塔寺
在城南进攻的我十九兵团所属两支部队,勇猛战斗,在马庄、王家坟、许坦、南坞城至汾河东岸一线,突破了敌人的防御前沿。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向纵深插去。经过一昼夜的激烈战斗,连续攻克了北坞城、椿树园、亲贤村、阎家坟、杨家堡、千佛寺、什方院、柳罐沟、狄村、三营盘、二营盘、老军营,寇庄、王村,大营盘、新岗、郝庄、安善园、东岗等点,拔除了成百上千的碉堡,并一直推进到太原的南城墙下,歼灭了敌南区和东南区的第66师全部及第七○师、第73师各一部。同时,把敌人东南区指挥部的所在地——双塔寺,紧紧地包围起来。
双塔寺原名永祚寺,位于太原城东南大约四里的地方,为明朝佛灯和尚所建。由于寺内那两座高达13层的古塔,雄伟壮观,全城瞩目,所以后来改称为双塔寺。阎锡山见这里地势十分有利,距离太原城垣最近,又为太原城外制高点,北有郝庄、五龙口,南有王家坟、狄村,东太堡、黄家坟,东有马庄、观家峪诸要点相围绕,而且,对稳定东山四大要塞,均有重要的战略作用。因此,把双塔寺院里的和尚都赶了出去,在那里大修工事,并称之为他的“生命要塞”。
他常说,守太原,不能不守双塔寺。南边守住双塔寺,北边守住卧虎山,太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为了加强这一“生命要塞”的设防,阎锡山以双塔寺为中心,利用这座寺院和其东、西、南三面的沟壑,大肆筑碉挖壕。在这块东西不满1000米,南北不过400米的地面上,构筑了三层密密麻麻的工事网。48座大堡,全由洋灰碉、钢骨碉、砖石碉组成。围绕大堡,另有100多个地堡、土堡。每个大堡四周,都挖有大小不等的三道交通壕。最大的,宽一公尺八,深二公尺五。在交通壕内,又构筑了许多伏地堡。在交通壕外10至15公尺处,遍设了地雷和铁丝网。大堡之间,皆有暗道相连。几个弹药库,根据地形布设在各堡之间,随时都可得到补充。阎锡山在双塔寺的东面,还构筑了四个炮兵阵地,由他的炮兵总指挥日本人岩田亲自坐镇。无论从东面或南面攻取太原,都能遭到他的火力杀伤。阎锡山还把他的43军军部和东南区指挥部设置在此,进行调度指挥。除原暂编第49师和迫击炮师以外,又新增加了第70师和第73师各一部,共计5000多人驻守。
然而,这个被敌人称为由“钢弹”、“火海”构成的“生命要塞”,却在我军的强大攻击之下,迅速转化成我军攻取太原的前进基地。
这天下午,三连刚开过党的小组生活会,班长米文贵和战士秦昌海、晋才、王大虎四人正在打扑克。通信员气喘吁吁地跑来,说连长请他们火速到连部开会。米文贵兴奋地一拍大腿站起来,“一定有新任务了!”
他们四人匆匆来到连部。连长要他们立即到双塔寺侦察敌情,进一步搞清楚敌人的炮位和阵地部署。时间是三天。
他们四个,除了米文贵是晋东南人以外,其他三个都是太原人。王大虎还是老侦察员出身。连长和他们一起分析研究了可能遇到的问题及对付的办法,最后对晋才说:
“自从双塔寺和文昌庙住上敌军以后,和尚全被赶出来了。现在,文广和尚和小喜子都住在郝庄的白龙庙里。你们可以利用他们初一到双塔寺降香的机会,与他们一起前往侦察。”
原来,小喜子是晋才童年时代的好朋友。他是个孤儿,在生活的逼迫下从小就到文昌庙里当了文广和尚的弟子。当时,晋才家就住在文昌庙附近,两人常在一起玩。小喜子常把善男信女的供食,偷给他吃。连里了解到了这个情况后,决定利用这个关系,让晋才他们先找小喜子去联系。
晚上,四个人一律短打扮,每人腰里别了一把24响的快慢机,向目的地奔去。
他们摸到郝庄,绕过敌人的岗哨,直扑白龙庙。晋才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听,不见动静;顺手投了一块问路石,也没有任何反映。他便踩着米文贵的肩膀,翻入庙内。
他们踮起脚走到东禅房去轻轻叩门。连叩三遍,才见一个人端着一盏油灯,将门打开。“小喜子!”晋才抢前一步,惊喜地喊。小喜子也认出了自己的朋友,连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60多岁的文广和尚,见半夜三更闯进四个陌生人,很是惊恐。小喜子过来介绍说:“师爷,这是晋才。就是咱们庙后种菜的那个晋才呀!”
