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见解放军从四面八方攻入城内,在府东街上来回转了两趟,便开进了柳巷。敌连长借口去找水喝,跑了。其他几个匪兵,见等不来当官的,也都爬出坦克,到老乡家里躲起来了。
这时,战士们已把敌人的三辆坦克围起来。当时,谁也没见过这家伙,有的乱摸,有的乱敲;彭连长让俘虏把三个坦克手找来,对他们说:“绐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把坦克调过头来,往太原绥靖公署开!”
连队留下两名战士看管俘虏,一部分搭上阎锡山的坦克,一部分跟在坦克后面,朝太原绥靖公署冲去。
太原绥靖公署和伪省政府同在一个院内。它南面的大铁门,早就上了锁。彭连长指挥敌坦克来到近前,下令坦克向院子开了几炮,然后,又让坦克撞开铁门,一直冲了进去。
在这同时,五七○团的尖刀连队也冲到了太原绥靖公署的附近。
冲在最前边的小战士陈昌汉,一眼看到太原绥靖公署的大楼,回头高兴地喊道:
“同志们,快看哪!敌人的心脏露出来了。”
“往前冲啊!”战士们一片欢腾,冲得更为迅猛。
突然,两辆铁甲车从一条南北街道上闯过来。边走边射击,后边还跟着一群士兵,胡乱地放枪。
连长把袖子一捋,命令道;“干掉它!”
“轰!轰!”一阵手榴弹和手雷,前边的一辆车轮被炸坏,停在街心。跟着铁甲车的敌人,也倒下七、八个。
后边的那辆,见势不妙,掉头要逃。
战士们哪能放过它!5名战士一下子冲到了它的旁边,不等他们喊话,铁甲车后的士兵就双手举枪,跪在地上求饶。两辆铁甲车上的敌人,也打着两面白旗,走下车来,连声叫道:“不要打了,我们投降!”
正当指战员们准备对太原绥靖公署和伪山西省政府发起攻击时,街旁一家院门开了,走出一对中年男女来。
“解放军同志,你们可来了!”男的先开了口,眼里闪着泪花,“我叫李本杰,是人力车夫。她是我女人,在电话局当过职员,被解雇了。”
“我们天天盼你们来。你们要打绥署,我俩可以给带路。”李本杰的妻子接着说。
梁副营长问:“到绥署,怎么能走得更快一点?”
李本杰说:“往北,再往东,有好几条小巷,都可以到绥署。那里有工事,墙上还有枪眼。绥署西边财政厅那个院里,有一个营的敌人,不知道在不在了。”
梁副营长与尖刀连干部商议了一下,决定让李本杰带路,向太原绥靖公署的西墙攻击,同时,占领财政厅大院。
李本杰临走时,回头对他女人说:“快去帮助部队照顾伤员。”
“是哩,是哩!”他女人应承着,“我先去给同志们弄口水喝。”
这会儿,又出来一些老乡。他们听说解放军要打太原绥靖公署,都来了劲儿。有的帮部队扛子弹箱,有的替战士们抬炮。
尖刀连穿进小巷,冲了一阵,很快接近了太原绥靖公署的西墙。财政厅院内的敌人一个营,营长溜了,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乱哄哄的,也正准备跑。
连长让四班绕过去,堵在大院门口,其余分别跃上墙头屋角,枪口一起对住了敌人。没放一枪,373名阎匪士兵全都交枪投降了。
梁副营长让留下一个班看守这些俘虏,又派出两个战士,在几个老乡的协同下去张贴布告和标语。其余人员都投入攻击太原绥靖公署西围墙和夺取太原绥靖公署西部楼房的准备工作。
太原绥靖公署的西墙,有两丈多高,3尺多厚。墙中间有一排枪眼,墙上边有电网。墙角下,每隔30米左右,有一座地堡。
梁副营长和尖刀连长经观察、研究以后,决定集中几门追击炮,先把围墙轰开一道口子,同时,炸掉墙下相邻的两个地堡,尔后,以尖刀第二排,首先夺取围墙突破口,掩护全连突入院内。
迫击炮架好了,爆破手也选好了。只见梁副营长把手一挥,喊了声:
“打!”
