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首义门攻入太原城内的我军某团指战员,在曹副团长指挥下,正顾着首义门大街,向市中心勇猛冲击。有的战士跑掉了鞋,也顾不得去捡,有的战士衣服着了火,也不去管,有的战士为了冲得更快,把棉衣也脱掉了。他们的任务是利用第一梯队突破的成果,趁敌人混乱之际,像一把尖刀直刺敌人的心脏。他们不顾两旁的侧射火力,不怕敌人的包围和切断后路,迅速穿插分割,打乱敌人的部署,把敌人割裂成若干小块。使敌人不能互相联系。互相支援,造成各个歼灭敌人的有利条件。
参加这次行动的每个指战员。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突破敌人城垣防御已经由兄弟部队完成了,自己要在街巷的纵深战斗中大显身手,杀敌立功。大家都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杀。
曹副团长带领先头营,冲在最前边。马路上一个个炮弹坑,影响着他们的行动。一阵阵烟雾和尘土,限制着他们的视野。但他们都在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任务:插入敌人纵深,将敌人的城市防御中枢,拦腰切断。
先头营正在向前猛冲。忽然,左前方一座楼里出现了敌人的一个火力点。曹副团长立刻下令,由五连派出两挺机枪,封锁敌人的火力点,掩护部队迅速通过。并留下五连第二排,穿墙破院,迂回过去,消灭敌人。他带领部队继续顺首义门大街,往北冲杀过去。
部队沿首义门大街,一直向北猛插。当先行连二排接近皇华馆街口时,突然路口响起了像几十门大炮齐放的爆炸声。一个班的战士几乎全倒了下去。
东北角楼
原来,敌人在这段马路的方石头下面,埋上了地雷,连路边的树下和砖墩子上也埋了地雷。部队立即停止了前进。
这时,敌第83师一个团的残余兵力,在街口垒起掩体,又利用两侧高楼和周围的据点,封锁了我军前进的道路。敌人的枪弹像雨点般地打来。东楼角下,30多个敌人在机枪的掩护下,由几名敌军官威逼着,甩着手榴弹,趁机反扑过来。
曹副团长迅速指挥第五连,趁着烟雾弥漫,沿街道向前运动。距敌人50来米时,他们同时扔出手榴弹,把蜂拥而来的敌人炸死大半,剩下的也都抱头鼠窜。
两旁都是大楼高房,没有胡同和街巷能够接近。敌人依恃高楼上的据点,不停地向我军疯狂射击。曹副团长急得火烧火燎。他见机枪封锁不住敌人的火力,便决定由炮火进行摧毁。
炮兵连长李占奎受领任务后,见到处都是洋灰地面,无法挖坐盘坑,便对炮手王玉虎说:“搬炮射击!”
搬炮射击,这可是个新课目,战前谁也没有训练过,弄不好还会伤着自己。可是,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这么办。只见马全根和李振山跪在地上,用脚后跟死死顶住炮脚当炮盘,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炮身当炮架,头微微地往后仰,成了个75度的炮角。
连长一举手:“放!”
“轰!轰!”连着两发炮弹飞上了天,结果,都没有命中,炮弹在敌人楼房后边爆炸了。
曹副团长提醒他们:“距离太近,75度不行。”
李连长喊道:“成79度。”
只见李振山使劲地把炮筒往起一抬,将炮身几乎竖成了直上直下,指向了天空。连长刚喊了一声:“注意隐蔽!”
就听见“嗖”地一声,炮弹掠过李振山的鼻子尖,直上直下地在敌人楼房据点上开了花。
敌人楼房据点中弹起火了。没有炸死的敌人,四处奔逃。
曹副团长高兴地脱口喊道:“打得好!打得好!”