文广和尚这才记起,一把拉住晋才的手说:“乱世道,人人遭劫,佛家也被他们糟踏得不像个样子了。”
晋才听文广师傅的话里透出了对敌人的不满,便趁机请他们帮助自己到双塔寺侦察。谁知,文广师傅直摇脑袋,说:“难呀!电网、铁丝网里三层外三层。别说你们,就是麻雀也飞不进去……”停了停,又说:“他们抓住八路军,定杀不赦。何况,我们出家人一向以‘慈善为本’、‘救生为怀’……”
晋才说:“佛家以慈善为本,能看着太原数30万人民,惨遭阎匪迫害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解放双塔寺,关系到太原数30万人民的生命,也关系着你们佛教的命运。”
小喜子也在一边竭力鼓动。文广师傅终于答应了。
他们商量决定,乘明早前去双塔寺降香之机,由晋才和文贵跟随文广师傅和小喜子进庙侦察。
晋才和米文贵剃了发,穿上袈裟,规定了称呼。第二天一早,就由文广带领,手持木鱼,口念:“无量佛”,朝双塔寺走去。
文广师傅过去与阎匪一个副师长是棋友。这次带路,省了许多麻烦。通过第一道封锁沟,绕过铁丝网,都很顺利,从敌人的哨兵跟前走过,敌人问也不问。他们便直冲庙门走去。
晋才走在最后,他边走边仔细观察,用心记着。在庙门前,并排放着五挺重机枪。庙门东侧的洼地,并排着五门榴弹炮,炮口指向我军东南和正南阵地,士兵们正躺在有阳光的地方捉虱子。庙门左右的明堡暗碉,三五成群地布设在高地和洼地。晋才扫了一眼,在高坡的碉堡,有七座,在洼地的有九座。
晋才只顾注意敌人的部署情况,与文广师傅拉开了一些距离。这时,他们已步入正殿。晋才正要紧赶几步追上,只见一个敌军官扑过来,抓住晋才的袈裟,恶狠狠地喊叫:
“看你鬼头鬼脑,一定不是个好东西。”小喜子听到,赶忙跑过来说:“老总!他是我的大师兄。我们是来求佛爷保佑国军打胜仗的呀!”
“不要你多嘴!”那家伙推开小喜子,逼近晋才:“你在哪里出家?老子怎没见过你这个和尚?”
“文昌庙。”晋才说。
“那我就来问问你文昌庙。要有半句错话,我就要你脑袋搬家!”
晋才原认为敌人发现了他的什么破绽,正在暗暗盘算怎样掩护米文贵完成任务。此时,听匪军官要考问他文昌庙,他心里踏实了。
连问了几句,晋才都对答如流。匪军官只好灰溜溜地走掉了。
晋才赶到正殿,正殿里横七竖八地睡着好些匪士兵。文广师傅领他们在佛像跟前叩了头,就要急匆匆地往回返。看来,他是被刚才的一场纠纷吓慌了。
这下,可急坏了米文贵和晋才。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能走呢?忽然,晋才把裤带解了下来,一手提着裤带,一手提着裤子,向塔前的厕所跑去。机灵的米文贵明白了晋才的意图,故意指着晋才的背影高声骂道:“你这个人就是贪嘴,吃那么多,活该拉肚子!”
晋才跑到设在小土包的厕所里,一边假意蹲下大便,一边机灵地向四处隙望,作进一步的侦察。这时,他又发现双塔的西南,有敌炮兵阵地和工事。当敌人前来驱赶他的时候,他已经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弄清了敌人的情况之后,我军决定集中兵力,采取迂回包围战术,消灭双塔寺的敌人。以一部兵力担任攻占双塔寺的任务,以另一部兵力堵截逃敌。
在西面担任主攻的我军第五六六团,是一支善于山地攻坚作战的英雄部队。为保证他们顺利突破,军里决定给他们加强一部分炮兵和其它特种兵。
作战任务传达到部队之后,指战员马上利用深浓的夜色,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营、连、排的干部和各战斗小组长,都悄悄地摸到阵地前沿,趁着敌人照明弹的光亮,查看敌人的工事和地形,选择突破口和冲击道路。战士们脱掉棉衣,挥汗如雨。紧张地挖掘交通壕和构筑进攻出发阵地。
他们编组了火力组、突击队、爆炸组,准备了梯子、炸药包、手榴弹。炮手们无声无息地把大炮前推到发射位置,迅速进行了伪装。后勤系统的同志和民工,把一箱箱弹药送上了阵地。当东方泛起曙光的时候,忙碌了一夜的指战员,又召开民主会?具体研究攻克敌阵的办法。
4月21日午饭后,担任主攻的突击营——五六六团第三营王营长,正要出去检查各连战士睡觉的情况。忽然,通信员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营长,命令!”
“什么命令?”
“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命令!向全国进军!”
“好!”王营长接过一张《火线快报》,一气看完。这时,外边已聚集了不少战士,兴奋地小声议论着。
“你们为什么不去午睡?”王营长严肃而又关心地问。
“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命令我们向全国进军,大伙高兴得更睡不着觉了!”战士们兴高采烈地回答。
王营长说:“全国解放的日子为期不远了!新中国就要诞生了!我们要尽快夺取双塔寺,打下太原城,用辉煌的战果,参加向全国的进军!”
他又微笑着向战士们说,“可是,不睡觉可不行呵!只有精力充沛,才能保证战斗的胜利!战场上,谁要是没精神、误了事,打完仗咱们可要算帐哟。”
战士们说笑着回去了。
夜幕降临。各部队隐蔽地进入了攻击出发阵地。指战员们动作敏捷、轻巧,几十米外碉堡中的敌人,一点都没有察觉。
夜间11点钟,我军在双塔寺的西南和东南面,首先开始了试探性进攻。
在西南面攻击的我军某团第五连,首先集中神枪手,打死了三口水井旁边的游动哨。又用一阵冰雹般的手榴弹和机枪,消灭了担任水井警戒的敌人一个排。我军在完全控制了三口水井之后,向敌人喊话,使防守外壕的一连敌军投降了。
在东南攻击的我五五九团第三连,在罗连长的指挥下,向位于双塔寺正南200米的敌第十三号碉堡发起了攻击。这是一座高大的钢骨水泥工事。周围还有十来个伏地堡所拱卫,还有一条深3米、宽2米的外壕相环绕。守敌一个连,由一个少校营长指挥。我第三连连续两次攻击,摸清了敌人的底细。敌人的一个排长,在我军的政治喊话之后,又带领30多人爬过来投降了。
根据三连这次试探性的进攻和从俘虏口中了解到的情况,指挥部立即修订了作战计划,并决定马上对双塔寺进行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