几门迫击炮马上“叮咣!叮咣”地响了起来,这时,爆破手也迅速隐蔽地接近了两个地堡。
不到三分钟,围墙被轰塌一大截子。又过了两分钟,两座地堡也开了花。紧接着,二排像下山的猛虎,扑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六班长刘伯生。他身后紧跟着小战士陈昌汉。他俩刚跨上被轰塌的围墙缺口,迎面就飞来一排子弹。刘伯生头部、胸部都中了弹,晃了几晃倒下去了。陈昌汉见刘班长牺牲,愤怒地端着冲锋枪,左右横扫。又连投几颗手榴弹,将敌人打倒一片。他见左边又冲出一股敌人,便迅速卧倒,拿起班长的冲锋枪,朝敌人猛烈射击,打得敌人连滚带爬,慌忙逃窜。当他正要甩出手榴弹时,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了他的右臂。手一麻,手榴弹掉在了地下。陈昌汉迅速用左手抬起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向敌人投去。“轰”的一声,3、4个敌人,应声而倒。
没等把左边的敌人打下去,右边又有20来个敌人,在一个军官的威迫下,嘶叫着向围墙缺口反扑过来。这时候,陈昌汉没子弹了,身边只有5颗手榴弹。小陈半跪着身子,用左手,向左边投出一颗手榴弹,炸倒了几个敌人。接着,又看准了右边的那个敌军官,使劲投去一颗,随着一声轰响,敌军官和两个士兵一起丧了命。“轰”,“轰”,又是两颗,7、8个敌人又应声倒下。这时候,二排长彭颜雪领着几个战士,迅速赶到了围墙缺口处。机枪手李锁锁来不及卧倒,端枪就扫,给剩下的敌人,来了一次最后的“点名”。
太原绥靖公署和伪省政府的西围墙被打开了。敌人的心脏,被我们捅开了口子。这时候,七连和九连跟了上来,团主力也随后赶到。指战员看着在炮声中抖索的绥署大楼,紧握着手中的钢枪,一个个怒目圆睁,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从心底发出了一个声音:
“阎匪们,你们几十年残害人民的罪行,马上就要和你们彻底清算了!”
直捣巢穴
经过激烈的巷战,太原城内的大部分地区已被我军占领。残存的敌人龟缩到他们寥寥可数的几个巢穴,作着最后的绝望挣扎。我军各路英雄部队,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一鼓作气地猛扑过去……
太原城里的人民,听到城外的隆隆炮声,又见阎匪伤兵纷纷逃回城内,知道阎锡山的统治就要彻底完蛋了。一个个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悄悄议论着如何帮助解放军尽快消灭敌人。城内地下党组织,也在紧张地工作着。在南肖墙街裕生澡塘后院的一间小屋子里,围坐着几个人。老姜同志正在传达党的指示:“市委指示我们,除检查上次会议布置的保卫工厂、仓库、学校等措施外,还要做好迎接解放军入城的工阼。主要是带路。我们这一片的任务是,向大东门以西各街道派出联络员,主动找队伍接头。然后,领部队打桥头街、肖墙街、龙王庙街、府东街等。”
24日7点多钟,由城东进行攻击的我军,在炮击之后,分几路向大东门南北地段,发起了勇猛冲击。号称“铁军”的敌27师一部,乖乖做了俘虏。仅10分钟,我军就完全控制了大东门南北二里长的城墙。接着,又勇猛地插向城内。
沿东华门街向西进攻的我军先头团,为尽快插向敌人的心脏,以三营为突击营,快速前进。三营刚刚跨入东华门街口,就见一个满身油污的人走过来。团政治处联络干事霍振清迎上前去,问道:
“老乡,你有事吗?”
“有事。我是老何的朋友,他让我来找他的弟弟。”
霍干事听出是上级规定的联络暗号,便说:“我就是老何的弟弟。他给我带什么东西没有?”
“有!”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写有“工人纠察队”字样的袖章,展在霍干事面前。
来人自我介绍说:“我叫乔四茂,是发电厂的工人。我给你们带路。”
霍振清领着老乔来到营长孙起发和教导员吴玉亮跟前,作了介绍。随即,部队由老乔作向导,轻装前进。
没走多远,前面胡同里忽然又闪出一个老乡,对老乔说:“老乔,立志学校一个营的敌人,正在集合,看阵势要跑!”