这时,其它几门炮也都学着李振山的样子,成79度角,干起来了。马全根和李振山的手,被灼热的炮筒烫起了泡,脚后跟被炮脚顶得生痛,头上的汗珠“嘀嗒嘀嗒”往下掉。
可是,他们越打越勇,一气打了23发炮弹,把敌人连同他们的楼房据点,全部消灭了。
曹副团长随即指挥部队去继续前进。先头6连穿过两条街道,越过一条小巷,当要跨过红市街时,猛见路口整整齐齐站着一队阎锡山的兵,约有100多人。
“准备战斗!”6连长一声令下,全连武器都打开了保险。
距离越来越近了。前面的敌人还是站着不动。相距50米左右时,只见对面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喊了一声:“立正”,便跑到连长跟前来,咔嚓来了个立正,大声说:“太原绥靖公署49师二团二营机枪连少校连长范内善前来报告。我们全连一致愿意向贵军投诚。现已集合完毕,请清点人员、武器,接收我们。”
原来,范内善这个连在防守太原城垣时,解放军曾从战壕里用炮给他们阵地上送了一份“礼物”,里面有传单,还有香烟。士兵们立刻围上去,拿出纸烟抽起来。有的说:“能抽上这几根烟,比咱干一个月还强哩!”这事被营长知道了。马上派传令兵来传令,说:“不准抽****的纸烟,里边有毒药。”范内善当时顶了一句:“!我早就抽过这纸烟了,人家才不干那号事呢!”士兵张耀远还拿着一张传单,给传令兵说:“你也快背背吧!”说着,当下就背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越打老子越不干。老子跑到解放军,拿上路条回家园。”在我军外围作战开始以后,范内善又耳闻目睹了许多事实,更加感到太原城破,已成定局。抵抗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地下党组织又秘密捎去一封信,给他指出了两种前途,劝他不要做阎锡山的殉葬品。于是,范内善拿定主意,在我军攻入城内以后,不放一枪,带着全连投降。
六连在接收敌人一个连投诚的时候,五五三团以第四连为先头连,由西北修造厂工人赵海汉引导,跨过了红市街,一下子冲到了桥头街以东。正当第四连以三班为尖刀班插向桥头街时,敌第83师一个机枪排,依托桥头街口筑起的掩体,用密集的火力封锁了我军前进的道路。我三门六○炮一阵猛轰,打死敌人一多半,剩下的抱头鼠窜而去。第四连乘势插入了桥头街。
前面就是柳巷了。在那里,有在外围作战时由南区逃入城内的敌第34军军部。敌人正在收罗残兵,往门口垒机枪掩体,搬运手榴弹箱,以图顽抗。
当4连到达距敌第34军军部100多米的地方时,敌人40多挺轻重机枪?突然开火,一条条火舌,朝他们扑来。整个街道都被封锁了。冲在最前面的四五个战士,中弹倒下。机智灵活的指挥员立即指挥部队进入街旁的院落。
军情急如火。鼓楼是太原城内自内的制高点。不能及早拿下它,就不能割断敌人的防御体系,为我军各个歼灭创造条件。现在,部队前进受挫,附近又没有街巷可通,急得大伙搓手跺脚。三班战士鞠维林憋得满脸通红,推出一挺美式重机枪,一面打,一面喊:
“冲啊!冲——”没等他喊出第二声,三班长魏云喜赶忙捂住了他的嘴,一把将他推进院内,批评道:
“敌人这么多机枪,你能冲过去吗?我们的任务是尽快拿下钟鼓楼,不能在这里和敌人纠缠!”
这时,指导员对连长说:
“从大街上过不去,咱从院子里过。从这院子往西,还有三个大院,过去就是杭州饭店。那儿离鼓楼就很近了。咱挖开院墙前进,敌人的机枪也伤不着咱们。”
连长飞身上墙,向西看了看,说;“这是一条妙计。”
他对三班长魏云喜说:
“立刻以爆破手段,炸开左侧的四道院墙,要快!”
又叫来二排长说:“你们排原地以火力吸引敌人的火力。”
三班战士薛培珍不等别人开口,就抱起了炸药包,向魏云喜请求:
“班长,让我去吧?”
“我去!”鞠维林等几十战士,也异口同声地说。
魏云喜说:“薛培珍同志去吧!”