孙营长问:“在哪里?”
老乡向西一指:“就在前边那个路口。”
孙营长命令部队:“跑步前进!”
第三营分成两路,立刻把立志学校包围了。孙营长和吴教导员来到一座较高的平房上面,对立志学校进行观察。
院内敌人是神勇师的一个营。说是一个营,其实只有300人。他们刚才接到了太原警备司令部的电话,让他们马上撤到上肖墙街一带去设置路障,阻止解放军向核心地带进展。士兵们慌慌张张,集合了好半天。敌营长十分恼火,正扯开嗓子训骂。
孙营长看准这是个歼灭敌人的好时机,便要下令开火。
忽见七连尖兵班押着一个敌军官来到房下。
“报告营长,抓到一个俘虏。他是太原警备司令部的一个副官,坐着汽车来,说要给这个营传达个什么命令。”
敌副官摘下帽子,连连鞠躬,说:“因电话打不通了,上司派我来送信,想不到贵军来得这么快……”
“什么信?”
“让这个营不再后撤,就地据守。”
孙营长厉声说道:“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进去说服他们投降。”孙营长又补充一句:“不要怕,我们派人随你一起去。”敌副官情知无法推脱,只好点头答应。
院内的敌人,看到房上和墙上架起了机枪,又看到从墙缝里伸进来的枪口,立刻骚动起来。
“镇静!”敌营长色厉内荏地咆哮:“赶快给我向外冲!”
正在这时,敌副官进来对敌营长说:“冲不出去了。这两位长官是专来与你商量这件事的。”
押随敌副官一起前去劝降的霍振清说:“你可要识时务,赶快决断。缴械投降,你的性命可保,也可保全你手下数百名弟兄。”
敌营长脸色灰白,汗如雨淋,结结巴巴地说:“那……我们……交枪。”
立志学校的敌人投降后,孙营长立即指挥部队继续向西猛进。他们穿过“太原神社”,见这里的敌人已经逃走,工人纠察队正在进行搜查,便沿着新开的通路,向北冲了一段,又向西跨上了精营横街。
“前边就是精营西边街45号。那是敌人的特种警宪指挥处。”老乔边走边说,“人们把它叫作‘活地狱’。最近,又杀了不少在押人员。昨天,楼里还有几处起了火……”
孙营长把连长叫来,分配了任务:九连从正面牵制。七连绕到后面,听到前面枪响就行动。八连抽出一部分兵力加强给七连。其余部队,待命行动。
吴教导员补充说:“这里尽是敌人的特务、宪兵,心黑手毒,但怕近战。你们要尽量靠近打,最好能插到他们中间去,与敌人肉搏。”
几个连分头行动去了。
精营西边街45号,在日寇侵华期间,是驻晋日军的宪兵司令部。日本投降以后,阎锡山接受了这里的全套人马和设施,改名为“资源调查社”。不久,又挂上了“特种警宪指挥处”的牌子,委任梁化之为处长,徐端、兰风为副处长。在日本特务的操持下这里训练特务达数千人,进行着各种阴险毒辣的反革命活动。
特种警宪指挥处,下设秘书处、组织科、宣传科、审讯科、武装科、设计委员会(被捕释放的人员,给以设计委员的名义,与其保持联系,称为“断绝归路”),另有特警大队、特宪大队、特种武装部队和铁纪团、警备司令部、建军会、返干团等特务杀人机构。它的人员,遍布阎匪的政府机关、团体、部队等部门。这个反动透顶的特务组织,在阎锡山的操纵和梁化之之流的直接控制下,随意捕人杀人。大批地下党员,革命群众和进步人士,惨死于它的明杀暗害之中。
阎锡山五次骇人听闻的大屠杀,这个特种警宪指挥处都起了特殊的作用。这些刽子手的手段,是极其狠毒的。他们忠实执行着阎锡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叫漏掉一个”的杀人政策。专门设有埋人的枯井和死人坑,有特制的勒人绳。杀人方法有公开杀害、秘密杀害、强迫“自裁”三种。公开杀害的方式,一般是枪决;秘密杀害的方式共有五种;第一种是勒死,就是在被害者的脖子上套一个绳索,再把反绑的两手与脖子上的绳索拴在一起,然后,把人吊在屋梁上。