“是!”薛培珍响亮地应了一声,迅速向围墙奔去。
不一会儿,“轰隆”一声,第一道院墙炸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响,第二道院墙又炸开了。接着,第三道院墙也爆破成功。
西南角楼
正当大家焦急地等待着第四次爆炸声响时,薛培珍却被鼓楼上射下来的子弹打中胸部,倒在了地上。他咬着牙,坚持爬到第四道院墙的跟前。就在他放好了炸药包要拉响雷管的时候,因为伤势太重,他昏了过去。
“怎么回事?”魏云喜焦急地抱起一包炸药,往西奔去。
“班长!你不能去,让我来!”从后面赶上来的鞠维林,一手夺过炸药包,一把将班长推了回去。
“老鞠,灵活一点!”魏云喜提醒他。
“知道了!”鞠维林应了一声,一溜烟穿过新炸开的院墙,往西冲去。
鼓楼上敌人的机枪又响了。子弹在鞠维林四周溅起一股股烟尘泥土。只见他猫着腰,用小碎步急速向前运动,一口气冲到了第四道院墙边,找了个敌人火力的死角,趴下隐蔽起来。
鞠维林侧转身子,一眼看见了满身血迹的薛培珍。
“薛培珍!小薛!”鞠维林爬过去,扶坐起薛培珍。只见薛培珍脸色腊黄。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吃力地说:
“不要……管我,快……快去爆破!”他想用手推鞠维林,可又昏过去了。
鞠维林抱起薛培珍,顺着墙根走了一段,拐过墙角,把他安放在一间屋子里,然后,迅速来到墙下,安放了炸药,炸开了最后一道院墙。
第四连顺利地从炸开的院墙缺口,绕过了敌第三十四军门口火力的封锁,冲过杭州饭店,一气进到楼儿底,接近了鼓楼。
连长果断地指挥着,“火力组掩护,三班冲上鼓楼,把红旗插上去!”
“三班跟我来!”三班长魏云喜把手一摆,第一个冲上前去。鞠维林拿着红旗紧随在后,全班都跟上来了。
机枪“突突突”地响着,神枪手死死瞄住敌人的枪眼射击,火炮也开始一个劲儿地猛砸。在我火力的掩护下,三班战士如利箭脱弦,一鼓作气冲到了鼓楼下。
鼓楼下,敌人用沙袋筑起了临时掩体,两挺重机枪吐着火舌。三班隐蔽在楼下的火力死角。魏云喜对准掩护体后的敌人,从侧面连投了两颗飞雷。敌人的机枪不响了。三班战士趁炸起的一股硝烟,飞快地冲进了鼓楼。
鼓楼下的十几个敌人,被冲进来的勇士们吓呆了。他们来不及逃跑,全部举手投降。
鞠维林举着红旗,随即冲上去。突然,从左侧飞来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腿部,鲜血顺裤腿流下来。魏云喜马上扶住了他。他还要挣扎着上,后面的战士李端富一把接过红旗,往前冲去。战士殷高魁端着冲锋枪,几步赶到前面,为李端富开路。
两个人机智地躲过了敌人的射击,冲到了鼓楼的最高层。
楼上的敌人,发现他俩来到跟前,还没调过头来,就被殷高魁一梭子扫倒了。紧接着,李端富把红旗顺窗口伸了出去。
可是,因为鼓楼被弥漫的烟尘所笼罩,我军的火力组看不清目标,仍然一个劲儿地打炮射击。伸出窗外的信号红旗,不大功夫,就被飞来的炮弹打中了。
“怎么办?”殷高魁焦急地问李端富。
李端富说了声,“跟我来!”
两个人几步跨到了敌人的卧室门口。李端富让殷高魁留在门口准备反击敌人,他冲进了屋内。屋内空无一人,李端富从床上拖过几条红被子,撕下三条红被面,夹着被面转身出来了。
李端富又找来三根木棍,把红被面绑在上边,对殷高魁说:
“多插几处!”
西北角楼
不一会儿,三面“红旗”便从鼓楼的窗口和枪眼里伸出去了。
通信员看到“红旗”,马上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副团长:“副团长,鼓楼被我们占领了!”
副团长迅速调整了兵力,很快指挥部队扑了上去。
这时,李端富和殷高魁在上边正逐屋逐家地消灭着顽抗的敌人。魏云喜等也都先后登上楼来。敌人慌了手脚,一个个举手投降。11点50分,鼓楼被我军全部占领。
在第二营攻打鼓楼的同时,第一营第一连也与第34军军部的敌人接了火。第二连则从四连炸开的院墙,迅速迂回到第34军军部的对门,向敌人开始射击。
与此同时,在连长田旺喜的带领下,也炸通院墙,向第34军军部东面攻击。
敌人火力虽然分散了,但密度还相当大。我军连续冲击了两回,都没有成功。后来,营里把追击炮集中起来,对敌实施猛轰,才消灭了沙包掩体后面的敌人。
这时,敌军部地下室伏地堡里仍然往外吐着火舌。
“赶快投降!”