只稍一会儿功夫,吊在空中的人,就活活被勒死和憋死了。第二种是“糊死”,就是把被害者牢牢捆绑后,将裁成方块的麻纸,用水浸湿,一层一层地将嘴和鼻孔糊住,直到窒息而死为止。第三种是毒死,就是把他们自制的剧毒药“史蒂莲”放在饭内,“犯人”吃下,就不吭一声地死去了。第四种是打毒针。第五种是活埋。至于强迫“自裁”,一般是强迫“犯人”吞大烟或******。为使被害者“不叫、无痕、不流血”,他们大量采用了勒死、糊死和毒死等三种方式。
他们的刑场共有七处。除城外几处以外,在这个特务机关内的大礼堂、地下室、办公室后院和院内僻静的夹道内,都是杀人的场所。
从1949年2月公开残杀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刘鑫,梁维书、李心干等八人开始,直到太原解放,他们日夜不停地杀害着革命者。对阎锡山兵营中的悲观、失望和动摇的中下层军官,也实行大捕大杀。特务头子兰风,一次就亲自坐汽车搜捕了“变节分子”147人,将34人当场杀害,把21人用铁丝插进锁骨串起来,活埋了。
徐端曾对他的特务爪牙说:“越杀得多,我死后越能瞑目。”
在太原被我军包围以后,这帮大小特务像发了疯的野兽,更加紧了他们的罪恶勾当。三月下旬,阎锡山专门召集梁化之、徐端、兰风三人,秘密研究了一个“暗中处理”的应急方案。进入四月份以后,他们在双龙巷、南园子、西巷、北门街、霸陵桥、东缉虎营等几个特务住的大院内,以各种方法对在押“犯人”开始进行“暗中处理”。太原外围作战开始以后,他们简直杀红了跟,仅在4月20日到23日4天之内,就在城内活埋了7百多人。4月份以来,被杀害的2000多人当中,大部分是一般市民、工人、教师、职员、学生,还有一些是对他们有不满表现的士兵、甚至特务人员。
被捕的地下党员和战士,则被称为“重要犯”,关押在特种警宪指挥处的地下室内,准备用更特殊的手段处死。
4月23日中午,徐端和兰风接到梁化之的一个绝密命令。让把关押的“重要犯”和保释出狱的“******”、“政治嫌疑犯”,连同特种警宪指挥处的头目及所属部门的工作人员,统统集中在特种警宪指挥处,一个不剩地杀掉。徐端和兰风商量后,就通知这些人员于当日晚上十点钟,准时到指挥处集合,说是要“传达阎长官的重要命令”。
徐端和兰风来到大会议室,看人到齐,就把大门紧闭,命令一个排荷枪实弹在院内警戒,禁止任何人出入。然后,把地下室的“重要犯”、“******”和“政治嫌疑犯”,驱赶到楼上三个大屋内。在每个人身上泼上汽油,枪打,火烧。转眼之间,200余名革命同志全部殉难。
徐端看着手下那些慌恐不安的人们,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惊然的狞笑:“今天,把你们找来,是要传达,也是执行阎长官给我们的最后命令:集体自杀成仁!”人们立时骚动起来。徐端把桌子一拍,让人们静下来。又说:“这些年来,诸位追随阎长官,效尽了犬马之劳。因此,阎长官特奖给每人20块现洋,科长以上的每人一条黄金。一会儿,再设宴招待诸位一顿。眼下,太原城危在旦夕。我们这些人平素的作为,自己都很清楚。一旦城破被俘,谁也好受不了,不如自己早一刻离开人世,也省却了那份洋罪。所以嘛,我发给每人一瓶‘史蒂莲’,没手枪再给一支手枪。吃‘史蒂莲’可以,用枪打也可以,互相打死也行。楼底下还堆了棉花和汽油,到时候一点火,我们将与大楼同归于尽,以忠烈的行动,来报答阎长官对我们的栽培,在反共大业中留下我们不朽的声名!”