“交枪不杀!”
战士们将地下室和地堡包围后,向敌人喊话。敌人却毫无投降的表示。
战士肖安峙从身上解下一颗燃烧弹,朝着敌人的地下室,猛投过去。这是他在新保安战斗中,从敌人手中缴获来的,一直留着没舍得用,今天可派上用场了。
这时候,一连二班副班长赵明旺和战士辛刚两人抱着炸药包,趁着尘土烟雾的遮蔽,冲向地堡。赵明旺把炸药包给敌人塞进去,敌人又推了出来。他见导火索还有一截,就端起枪,对住敌人地堡枪眼打了一梭子,然后,使劲把炸药包塞了进去。连着两声巨响,敌军部门口两侧的地堡开了花。
接着,冲锋号响起来了。战士们勇猛地冲了过去。刚冲到门口,60多个敌人在一个敌军官的指挥下,突然发起了反冲锋。第一连来不及防备,前面的四个战士倒下去了。
正在这危险的当口,从高处射来了密集的子弹,反扑的敌人一下子倒下去10多个。原来,刚夺取了鼓楼的四连,看到敌人反扑,立刻利用鼓楼上的敌工事和机枪,狠狠地开了火。
在四连的支援下,一连趁机迅速冲上去,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
五班副班长单新才,接连捅死三个敌人,又把一个敌人的枪挑到了地下,捉了一个活的。三班战士孟庆春刚刚从敌人身上拔出刺刀,一个敌人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他顺势用枪托往后猛一甩,砸在敌人的头上。敌兵松开手,像死猪一样摔倒了。司号员郭小光手里没刺刀,想从敌人手里夺,和敌人扭打在一起。他紧紧抱住敌人,死不放手,和敌人在地上滚。最后,把敌人的耳朵、鼻子都咬下来了。
这时,二连从正面,三营的八连、九连从东面,都冲了进来。二营的五连、六连从西往东,也突入院内。6个连队把敌人军部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楼里像开了锅,当官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当兵的更是乱钻乱叫。
“快出来!解放军宽待俘虏!”
楼外一片喊声。
一阵吵嚷之后,从楼门口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瘦长个子,点头哈腰,连连说:
“我们投降,全部投降!”
“你是谁?”指导员吴守元问。
“我是34军作战处长于明轩。”
“你们军长呢?”
“他……”于明轩支支唔唔。
“快说!他哪儿去了!”吴指导员厉声喝问。
“军长高倬之,跑到太原绥靖公署去了。”于明轩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哼!跑了!”吴指导员高声说:“他就是跑到天边,也要把他捉回来!”
9点零5分,敌第34军军部的楼上,插上了我军的红旗。
我军攻占了鼓楼和敌第34军军部之后,控制了敌人城内的制高点,将敌人的防御体系割裂,整个城市被切成数块。我各路大军按照预先区分的任务,各自围歼守敌。阎锡山的指挥中心——太原绥靖公署彻底孤立了。
占领了鼓楼的我军指战员,见各路大军在歼灭街道和据点的守敌以后,已开始向太原绥靖公署压缩,一个个高兴得忘记了疲劳。大家正忙着补充弹药,待命参加围歼太原绥靖公署的战斗。
这时,师首长在作训科张科长的陪同下,赶来向大伙表示祝贺。师的李政委站在高处,对大伙说:
“同志们,这一仗打得很好。你们已经胜利完成任务。
从进入城里到现在,只用了两个多小时。西北五百多米的地方,就是阎锡山的老巢了。我们还要把这个最后的任务完成好,彻底干净地消灭反动的死硬派!”
9点10分,嘹亮的冲锋号响起来了。在一面面鲜艳红旗的后面,一支支钢铁的队伍,向着煤山、太原绥靖公署和山西省政府,发起了最后的猛烈冲击。
街巷浴血战
在我军飞袭鼓楼的同时,城内的其他街巷也在进行激烈的战斗。整个太原,枪声密集,硝烟弥漫,这是一个多么紧张不安而又振奋人心的时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